正文

昭公(元年~十年)

春秋左傳 作者:春秋·左丘明


  ◇昭公元年   【經(jīng)】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叔孫豹會晉趙武、楚公子圍、齊國弱、宋向戌、衛(wèi)齊惡、陳公子招、蔡公孫歸生、鄭罕虎、許人、曹人于虢。三月,取鄆。夏,秦伯之弟金咸出奔晉。六月丁巳,邾子華卒。晉荀吳帥師敗狄于大鹵。秋,莒去疾自齊入于莒。莒展輿出奔吳。叔弓帥師疆鄆田。葬邾悼公。冬十有一月己酉,楚子麇卒。公子比出奔晉。   【傳】元年春,楚公子圍聘于鄭,且娶于公孫段氏,伍舉為介。將入館,鄭人惡之,使行人子羽與之言,乃館于外。既聘,將以眾逆。子產(chǎn)患之,使子羽辭,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從者,請墠聽命!」令尹命大宰伯州犁對曰:「君辱貺寡大夫圍,謂圍:『將使豐氏撫有而室。圍布幾筵,告于莊、共之廟而來。若野賜之,是委君貺于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諸卿也!不寧唯是,又使圍蒙其先君,將不得為寡君老,其蔑以復矣。唯大夫圖之!」子羽曰:「小國無罪,恃實其罪。將恃大國之安靖己,而無乃包藏禍心以圖之。小國失恃而懲諸侯,使莫不憾者,距違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懼!不然,敝邑,館人之屬也,其敢愛豐氏之祧?」伍舉知其有備也,請垂橐而入。許之。

  正月乙未,入,逆而出。遂會于虢,尋宋之盟也。祁午謂趙文子曰:「宋之盟,楚人得志于晉。今令尹之不信,諸侯之所聞也。子弗戒,懼又如宋。子木之信稱于諸侯,猶詐晉而駕焉,況不信之尤者乎?楚重得志于晉,晉之恥也。子相晉國以為盟主,于今七年矣!再合諸侯,三合大夫,服齊、狄,寧東夏,平秦亂,城淳于,師徒不頓,國家不罷,民無謗讟,諸侯無怨,天無大災,子之力也。有令名矣,而終之以恥,午也是懼。吾子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武受賜矣!然宋之盟,子木有禍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駕于晉也。今武猶是心也,楚又行僭,非所害也。武將信以為本,循而行之。譬如農(nóng)夫,是□麃是袞,雖有饑饉,必有豐年。且吾聞之:『能信不為人下?!晃嵛茨芤病!对姟吩唬骸翰毁圆毁\,鮮不為則?!恍乓?。能為人則者,不為人下矣。吾不能是難,楚不為患?!?  楚令尹圍請用牲,讀舊書,加于牲上而已。晉人許之。   三月甲辰,盟。楚公子圍設(shè)服離衛(wèi)。叔孫穆子曰:「楚公子美矣,君哉!」鄭子皮曰:「二執(zhí)戈者前矣!」蔡子家曰:「蒲宮有前,不亦可乎?」楚伯州犁曰:「此行也,辭而假之寡君。」鄭行人揮曰:「假不反矣!」伯州犁曰:「子姑憂子皙之欲背誕也?!棺佑鹪唬骸府旇氮q在,假而不反,子其無憂乎?」齊國子曰:「吾代二子愍矣!」陳公子招曰:「不憂何成,二子樂矣?!剐l(wèi)齊子曰:「茍或知之,雖憂何害?」宋合左師曰:「大國令,小國共。吾知共而已?!箷x樂王鮒曰:「《小旻》之卒章善矣,吾從之?!?

  退會,子羽謂子皮曰:「叔孫絞而婉,宋左師簡而禮,樂王鮒字而敬,子與子家持之,皆保世之主也。齊、衛(wèi)、陳大夫其不免乎?國子代人憂,子招樂憂,齊子雖憂弗害。夫弗及而憂,與可優(yōu)而樂,與憂而弗害,皆取憂之道也,憂必及之?!洞笫摹吩唬骸好裰毂貜闹?。』三大夫兆憂,能無至乎?言以知物,其是之謂矣?!?  季武子伐莒,取鄆,莒人告于會。楚告于晉曰:「尋盟未退,而魯伐莒,瀆齊盟,請戮其使。」樂桓子相趙文子,欲求貨于叔孫而為之請,使請帶焉,弗與。梁其跁曰:「貨以藩身,子何愛焉?」叔孫曰:「諸侯之會,衛(wèi)社稷也。我以貨免,魯必受師。是禍之也,何衛(wèi)之為?人之有墻,以蔽惡也。墻之隙壞,誰之咎也?衛(wèi)而惡之,吾又甚焉。雖怨季孫,魯國何罪?叔出季處,有自來矣,吾又誰怨?然鮒也賄,弗與,不已。」召使者,裂裳帛而與之,曰:「帶其褊矣。」趙孟聞之,曰:「臨患不忘國,忠也。思難不越官,信也;圖國忘死,貞也;謀主三者,義也。有是四者,又可戮乎?」乃請諸楚曰:「魯雖有罪,其執(zhí)事不辟難,畏威而敬命矣。子若免之,以勸左右可也。若子之群吏處不辟污,出不逃難,其何患之有?患之所生,污而不治,難而不守,所由來也。能是二者,又何患焉?不靖其能,其誰從之?魯叔孫豹可謂能矣,請免之以靖能者。子會而赦有罪,又賞其賢,諸侯其誰不欣焉望楚而歸之,視遠如邇?疆埸之邑,一彼一此,何常之有?王伯之令也,引其封疆,而樹之官。舉之表旗,而著之制令。過則有刑,猶不可壹。于是乎虞有三苗,夏有觀、扈,商有姺、邳,周有徐、奄。自無令王,諸侯逐進,狎主齊盟,其又可壹乎?恤大舍小,足以為盟主,又焉用之?封疆之削,何國蔑有?主齊盟者,誰能辯焉?吳、濮有釁,楚之執(zhí)事豈其顧盟?莒之疆事,楚勿與知,諸侯無煩,不亦可乎?莒、魯爭鄆,為日久矣,茍無大害于其社稷,可無亢也。去煩宥善,莫不競勸。子其圖之!」固請諸楚,楚人許之,乃免叔孫。

  令尹享趙孟,賦《大明》之首章。趙孟賦《小宛》之二章。事畢,趙孟謂叔向曰:「令尹自以為王矣,何如?」對曰:「王弱,令尹強,其可哉!雖可,不終?!冠w孟曰:「何故?」對曰:「強以克弱而安之,強不義也。不義而強,其斃必速?!对姟吩唬骸汉蘸兆谥?,褒姒滅之?!粡姴涣x也。令尹為王,必求諸侯。晉少懦矣,諸侯將往。若獲諸侯,其虐滋甚。民弗堪也,將何以終?夫以強取,不義而克,必以為道。道以淫虐,弗可久已矣!」

  夏四月,趙孟、叔孫豹、曹大夫入于鄭,鄭伯兼享之。子皮戒趙孟,禮終,趙孟賦《瓠葉》。子皮遂戒穆叔,且告之。穆叔曰:「趙孟欲一獻,子其從之!」子皮曰:「敢乎?」穆叔曰:「夫人之所欲也,又何不敢?」及享,具五獻之籩豆于幕下。趙孟辭,私于子產(chǎn)曰:「武請于冢宰矣。」乃用一獻。趙孟為客,禮終乃宴。穆叔賦《鵲巢》。趙孟曰:「武不堪也。」又賦《采蘩》,曰:「小國為蘩,大國省穡而用之,其何實非命?」子皮賦《野有死麇》之卒章。趙孟賦《常棣》,且曰:「吾兄弟比以安,龍也可使無吠?!鼓率濉⒆悠ぜ安艽蠓蚺d,拜,舉兕爵,曰:「小國賴子,知免于戾矣?!癸嬀茦?。趙孟出,曰:「吾不復此矣?!?

  天王使劉定公勞趙孟于穎,館于洛汭。劉子曰:「美哉禹功,明德遠矣!微禹,吾其魚乎!吾與子弁冕端委,以治民臨諸侯,禹之力也。子盍亦遠績禹功,而大庇民乎?」對曰:「老夫罪戾是懼,焉能恤遠?吾儕偷食,朝不謀夕,何其長也?」劉子歸,以語王曰:「諺所為老將知而耄及之者,其趙孟之謂乎!為晉正卿,以主諸侯,而儕于隸人,朝不謀夕,棄神人矣。神怒民叛,何以能久?趙孟不復年矣。神怒,不歆其祀;民叛,不即其事。祀事不從,又何以年?」

  叔孫歸,曾夭御季孫以勞之。旦及日中不出。曾夭謂曾阜曰:「旦及日中,吾知罪矣。魯以相忍為國也,忍其外不忍其內(nèi),焉用之?」阜曰:「數(shù)月于外,一旦于是,庸何傷?賈而欲贏,而惡囂乎?」阜謂叔孫曰:「可以出矣!」叔孫指楹曰:「雖惡是,其可去乎?」乃出見之。

  鄭徐吾犯之妹美,公孫楚聘之矣,公孫黑又使強委禽焉。犯懼,告子產(chǎn)。子產(chǎn)曰:「是國無政,非子之患也。唯所欲與?!狗刚堄诙樱埵古畵裱?。皆許之,子皙盛飾入,布幣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女自房觀之,曰:「子皙信美矣,抑子南夫也。夫夫婦婦,所謂順也?!惯m子南氏。子皙怒,既而櫜甲以見子南,欲殺之而取其妻。子南知之,執(zhí)戈逐之。及沖,擊之以戈。子皙傷而歸,告大夫曰:「我好見之,不知其有異志也,故傷?!?

  大夫皆謀之。子產(chǎn)曰:「直鈞,幼賤有罪。罪在楚也。」乃執(zhí)子南而數(shù)之,曰:「國之大節(jié)有五,女皆奸之:畏君之威,聽其政,尊其貴,事其長,養(yǎng)其親。五者所以為國也。今君在國,女用兵焉,不畏威也。奸國之紀,不聽政也。子皙,上大夫,女,嬖大夫,而弗下之,不尊貴也。幼而不忌,不事長也。兵其從兄,不養(yǎng)親也。君曰:『余不女忍殺,宥女以遠?!幻?,速行乎,無重而罪!」

  五月庚辰,鄭放游楚于吳,將行子南,子產(chǎn)咨于大叔。大叔曰:「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彼,國政也,非私難也。子圖鄭國,利則行之,又何疑焉?周公殺管叔而蔡蔡叔,夫豈不愛?王室故也。吉若獲戾,子將行之,何有于諸游?」

  秦后子有寵于桓,如二君于景。其母曰:「弗去,懼選?!构锩?,金咸適晉,其車千乘。書曰:「秦伯之弟金咸出奔晉?!棺锴夭?。后子享晉侯,造舟于河,十里舍車,自雍及絳。歸取酬幣,終事八反。司馬侯問焉,曰:「子之車,盡于此而已乎?」對曰:「此之謂多矣!若能少此,吾何以得見?」女叔齊以告公,且曰:「秦公子必歸。臣聞君子能知其過,必有令圖。令圖,天所贊也?!?

  后子見趙孟。趙孟曰:「吾子其曷歸?」對曰:「金咸懼選于寡君,是以在此,將待嗣君?!冠w孟曰:「秦君何如?」對曰:「無道?!冠w孟曰:「亡乎?」對曰:「何為?一世無道,國未艾也。國于天地,有與立焉。不數(shù)世淫,弗能斃也?!冠w孟曰:「天乎?」對曰:「有焉?!冠w孟曰:「其幾何?」對曰:「金咸聞之,國無道而年谷和熟,天贊之也。鮮不五稔。」趙孟視蔭,曰:「朝夕不相及,誰能待五?」后子出,而告人曰:「趙孟將死矣。主民,玩歲而愒日,其與幾何?」

  鄭為游楚亂故,六月丁巳,鄭伯及其大夫盟于公孫段氏,罕虎、公孫僑、公孫段、印段、游吉、駟帶私盟于閨門之外,實薰隧。公孫黑強與于盟,使大史書其名,且曰七子。子產(chǎn)弗討。

  晉中行穆子敗無終及群狄于大原,崇卒也。將戰(zhàn),魏舒曰:「彼徒我車,所遇又厄,以什共車必克。困諸厄,又克。請皆卒,自我始?!鼓藲к囈詾樾?,五乘為三伍。荀吳之嬖人不肯即卒,斬以徇。為五陳以相離,兩于前,伍于后,專為左角,參為左角,偏為前拒,以誘之。翟人笑之。未陳而薄之,大敗之。

  莒展輿立,而奪群公子秩。公子召去疾于齊。秋,齊公子鉏納去疾,展輿奔吳。

  叔弓帥師疆鄆田,因莒亂也。于是莒務(wù)婁、瞀胡及公子滅明以大厖與常儀靡奔齊。君子曰:「莒展之不立,棄人也夫!人可棄乎?《詩》曰:『無競維人?!簧埔?。」

  晉侯有疾,鄭伯使公孫僑如晉聘,且問疾。叔向問焉,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實沈、臺駘為祟?!皇纺?,敢問此何神也?」子產(chǎn)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沈,居于曠林,不相能也。日尋干戈,以相征討。后帝不臧,遷閼伯于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沈于大夏,主參。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當武王邑姜方震大叔,夢帝謂己:『余命而子曰虞,將與之唐,屬諸參,其蕃育其子孫?!患吧?,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滅唐而封大叔焉,故參為晉星。由是觀之,則實沈,參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玄冥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yè)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大原。帝用嘉之,封諸汾川。沈、姒、蓐、黃,實守其祀。今晉主汾而滅之矣。由是觀之,則臺駘,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山川之神,則水旱癘疫之災,于是乎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則雪霜風雨之不時,于是乎禜之。若君身,則亦出入飲食哀樂之事也,山川星辰之神,又何為焉」?僑聞之,君子有四時:朝以聽政,晝以訪問,夕以修令,夜以安身。于是乎節(jié)宣其氣,勿使有所壅閉湫底,以露其體。茲心不爽,而昏亂百度。今無乃壹之,則生疾矣。僑又聞之,內(nèi)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盡矣,則相生疾,君子是以惡之。故《志》曰:『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違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禮之大司也。今君內(nèi)實有四姬焉,其無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為也已。四姬有省猶可,無則必生疾矣?!故逑蛟唬骸干圃?!肸未之聞也。此皆然矣?!?

  叔向出,行人揮送之。叔向問鄭故焉,且問子皙。對曰:「其與幾何?無禮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

  晉侯聞子產(chǎn)之言,曰:「博物君子也?!怪刭V之。

  晉侯求醫(yī)于秦。秦伯使醫(yī)和視之,曰:「疾不可為也。是謂:『近女室,疾如蠱。非鬼非食,惑以喪志。良巨將死,天命不佑』」公曰:「女不可近乎?」對曰:「節(jié)之。先王之樂,所以節(jié)百事也。故有五節(jié),遲速本末以相及,中聲以降,五降之后,不容彈矣。于是有煩手淫聲,慆堙心耳,乃忘平和,君子弗德也。物亦如之,至于煩,乃舍也已,無以生疾。君子之近琴瑟,以儀節(jié)也,非以慆心也。天有六氣,降生五味,發(fā)為五色,征為五聲,淫生六疾。六氣曰陰、陽、風、雨、晦、明也。分為四時,序為五節(jié),過則為災。陰淫寒疾,陽淫熱疾,風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女,陽物而晦時,淫則生內(nèi)熱惑蠱之疾。今君不節(jié)不時,能無及此乎?」出,告趙孟。趙孟曰:「誰當良臣?」對曰:「主是謂矣!主相晉國,于今八年,晉國無亂,諸侯無闕,可謂良矣。和聞之,國之大臣,榮其寵祿,任其寵節(jié),有災禍興而無改焉,必受其咎。今君至于淫以生疾,將不能圖恤社稷,禍孰大焉!主不能御,吾是以云也?!冠w孟曰:「何謂蠱」對曰:「淫溺惑亂之所生也。于文,皿蟲為蠱。谷之飛亦為蠱。在《周易》,女惑男,風落山,謂之《蠱》三。皆同物也?!冠w孟曰:「良醫(yī)也?!购衿涠Y歸之。   楚公子圍使公子黑肱、伯州犁城讎、櫟、郟,鄭人懼。子產(chǎn)曰:「不害。令尹將行大事,而先除二子也。禍不及鄭,何患焉?」   冬,楚公子圍將聘于鄭,伍舉為介。未出竟,聞王有疾而還。伍舉遂聘。十一月己酉,公子圍至,入問王疾,縊而弒之。遂殺其二子幕及平夏。右尹子干出奔晉。宮廄尹子皙出奔鄭。殺大宰伯州犁于郟。葬王于郟,謂之郟敖。使赴于鄭,伍舉問應為后之辭焉。對曰:「寡大夫圍?!刮榕e更之曰:「共王之子圍為長?!?

  子干奔晉,從車五乘。叔向使與秦公子同食,皆百人之餼。趙文子曰:「秦公子富?!故逑蛟唬骸傅椎撘缘?,德鈞以年,年同以尊。公子以國,不聞以富。且夫以千乘去其國,強御已甚?!对姟吩唬骸翰晃牿姽眩晃窂娪??!磺?、楚,匹也?!故购笞优c子干齒。辭曰:「金咸懼選,楚公子不獲,是以皆來,亦唯命。且臣與羈齒,無乃不可乎?史佚有言曰:『非羈何忌?』」

  楚靈王即位,薳罷為令尹,薳啟強為大宰。鄭游吉如楚,葬郟敖,且聘立君。歸,謂子產(chǎn)曰:「具行器矣!楚王汰侈而自說其事,必合諸侯。吾往無日矣?!棺赢a(chǎn)曰:「不數(shù)年,未能也?!?

  十二月,晉既烝,趙孟適南陽,將會孟子余。甲辰朔,烝于溫。庚戌,卒。鄭伯如晉吊,及雍乃復。

  ◇昭公二年

  【經(jīng)】二年春,晉侯使韓起來聘。夏,叔弓如晉。秋,鄭殺其大夫公孫黑。冬,公如晉,至河乃復。季孫宿如晉。

  【傳】二年春,晉侯使韓宣子來聘,且告為政而來見,禮也。觀書于大史氏,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构碇?。季武子賦《綿》之卒章。韓子賦《角弓》。季武子拜,曰:「敢拜子之彌縫敝邑,寡君有望矣?!刮渥淤x《節(jié)》之卒章。既享,宴于季氏,有嘉樹焉,宣子譽之。武子曰:「宿敢不封殖此樹,以無忘《角弓》。」遂賦《甘棠》。宣子曰:「起不堪也,無以及召公。」

  宣子遂如齊納幣。見子雅。子雅召子旗,使見宣子。宣子曰:「非保家之主也,不臣?!挂娮游?。子尾見強,宣子謂之如子旗。大夫多笑之,唯晏子信之,曰:「夫子,君子也。君子有信,其有以知之矣。」自齊聘于衛(wèi)。衛(wèi)侯享之,北宮文子賦《淇澳》。宣子賦《木瓜》。   夏四月,韓須如齊逆女。齊陳無宇送女,致少姜。少姜有寵于晉侯,晉侯謂之少齊。謂陳無宇非卿,執(zhí)諸中都。少姜為之請曰:「送從逆班,畏大國也,猶有所易,是以亂作?!?

  叔弓聘于晉,報宣子也。晉侯使郊勞。辭曰:「寡君使弓來繼舊好,固曰:『女無敢為賓!』徹命于執(zhí)事,敝邑弘矣。敢辱郊使?請辭?!怪吗^。辭曰:「寡君命下臣來繼舊好,好合使成,臣之祿也。敢辱大館?」叔向曰:「子叔子知禮哉!吾聞之曰:『忠信,禮之器也。卑讓,禮之宗也?!晦o不忘國,忠信也。先國后己,卑讓也。《詩》曰:『敬慎威儀,以近有德。』夫子近德矣?!?

  秋,鄭公孫黑將作亂,欲去游氏而代其位,傷疾作而不果。駟氏與諸大夫欲殺之。子產(chǎn)在鄙,聞之,懼弗及,乘遽而至。使吏數(shù)之,曰:「伯有之亂,以大國之事,而未爾討也。爾有亂心,無厭,國不女堪。專伐伯有,而罪一也。昆弟爭室,而罪二也。薰隧之盟,女矯君位,而罪三也。有死罪三,何以堪之?不速死,大刑將至?!乖侔莼?,辭曰:「死在朝夕,無助天為虐。」子產(chǎn)曰:「人誰不死?兇人不終,命也。作兇事,為兇人。不助天,其助兇人乎?」請以印為褚?guī)?。子產(chǎn)曰:「印也若才,君將任之。不才,將朝夕從女。女罪之不恤,而又何請焉?不速死,司寇將至。」七月壬寅,縊。尸諸周氏之衢,加木焉。

  晉少姜卒。公如晉,及河。晉侯使士文伯來辭,曰:「非伉儷也。請君無辱!」公還,季孫宿遂致服焉。叔向言陳無宇于晉侯曰:「彼何罪?君使公族逆之,齊使上大夫送之。猶曰不共,君求以貪。國則不共,而執(zhí)其使。君刑已頗,何以為盟主?且少姜有辭。」冬十月,陳無宇歸。

  十一月,鄭印段如晉吊。

  ◇昭公三年

  【經(jīng)】三年春王正月丁未,滕子原卒。夏,叔弓如滕。五月,葬滕成公。秋,小邾子來朝。八月,大雩。冬,大雨雹。北燕伯款出奔齊。

  【傳】三年春,王正月,鄭游吉如晉,送少姜之葬。梁丙與張趯見之。梁丙曰:「甚矣哉!子之為此來也?!棺哟笫逶唬骸笇⒌靡押酰课粑?、襄之霸也,其務(wù)不煩諸侯。令諸侯三歲而聘,五歲而朝,有事而會,不協(xié)而盟。君薨,大夫吊,卿共葬事。夫人,士吊,大夫送葬。足以昭禮命事謀闕而已,無加命矣。今嬖寵之喪,不敢擇位,而數(shù)于守適,唯懼獲戾,豈敢憚煩?少姜有寵而死,齊必繼室。今茲吾又將來賀,不唯此行也?!箯堏屧唬骸干圃眨∥岬寐劥藬?shù)也。然自今,子其無事矣。譬如火焉,火中,寒暑乃退。此其極也,能無退乎?晉將失諸侯,諸侯求煩不獲?!苟蠓蛲?。子大叔告人曰:「張趯有知,其猶在君子之后乎!」

  丁未,滕子原卒。同盟,故書名。

  齊侯使晏嬰請繼室于晉,曰:「寡君使嬰曰:『寡人愿事君,朝夕不倦,將奉質(zhì)幣,以無失時,則國家多難,是以不獲。不腆先君之適,以備內(nèi)官,焜耀寡人之望,則又無祿,早世殞命,寡人失望。君若不忘先君之好,惠顧齊國,辱收寡人,徼福于大公、丁公,照臨敝邑,鎮(zhèn)撫其社稷,則猶有先君之適及遺姑姊妹若而人。君若不棄敝邑,而辱使董振擇之,以備嬪嬙,寡人之望也?!弧鬼n宣子使叔向?qū)υ唬骸腹丫敢病9丫荒塥毴纹渖琊⒅?,未有伉儷。在縗絰之中,是以未敢請。君有辱命,惠莫大焉。若惠顧敝邑,撫有晉國,賜之內(nèi)主,豈唯寡君,舉群臣實受其貺。其自唐叔以下,實寵嘉之。」

  既成昏,晏子受禮。叔向從之宴,相與語。叔向曰:「齊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齊其為陳氏矣!公棄其民,而歸于陳氏。齊舊四量,豆、區(qū)、釜、鐘。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則鐘。陳氏三量,皆登一焉,鐘乃大矣。以家量貸,而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弗加于山。魚鹽蜃蛤,弗加于海。民參其力,二入于公,而衣食其一。公聚朽蠹,而三老凍餒。國之諸市,屨賤踴貴。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其愛之如父母,而歸之如流水,欲無獲民,將焉辟之?箕伯、直柄、虞遂、伯戲,其相胡公、大姬,已在齊矣?!?

  叔向曰:「然。雖吾公室,今亦季世也。戎馬不駕,卿無軍行,公乘無人,卒列無長。庶民罷敝,而宮室滋侈。道堇相望,而女富溢尤。民聞公命,如逃寇仇。欒、郤、胥、原、狐、續(xù)、慶、伯,降在皂隸。政在家門,民無所依,君日不悛,以樂慆憂。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讒鼎之銘》曰:『昧旦丕顯,后世猶怠?!粵r日不悛,其能久乎?」

  宴子曰:「子將若何?」叔向曰:「晉之公族盡矣。肸聞之,公室將卑,其宗族枝葉先落,則公從之。肸之宗十一族,唯羊舌氏在而已。肸又無子。公室無度,幸而得死,豈其獲祀?」   初,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囂塵,不可以居,請更諸爽塏者?!罐o曰:「君之先臣容焉,臣不足以嗣之,于臣侈矣。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敢煩里旅?」公笑曰:「子近市,識貴賤乎?」對曰:「既利之,敢不識乎?」公曰:「何貴何賤?」于是景公繁于刑,有鬻踴者。故對曰:「踴貴屨賤?!辜纫迅嬗诰?,故與叔向語而稱之。景公為是省于刑。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齊侯省刑。《詩》曰:『君子如祉,亂庶遄已?!黄涫侵^乎!」

  及宴子如晉,公更其宅,反,則成矣。既拜,乃毀之,而為里室,皆如其舊。則使宅人反之,曰:「諺曰:『非宅是卜,唯鄰是卜?!欢酉炔粪徱?,違卜不祥。君子不犯非禮,小人不犯不祥,古之制也。吾敢違諸乎?」卒復其舊宅。公弗許,因陳桓子以請,乃許之。

  夏四月,鄭伯如晉,公孫段相,甚敬而卑,禮無違者。晉侯嘉焉,授之以策,曰:「子豐有勞于晉國,余聞而弗忘。賜女州田,以胙乃舊勛?!共侔莼?,受策以出。君子曰:「禮,其人之急也乎!伯石之汰也,一為禮于晉,猶荷其祿,況以禮終始乎?《詩》曰:『人而無禮,胡不遄死?』其是之謂乎!」   初,州縣,欒豹之邑也。及欒氏亡,范宣子、趙文子、韓宣子皆欲之。文子曰:「溫,吾縣也?!苟釉唬骸缸脏S稱以別,三傳矣。晉之別縣不唯州,誰獲治之?」文子病之,乃舍之。二子曰:「吾不可以正議而自與也。」皆舍之。及文子為政,趙獲曰:「可以取州矣?!刮淖釉唬骸竿耍《又?,義也。違義,禍也。余不能治余縣,又焉用州?其以徼禍也?君子曰:『弗知實難?!恢?,禍莫大焉。有言州必死。」

  豐氏故主韓氏,伯石之獲州也,韓宣子為請之,為其復取之之故。

  五月,叔弓如滕,葬滕成公,子服椒為介。及郊,遇懿伯之忌,敬子不入?;莶唬骸腹掠泄?,無私忌,椒請先入。」乃先受館。敬子從之。

  晉韓起如齊逆女。公孫蠆為少姜之有寵也,以其子更公女而嫁公子。人謂宣子:「子尾欺晉,晉胡受之?」宣子曰:「我欲得齊而遠其寵,寵將來乎?」   秋七月,鄭罕虎如晉,賀夫人,且告曰:「楚人日征敝邑,以不朝立王之故。敝邑之往,則畏執(zhí)事其謂寡君『而固有外心?!黄洳煌?,則宋之盟云。進退罪也。寡君使虎布之。」宣子使叔向?qū)υ唬骸妇羧栌泄丫?,在楚何害?修宋盟也。君茍思盟,寡君乃知免于戾矣。君若不有寡君,雖朝夕辱于敝邑,寡君猜焉。君實有心,何辱命焉?君其往也!茍有寡君,在楚猶在晉也?!?

  張趯使謂大叔曰:「自子之歸也,小人糞除先人之敝廬,曰子其將來。今子皮實來,小人失望?!勾笫逶唬骸讣v,不獲來,畏大國,尊夫人也。且孟曰:『而將無事。』吉庶幾焉。」

  小邾穆公來朝。季武子欲卑之,穆叔曰:「不可。曹、滕、二邾,實不忘我好,敬以逆之,猶懼其貳。又卑一睦,焉逆群好也?其如舊而加敬焉!《志》曰:『能敬無災?!挥衷唬骸壕茨鎭碚撸焖R?。』」季孫從之。

  八月,大雩,旱也。   齊侯田于莒,盧蒲弊見,泣且請曰:「余發(fā)如此種種,余奚能為?」公曰:「諾,吾告二子?!箽w而告之。子尾欲復之,子雅不可,曰:「彼其發(fā)短而心甚長,其或?qū)嬏幬乙?。」九月,子雅放盧蒲弊于北燕。   燕簡公多嬖寵,欲去諸大夫而立其寵人。冬,燕大夫比以殺公之外嬖。公懼,奔齊。書曰:「北燕伯款出奔齊。」罪之也。

  十月,鄭伯如楚,子產(chǎn)相。楚子享之,賦《吉日》。既享,子產(chǎn)乃具田備,王以田江南之夢。   齊公孫灶卒。司馬灶見晏子,曰:「又喪子雅矣?!龟套釉唬骸赶б玻∽悠觳幻猓?!姜族弱矣,而媯將始昌。二惠競爽,猶可,又弱一個焉,姜其危哉!」

  ◇昭公四年

  【經(jīng)】四年春王正月,大雨雹。夏,楚子、蔡侯、陳侯、鄭伯、許男、徐子、滕子、頓子、胡子、沈子、小邾子、宋世子佐、淮夷會于申。楚子執(zhí)徐子。秋七月,楚子、蔡侯、陳侯、許男、頓子、胡子、沈子、淮夷伐吳,執(zhí)齊慶封,殺之。遂滅賴。九月,取鄫。冬十有二月乙卯,叔孫豹卒。

  【傳】四年春,王正月,許男如楚,楚子止之,遂止鄭伯,復田江南,許男與焉。使椒舉如晉求諸侯,二君待之。椒舉致命曰:「寡君使舉曰:『日君有惠,賜盟于宋,曰:晉、楚之從,交相見也。以歲之不易,寡人愿結(jié)歡于二三君?!皇古e請間。君若茍無四方之虞,則愿假寵以請于諸侯?!?

  晉侯欲勿許。司馬侯曰:「不可。楚王方侈,天或者欲逞其心,以厚其毒而降之罰,未可知也。其使能終,亦未可知也。晉、楚唯天所相,不可與爭。君其許之,而修德以待其歸。若歸于德,吾猶將事之,況諸侯乎?若適淫虐,楚將棄之,吾又誰與爭?」曰:「晉有三不殆,其何敵之有?國險而多馬,齊、楚多難。有是三者,何鄉(xiāng)而不濟?」對曰:「恃險與馬,而虞鄰國之難,是三殆也。四岳、三涂、陽城、大室、荊山、中南,九州之險也,是不一姓。冀之北土,馬之所生,無興國焉。恃險與馬,不可以為固也,從古以然。是以先王務(wù)修德音以亨神人,不聞其務(wù)險與馬也。鄰國之難,不可虞也?;蚨嚯y以固其國,啟其疆土;或無難以喪其國,失其守宇。若何虞難?齊有仲孫之難而獲桓公,至今賴之。晉有里、丕之難而獲文公,是以為盟主。衛(wèi)、邢無難,敵亦喪之。故人之難,不可虞也。恃此三者,而不修政德,亡于不暇,又何能濟?君其許之!紂作淫虐,文王惠和,殷是以隕,周是以興,夫豈爭諸侯?」乃許楚使。使叔向?qū)υ唬骸腹丫猩琊⒅拢且圆猾@春秋時見。諸侯,君實有之,何辱命焉?」椒舉遂請昏,晉侯許之。   楚子問于子產(chǎn)曰:「晉其許我諸侯乎?」對曰:「許君。晉君少安,不在諸侯。其大夫多求,莫匡其君。在宋之盟,又曰如一,若不許君,將焉用之?」王曰:「諸侯其來乎?」對曰:「必來。從宋之盟,承君之歡,不畏大國,何故不來?不來者,其魯、衛(wèi)、曹、邾乎?曹畏宋,邾畏魯,魯、衛(wèi)逼于齊而親于晉,唯是不來。其馀,君之所及也,誰敢不至?」王曰:「然則吾所求者,無不可乎?」對曰:「求逞于人,不可;與人同欲,盡濟?!?  大雨雹。季武子問于申豐曰:「雹可御乎?」對曰:「圣人在上,無雹,雖有,不為災。古者,日在北陸而藏冰;西陸,朝覿而出之。其藏冰也,深山窮谷,固陰冱寒,于是乎取之。其出之也,朝之祿位,賓食喪祭,于是乎用之。其藏之也,黑牲、秬黍,以享司寒。其出之也,桃弧、棘矢,以除其災。其出入也時。食肉之祿,冰皆與焉。大夫命婦,喪浴用冰。祭寒而藏之,獻羔而啟之,公始用之?;鸪龆呝x。自命夫、命婦,至于老疾,無不受冰。山人取之,縣人傳之,輿人納之,隸人藏之。夫冰以風壯,而以風出。其藏之也周,其用之也遍,則冬無愆陽,夏無伏陰,春無凄風,秋無苦雨,雷不出震,無災霜雹,癘疾不降,民不夭札。今藏川池之冰,棄而不用。風不越而殺,雷不發(fā)而震。雹之為災,誰能御之?《七月》之卒章,藏冰之道也?!?

  夏,諸侯如楚,魯、衛(wèi)、曹、邾不會。曹、邾辭以難,公辭以時祭,衛(wèi)侯辭以疾。鄭伯先待于申。六月丙午,楚子合諸侯于申。椒舉言于楚子曰:「臣聞諸侯無歸,禮以為歸。今君始得諸侯,其慎禮矣。霸之濟否,在此會也。夏啟有鈞臺之享,商湯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有岐陽之搜,康有酆宮之朝,穆有涂山之會,齊桓有召陵之師,晉文有踐土之盟。君其何用?宋向戌、鄭公孫僑在,諸侯之良也,君其選焉?!雇踉唬骸肝嵊谬R桓?!雇跏箚柖Y于左師與子產(chǎn)。左師曰:「小國習之,大國用之,敢不薦聞?」獻公合諸侯之禮六。子產(chǎn)曰:「小國共職,敢不薦守?」獻伯、子、男會公之禮六。君子謂合左師善守先代,子產(chǎn)善相小國。王使椒舉侍于后,以規(guī)過。卒事,不規(guī)。王問其故,對曰:「禮,吾所未見者有六焉,又何以規(guī)?」宋大子佐后至,王田于武城,久而弗見。椒舉請辭焉。王使往,曰:「屬有宗祧之事于武城,寡君將墮幣焉,敢謝后見。」   徐子,吳出也,以為貳焉,故執(zhí)諸申。   楚子示諸侯侈,椒舉曰:「夫六王二公之事,皆所以示諸侯禮也,諸侯所由用命也。夏桀為仍之會,有婚叛之。商紂為黎之搜,東夷叛之。周幽為大室之盟,戎狄叛之。皆所以示諸侯汰也,諸侯所由棄命也。今君以汰,無乃不濟乎?」王弗聽。

  子產(chǎn)見左師曰:「吾不患楚矣,汰而愎諫,不過十年?!棺髱熢唬骸溉?。不十年侈,其惡不遠,遠惡而后棄。善亦如之,德遠而后興?!?

  秋七月,楚子以諸侯伐吳。宋大子、鄭伯先歸。宋華費遂、鄭大夫從。使屈申圍朱方,八月甲申,克之。執(zhí)齊慶封而盡滅其族。將戮慶封。椒舉曰:「臣聞無瑕者可以戮人。慶封唯逆命,是以在此,其肯從于戮乎?播于諸侯,焉用之?」王弗聽,負之斧鉞,以徇于諸侯,使言曰:「無或如齊慶封,弒其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箲c封曰:「無或如楚共王之庶子圍,弒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諸侯。」王使速殺之。   遂以諸侯滅賴。賴子面縛銜璧,士袒,輿櫬從之,造于中軍。王問諸椒舉,對曰:「成王克許,許僖公如是,王親釋其縛,受其璧,焚其櫬?!雇鯊闹_w賴于鄢。楚子欲遷許于賴,使斗韋龜與公子棄疾城之而還。申無宇曰:「楚禍之首,將在此矣。召諸侯而來,伐國而克,城竟莫校。王心不違,民其居乎?民之不處,其誰堪之?不堪王命,乃禍亂也?!?

  九月,取鄫,言易也。莒亂,著丘公立而不撫鄫,鄫叛而來,故曰取。凡克邑不用師徒曰取。   鄭子產(chǎn)作丘賦。國人謗之,曰:「其父死于路,己為蠆尾。以令于國,國將若之何?」子寬以告。子產(chǎn)曰:「何害?茍利社稷,死生以之。且吾聞為善者不改其度,故能有濟也。民不可逞,度不可改。《詩》曰:『禮義不愆,何恤于人言?!晃岵贿w矣。渾罕曰:「國氏其先亡乎!君子作法于涼,其敝猶貪。作法于貪,敝將若之何?姬在列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逼而無禮。鄭先衛(wèi)亡,逼而無法。政不率法,而制于心。民各有心,何上之有?」

  冬,吳伐楚,入棘、櫟、麻,以報朱方之役。楚沈尹射奔命于夏汭,咸尹宜咎城鐘離,薳啟強城巢,然丹城州來。東國水,不可以城。彭生罷賴之師。

  初,穆子去叔孫氏,及庚宗,遇婦人,使私為食而宿焉。問其行,告之故,哭而送之。適齊,娶于國氏,生孟丙、仲壬。夢天壓己,弗勝。顧而見人,黑而上僂,深目而豭喙。號之曰:「牛!助余!」乃勝之。旦而皆召其徒,無之。且曰:「志之。」及宣伯奔齊,饋之。宣伯曰:「魯以先子之故,將存吾宗,必召女。召女,何如?」對曰:「愿之久矣?!刽斎苏僦桓娑鴼w。既立,所宿庚宗之婦人,獻以雉。問其姓,對曰:「余子長矣,能奉雉而從我矣?!拐俣娭?,則所夢也。未問其名,號之曰:「牛!」曰:「唯」。皆召其徒,使視之,遂使為豎。有寵,長使為政。公孫明知叔孫于齊,歸,未逆國姜,子明取之。故怒,其子長而后使逆之。田于丘蕕,遂遇疾焉。豎牛欲亂其室而有之,強與孟盟,不可。叔孫為孟鐘,曰:「爾未際,饗大夫以落之?!辜染?,使豎牛請日。入,弗謁。出,命之日。及賓至,聞鐘聲。牛曰:「孟有北婦人之客?!古?,將往,牛止之。賓出,使拘而殺諸外,牛又強與仲盟,不可。仲與公御萊書觀于公,公與之環(huán)。使牛入示之。入,不示。出,命佩之。牛謂叔孫:「見仲而何?」叔孫曰:「何為?」曰:「不見,既自見矣。公與之環(huán)而佩之矣?!顾熘鹬?,奔齊。疾急,命召仲,牛許而不召。

  杜泄見,告之饑渴,授之戈。對曰:「求之而至,又何去焉?」豎牛曰:「夫子疾病,不欲見人?!故怪灭佊趥€而退。牛弗進,則置虛,命徹。十二月癸丑,叔孫不食。乙卯,卒。牛立昭子而相之。

  公使杜泄葬叔孫。豎牛賂叔仲昭子與南遺,使惡杜泄于季孫而去之。杜泄將以路葬,且盡卿禮。南遺謂季孫曰:「叔孫未乘路,葬焉用之?且冢卿無路,介卿以葬,不亦左乎?」季孫曰:「然。」使杜泄舍路。不可,曰:「夫子受命于朝,而聘于王。王思舊勛而賜之路。覆命而致之君,君不敢逆王命而復賜之,使三官書之。吾子為司徒,實書名。夫子為司馬,與工正書服。孟孫為司空,以書勛。今死而弗以,同棄君命也。書在公府而弗以,是廢三官也。若命服,生弗敢服,死又不以,將焉用之?」乃使以葬。

  季孫謀去中軍。豎牛曰:「夫子固欲去之?!?

  ◇昭公五年

  【經(jīng)】五年春王正月,舍中軍。楚殺其大夫屈申。公如晉。夏,莒牟夷以牟婁及防、茲來奔。秋七月,公至自晉。戊辰,叔弓帥師敗莒師于蚡泉。秦伯卒。冬,楚子、蔡侯、陳侯、許男、頓子、沈子、徐人、越人伐吳。

  【傳】五年春,王正月,舍中軍,卑公室也。毀中軍于施氏,成諸臧氏。初作中軍,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季氏盡征之,叔孫氏臣其子弟,孟氏取其半焉。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擇二,二子各一。皆盡征之,而貢于公。以書。使杜泄告于殯,曰:「子固欲毀中軍,既毀之矣,故告?!苟判乖唬骸阜蜃游ú挥麣б?,故盟諸僖閎,詛諸五父之衢?!故芷鋾吨瑤浭慷拗?。叔仲子謂季孫曰:「帶受命于子叔孫曰:『葬鮮者自西門?!弧辜緦O命杜泄。杜泄曰:「卿喪自朝,魯禮也。吾子為國政,未改禮,而又遷之。群臣懼死,不敢自也。」既葬而行。   仲至自齊,季孫欲立之。南遺曰:「叔孫氏厚則季氏薄。彼實家亂,子勿與知,不亦可乎?」南遺使國人助豎牛以攻諸大庫之庭。司宮射之,中目而死。豎牛取東鄙三十邑,以與南遺。

  昭子即位,朝其家眾,曰:「豎牛禍叔孫氏,使亂大從,殺適立庶,又披其邑,將以赦罪,罪莫大焉。必速殺之?!关Q牛懼,奔齊。孟、仲之子殺諸塞關(guān)之外,投其首于寧風之棘上。   仲尼曰:「叔孫昭子之不勞,不可能也。周任有言曰:『為政者不賞私勞,不罰私怨?!弧对姟吩疲骸河杏X德行,四國順之?!弧?

  初,穆子之生也,莊叔以《周易》筮之,遇《明夷》三之《謙》三,以示卜楚丘。曰:「是將行,而歸為子祀。以讒人入,其名曰牛,卒以餒死?!睹饕摹?,日也。日之數(shù)十,故有十時,亦當十位。自王已下,其二為公,其三為卿。日上其中,食日為二,旦日為三?!睹饕摹分吨t》,明而未融,其當?shù)┖?,故曰:『為子祀』。日之《謙》,當鳥,故曰『明夷于飛』。明之未融,故曰『垂其翼』。象日之動,故曰『君子于行』。當三在旦,故曰『三日不食』。《離》,火也?!遏蕖?,山也?!峨x》為火,火焚山,山敗。于人為言,敗言為讒,故曰『有攸往,主人有言』,言必讒也。純《離》為牛,世亂讒勝,勝將適《離》,故曰『其名曰?!?。謙不足,飛不翔,垂不峻,翼不廣,故曰『其為子后乎』。吾子,亞卿也,抑少不終?!?  楚子以屈申為貳于吳,乃殺之。以屈生為莫敖,使與令尹子蕩如晉逆女。過鄭,鄭伯勞子蕩于汜,勞屈生于菟氏。晉侯送女于邢丘。子產(chǎn)相鄭伯,會晉侯于邢丘。

  公如晉,自郊勞至于贈賄,無失禮。晉侯謂女叔齊曰:「魯侯不亦善于禮乎?」對曰:「魯侯焉知禮?」公曰:「何為?自郊勞至于贈賄,禮無違者,何故不知?」對曰:「是儀也,不可謂禮。禮所以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有子家羈,弗能用也。奸大國之盟,陵虐小國。利人之難,不知其私。公室四分,民食于他。思莫在公,不圖其終。為國君,難將及身,不恤其所。禮這本末,將于此乎在,而屑屑焉習儀以亟。言善于禮,不亦遠乎?君子謂:「叔侯于是乎知禮?!?

  晉韓宣子如楚送女,叔向為介。鄭子皮、子大叔勞諸索氏。大叔謂叔向曰:「楚王汰侈已甚,子其戒之?!故逑蛟唬骸柑抟焉?,身之災也,焉能及人?若奉吾幣帛,慎吾威儀,守之以信,行之以禮,敬始而思終,終無不復,從而不失儀,敬而不失威,道之以訓辭,奉之以舊法,考之以先王,度之以二國,雖汰侈,若我何?」

  及楚,楚子朝其大夫,曰:「晉,吾仇敵也。茍得志焉,無恤其他。今其來者,上卿、上大夫也。若吾以韓起為閽,以羊舌肸為司宮,足以辱晉,吾亦得志矣??珊??」大夫莫對。薳啟強曰:「可。茍有其備,何故不可?恥匹夫不可以無備,況恥國乎?是以圣王務(wù)行禮,不求恥人,朝聘有珪,享《兆見》有璋。小有述職,大有巡功。設(shè)機而不倚,爵盈而不飲;宴有好貨,飧有陪鼎,入有郊勞,出有贈賄,禮之至也。國家之敗,失之道也,則禍亂興。城濮之役,晉無楚備,以敗于邲。邲之役,楚無晉備,以敗于鄢。自鄢以來,晉不失備,而加之以禮,重之以睦,是以楚弗能報而求親焉。既獲姻親,又欲恥之,以召寇仇,備之若何?誰其重此?若有其人,恥之可也。若其未有,君亦圖之。晉之事君,臣曰可矣:求諸侯而麇至;求昏而薦女,君親送之,上卿及上大夫致之。猶欲恥之,君其亦有備矣。不然,奈何?韓起之下,趙成、中行吳、魏舒、范鞅、知盈;羊舌肸之下,祁午、張趯、籍談、女齊、梁丙、張骼、輔躒、苗賁皇,皆諸侯之選也。韓襄為公族大夫,韓須受命而使矣。箕襄、邢帶、叔禽、叔椒、子羽,皆大家也。韓賦七邑,皆成縣也。羊舌四族,皆強家也。晉人若喪韓起、楊肸,五卿八大夫輔韓須、楊石,因其十家九縣,長轂九百,其馀四十縣,遺守四千,奮其武怒,以報其大恥,伯華謀之,中行伯、魏舒帥之,其蔑不濟矣。君將以親易怨,實無禮以速寇,而未有其備,使群臣往遺之禽,以逞君心,何不可之有?」王曰:「不谷之過也,大夫無辱。」厚為韓子禮。王欲敖叔向以其所不知,而不能,亦厚其禮。

  韓起反,鄭伯勞諸圉。辭不敢見,禮也。

  鄭罕虎如齊,娶于子尾氏。晏子驟見之,陳桓子問其故,對曰:「能用善人,民之主也?!?

  夏,莒牟夷以牟婁及防茲來奔。牟夷非卿而書,尊地也。莒人愬于晉。晉侯欲止公,范獻子曰:「不可。人朝而執(zhí)之,誘也。討不以師,而誘以成之,惰也。為盟主而犯此二者,無乃不可乎?請歸之,間而以師討焉?!鼓藲w公。秋七月,公至自晉。

  莒人來討,不設(shè)備。戊辰,叔弓敗諸□分泉,莒未陳也。

  冬十月,楚子以諸侯及東夷伐吳,以報棘、櫟、麻之役。薳射以繁揚之師,會于夏汭。越大夫常壽過帥師會楚子于瑣。聞吳師出,薳啟強帥師從之,遽不設(shè)備,吳人敗諸鵲岸。   楚子以馹至于羅汭。吳子使其弟蹶由犒師,楚人執(zhí)之,將以釁鼓。王使問焉,曰:「女卜來吉乎?」對曰:「吉。寡君聞君將治兵于敝邑,卜之以守龜,曰:『余亟使人犒師,請行以觀王怒之疾徐,而為之備,尚克知之?!积斦赘婕?,曰:『克可知也?!痪魵g焉,好逆使臣,滋邑休殆,而忘其死,亡無日矣。今君奮焉,震電馮怒,虐執(zhí)使臣,將以釁鼓,則吳知所備矣。敝邑雖羸,若早修完,其可以息師。難易有備,可謂吉矣。且吳社稷是卜,豈為一人?使臣獲釁軍鼓,而敝邑知備,以御不虞,其為吉孰大焉?國之守龜,其何事不卜?一臧一否,其誰能常之?城濮之兆,其報在邲。今此行也,其庸有報志?」乃弗殺。

  楚師濟于羅汭,沈尹赤會楚子,次于萊山。薳射帥繁揚之師,先入南懷,楚師從之。及汝清,吳不可入。楚子遂觀兵于坻箕之山。是行也,吳早設(shè)備,楚無功而還,以蹶由歸。楚子懼吳,使沈尹射待命于巢。薳啟強待命于雩婁。禮也。

  秦后子復歸于秦,景公卒故也。

  ◇昭公六年

  【經(jīng)】六年春王正月,杞伯益姑卒。葬秦景公。夏,季孫宿如晉。葬杞文公。宋華合比出奔衛(wèi)。秋九月,大雩。楚薳罷帥師伐吳。冬,叔弓如楚。齊侯伐北燕。   【傳】六年春,王正月,杞文公卒,吊如同盟,禮也。大夫如秦,葬景公,禮也。   三月,鄭人鑄刑書。叔向使詒子產(chǎn)書,曰:「始吾有虞于子,今則已矣。昔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懼民之有爭心也。猶不可禁御,是故閑之以義,糾之以政,行之以禮,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為祿位以勸其從,嚴斷刑罰以威其淫。懼其未也,故誨之以忠,聳之以行,教之以務(wù),使之以和,臨之以敬,蒞之以強,斷之以剛。猶求圣哲之上,明察之官,忠信之長,慈惠之師,民于是乎可任使也,而不生禍亂。民知有辟,則不忌于上,并有爭心,以征于書,而徼幸以成之,弗可為矣。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三辟之興,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鄭國,作封洫,立謗政,制參辟,鑄刑書,將以靖民,不亦難乎?《詩》曰:『儀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挥衷唬骸簝x刑文王,萬邦作孚?!蝗缡牵伪僦??民知爭端矣,將棄禮而征于書。錐刀之末,將盡爭之。亂獄滋豐,賄賂并行,終子之世,鄭其敗乎!肸聞之,國將亡,必多制,其此之謂乎!」復書曰:「若吾子之言,僑不才,不能及子孫,吾以救世也。既不承命,敢忘大惠?」

  士文伯曰:「火見,鄭其火乎?火未出而作火以鑄刑器,藏爭辟焉?;鹑缦笾?,不火何為?」

  夏,季孫宿如晉,拜莒田也。晉侯享之,有加籩。武子退,使行人告曰:「小國之事大國也,茍免于討,不敢求貺。得貺不過三獻。今豆有加,下臣弗堪,無乃戾也。」韓宣子曰:「寡君以為歡也?!箤υ唬骸腹丫q未敢,況下臣,君之隸也,敢聞加貺?」固請徹加而后卒事。晉人以為知禮,重其好貨。

  宋寺人柳有寵,大子佐惡之。華合比曰:「我殺之?!沽勚丝?、用牲、埋書,而告公曰:「合比將納亡人之族,既盟于北郭矣?!构挂曋醒?,遂逐華合比,合比奔衛(wèi)。于是華亥欲代右?guī)煟伺c寺人柳比,從為之征,曰「聞之久矣。」公使代之,見于左師,左師曰:「女夫也。必亡!女喪而宗室,于人何有?人亦于女何有?《詩》曰:『宗子維城,毋俾城壞,毋獨斯畏?!慌湮吩?!」

  六月丙戌,鄭災。

  楚公子棄疾如晉,報韓子也。過鄭,鄭罕虎、公孫僑、游吉從鄭伯以勞諸柤。辭不敢見,固請見之,見,如見王,以其乘馬八匹私面。見子皮如上卿,以馬六匹。見子產(chǎn),以馬四匹。見子大叔,以馬二匹。禁芻牧采樵,不入田,不樵樹,不采刈,不抽屋,不強丐。誓曰:「有犯命者,君子廢,小人降?!股岵粸楸?,主不慁賓。往來如是。鄭三卿皆知其將為王也。

  韓宣子之適楚也,楚人弗逆。公子棄疾及晉竟,晉侯將亦弗逆。叔向曰:「楚辟我衷,若何效辟?《詩》曰:『爾之教矣,民胥效矣?!粡奈叶?,焉用效人之辟?《書》曰:『圣作則?!粺o寧以善人為則,而則人之辟乎?匹夫為善,民猶則之,況國君乎?」晉侯說,乃逆之。

  秋九月,大雩,旱也。

  徐儀楚聘于楚。楚子執(zhí)之,逃歸。懼其叛也,使薳泄伐徐。吳人救之。令尹子蕩帥師伐吳,師于豫章,而次于乾溪。吳人敗其師于房鐘,獲宮廄尹棄疾。子蕩歸罪于薳泄而殺之。

  冬,叔弓如楚聘,且吊敗也。

  十一月,齊侯如晉,請伐北燕也。士□相士鞅,逆諸河,禮也。晉侯許之。十二月,齊侯遂伐北燕,將納簡公。晏子曰:「不入。燕有君矣,民不貳。吾君賄,左右諂諛,作大事不以信,未嘗可也。」

  ◇昭公七年

  【經(jīng)】七年春王正月,暨齊平。三月,公如楚。叔孫婼如齊蒞盟。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秋八月戊辰,衛(wèi)侯惡卒。九月,公至自楚。冬十有一月癸未,季孫宿卒。十有二月癸亥,葬衛(wèi)襄公。   【傳】七年春,王正月,暨齊平,齊求之也。癸巳,齊侯次于虢。燕人行成,曰:「敝邑知罪,敢不聽命?先君之敝器,請以謝罪?!构珜O皙曰:「受服而退,俟釁而動,可也。」二月戊午,盟于濡上。燕人歸燕姬,賂以瑤甕、玉櫝、斗耳,不克而還。   楚子之為令尹也,為王旌以田。芋尹無宇斷之,曰:「一國兩君,其誰堪之?」及即位,為章華之宮,納亡人以實之。無宇之閽入焉。無宇執(zhí)之,有司弗與,曰:「執(zhí)人于王宮,其罪大矣。」執(zhí)而謁諸王。王將飲酒,無宇辭曰:「天子經(jīng)略,諸侯正封,古之制也。封略之內(nèi),何非君土?食土之毛,誰非君臣?故《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惶煊惺眨擞惺龋滤允律?,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仆,仆臣臺。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今有司曰:『女胡執(zhí)人于王宮?』將焉執(zhí)之?周文王之法曰:『有亡,荒閱』,所以得天下也。吾先君文王,作仆區(qū)之法,曰:『盜所隱器,與盜同罪』,所以封汝也。若從有司,是無所執(zhí)逃臣也。逃而舍之,是無陪臺也。王事無乃闕乎?昔武王數(shù)紂之罪,以告諸侯曰:『紂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故夫致死焉。君王始求諸侯而則紂,無乃不可乎?若以二文之法取之,盜有所在矣?!雇踉唬骸溉《家酝I有寵,未可得也?!顾焐庵?

  楚子成章華之臺,愿與諸侯落之。大宰薳啟強曰:「臣能得魯侯。」薳啟強來召公,辭曰:「昔先君成公,命我先大夫嬰齊曰:『吾不忘先君之好,將使衡父照臨楚國,鎮(zhèn)撫其社稷,以輯寧爾民』。嬰齊受命于蜀,奉承以來,弗敢失隕,而致諸宗祧。日我先君共王,引領(lǐng)北望,日月以冀。傳序相授,于今四王矣。嘉惠未至,唯襄公之辱臨我喪。孤與其二三臣,悼心失圖,社稷之不皇,況能懷思君德!今君若步玉趾,辱見寡君,寵靈楚國,以信蜀之役,致君之嘉惠,是寡君既受貺矣,何蜀之敢望?其先君鬼神,實嘉賴之,豈唯寡君?君若不來,使臣請問行期,寡君將承質(zhì)幣而見于蜀,以請先君之貺?!?

  公將往,夢襄公祖。梓慎曰:「君不果行。襄公之適楚也,夢周公祖而行。今襄公實祖,君其不行?!棺臃莶唬骸感?。先君未嘗適楚,故周公祖以道之。襄公適楚矣,而祖以道君,不行,何之?」   三月,公如楚,鄭伯勞于師之梁。孟僖子為介,不能相儀。及楚,不能答郊勞。   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晉侯問于士文伯曰:「誰將當日食?」對曰:「魯、衛(wèi)惡之,衛(wèi)大魯小?!构唬骸负喂??」對曰:「去衛(wèi)地,如魯?shù)?。于是有災,魯實受之。其大咎,其衛(wèi)君乎?魯將上卿?!构唬骸浮对姟匪^『彼日而食,于何不臧』者,何也?」對曰:「不善政之謂也。國無政,不用善,則自取謫于日月之災,故政不可不慎也。務(wù)三而已,一曰擇人,二曰因民,三曰從時?!?

  晉人來治杞田,季孫將以成與之。謝息為孟孫守,不可。曰:「人有言曰:『雖有挈瓶之知,守不假器,禮也』。夫子從君,而守臣喪邑,雖吾子亦有猜焉?!辜緦O曰:「君之在楚,于晉罪也。又不聽晉,魯罪重矣。晉師必至,吾無以待之,不如與之,間晉而取諸杞。吾與子桃,成反,誰敢有之?是得二成也。魯無憂而孟孫益邑,子何病焉?」辭以無山,與之萊、柞,乃遷于桃。晉人為杞取成。

  楚子享公于新臺,使長鬣者相,好以大屈。既而悔之。薳啟強聞之,見公。公語之,拜賀。公曰:「何賀?對曰:「齊與晉、越欲此久矣。寡君無適與也,而傳諸君,君其備御三鄰。慎守寶矣,敢不賀乎?」公懼,乃反之。

  鄭子產(chǎn)聘于晉。晉侯疾,韓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寢疾,于今三月矣,并走群望,有加而無瘳。今夢黃熊入于寢門,其何厲鬼也?」對曰:「以君之明,子為大政,其何厲之有?昔堯殛鯀于羽山,其神化為黃熊,以入于羽淵,實為夏郊,三代祀之。晉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也乎?」韓子祀夏郊,晉侯有間,賜子產(chǎn)莒之二方鼎。

  子產(chǎn)為豐施歸州田于韓宣子,曰:「日君以夫公孫段為能任其事,而賜之州田,今無祿早世,不獲久享君德。其子弗敢有,不敢以聞于君,私致諸子?!剐愚o。子產(chǎn)曰:「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負荷』。施將懼不能任其先人之祿,其況能任大國之賜?縱吾子為政而可,后之人若屬有疆場之言,敝邑獲戾,而豐氏受其大討。吾子取州,是免敝邑于戾,而建置豐氏也。敢以為請?!剐邮苤?,以告晉侯。晉侯以與宣子。宣子為初言,病有之,以易原縣于樂大心。

  鄭人相驚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則皆走,不知所往。鑄刑書之歲二月,或夢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余將殺帶也。明年壬寅,余又將殺段也?!辜叭勺?,駟帶卒,國人益懼。齊、燕平之月壬寅,公孫段卒。國人愈懼。其明月,子產(chǎn)立公孫泄及良止以撫之,乃止。子大叔問其故,子產(chǎn)曰:「鬼有所歸,乃不為厲,吾為之歸也?!勾笫逶唬骸腹珜O泄何為?」子產(chǎn)曰:「說也。為身無義而圖說,從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不媚,不信。不信,民不從也?!?  及子產(chǎn)適晉,趙景子問焉,曰:「伯有猶能為鬼乎?」子產(chǎn)曰:「能。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用物精多,則魂魄強。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匹夫匹婦強死,其魂魄猶能馮依于人,以為淫厲,況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孫,子耳之子,敝邑之卿,從政三世矣。鄭雖無腆,抑諺曰『蕞爾國』,而三世執(zhí)其政柄,其用物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馮厚矣。而強死,能為鬼,不亦宜乎?」   子皮之族飲酒無度,故馬師氏與子皮氏有惡。齊師還自燕之月,罕朔殺罕魋。罕朔奔晉。韓宣子問其位于子產(chǎn)。子產(chǎn)曰:「君之羈臣,茍得容以逃死,何位之敢擇?卿違,從大夫之位,罪人以其罪降,古之制也。朔于敝邑,亞大夫也,其官,馬師也。獲戾而逃,唯執(zhí)政所置之。得免其死,為惠大矣,又敢求位?」宣子為子產(chǎn)之敏也,使從嬖大夫。

  秋八月,衛(wèi)襄公卒。晉大夫言于范獻子曰:「衛(wèi)事晉為睦,晉不禮焉,庇其賊人而取其地,故諸侯貳?!对姟吩唬骸杭础貘o在原,兄弟急難?!挥衷唬骸核绬手值芸讘?。』兄弟之不睦,于是乎不吊,況遠人,誰敢歸之?今又不禮于衛(wèi)之嗣,衛(wèi)必叛我,是絕諸侯也?!公I子以告韓宣子。宣子說,使獻子如衛(wèi)吊,且反戚田。

  衛(wèi)齊惡告喪于周,且請命。王使臣簡公如衛(wèi)吊,且追命襄公曰:「叔父陟恪,在我先王之左右,以佐事上帝。余敢高圉、亞圉?」

  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茍能禮者從之。及其將死也,召其大夫曰:「禮,人之干也。無禮,無以立。吾聞將有達者曰孔丘,圣人之后也,而滅于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厲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茲益共。故其鼎銘云:『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墻而走,亦莫余敢侮。饘是,鬻于是,以糊余口。』其共也如是。臧孫紇有言曰:『圣人有明德者,若不當世,其后必有達人?!唤衿鋵⒃诳浊鸷酰课胰臬@沒,必屬說與何忌于夫子,使事之,而學禮焉,以定其位?!构拭宪沧优c南宮敬叔師事仲尼。仲尼曰:「能補過者,君子也?!对姟吩唬骸壕邮莿t是效?!幻腺易涌蓜t效已矣?!?

  單獻公棄親用羈。冬十月辛酉,襄、頃之族殺獻公而立成公。

  十一月,季武子卒。晉侯謂伯瑕曰:「吾所問日食,從矣,可常乎?」對曰:「不可。六物不同,民心不一,事序不類,官職不則,同始異終,胡可常也?《詩》曰:『或燕燕居息,或憔悴事國?!黄洚惤K也如是。」公曰:「何謂六物?」對曰:「歲、時、日、月、星、辰,是謂也。」公曰:「多語寡人辰,而莫同。何謂辰?」對曰:「日月之會,是謂辰,故以配日?!?

  衛(wèi)襄公夫人姜氏無子,嬖人婤姶生孟縶??壮勺訅艨凳逯^己:「立元,余使羈之孫圉與史茍相之?!故烦鄩艨凳逯^己:「余將命而子茍與孔烝鋤之曾孫圉相元。」史朝見成子,告之夢,夢協(xié)。晉韓宣子為政聘于諸侯之歲,婤姶生子,名之曰元。孟縶之足不良,能行??壮勺右浴吨芤住敷咧?,曰:「元尚享衛(wèi)國主其社稷?!褂觥锻汀啡S衷唬骸赣嗌辛⒖{,尚克嘉之?!褂觥锻汀啡侗热?。以示史朝。史朝曰:『元亨』,又何疑焉?」成子曰:「非長之謂乎?」對曰:「康叔名之,可謂長矣。孟非人也,將不列于宗,不可謂長。且其繇曰『利建侯』。嗣吉,何建?建非嗣也。二卦皆云,子其建之??凳迕咭u于夢,武王所用也,弗從何為?弱足者居,侯主社稷,臨祭祀,奉民人,事民人,鬼神,從會朝,又焉得居?各以所利,不亦可乎?」故孔成子立靈公。十二月癸亥,葬衛(wèi)襄公。

  ◇昭公八年

  【經(jīng)】八年春,陳侯之弟招殺陳世子偃師,夏四月辛丑,陳侯溺卒。叔弓如晉。楚人執(zhí)陳行人干征師殺之。陳公子留出奔鄭。秋,蒐于紅。陳人殺其大夫公子過。大雩,冬十月壬午,楚師滅陳。執(zhí)陳公子招,放之于越。殺陳孔奐。葬陳哀公。

  【傳】八年春,石言于晉魏榆。晉侯問于師曠曰:「石何故言?」對曰:「石不能言,或馮焉。不然,民聽濫也。抑臣又聞之曰:『作事不時,怨讟動于民,則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宮室崇侈,民力凋盡,怨讟并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于是晉侯方筑虒祁之宮。叔向曰:「子野之言,君子哉!君子之言,信而有徵,故怨遠于其身。小人之言,僭而無征,故怨咎及之?!对姟吩唬骸喊г詹荒苎?,匪舌是出,唯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處休?!黄涫侵^乎?是宮也成,諸侯必叛,君必有咎,夫子知之矣?!?

  陳哀公元妃鄭姬,生悼大子偃師,二妃生公子留,下妃生公子勝。二妃嬖,留有寵,屬諸徒招與公子過。哀公有廢疾。三月甲申,公子招、公子過殺悼大子偃師,而立公子留。   夏四月辛亥,哀公縊。干征師赴于楚,且告有立君。公子勝愬之于楚,楚人執(zhí)而殺之。公子留奔鄭。書曰「陳侯之弟招殺陳世子偃師」,罪在招也;「楚人執(zhí)陳行人干征師殺之」,罪不在行人也。   叔弓如晉,賀虒祁也。游吉相鄭伯以如晉,亦賀虒祁也。史趙見子大叔,曰:「甚哉,其相蒙也!可吊也,而又賀之?」子大叔曰:「若何吊也?其非唯我賀,將天下實賀?!?

  秋,大蒐于紅,自根牟至于商、衛(wèi),革車千乘。

  七月甲戌,齊子尾卒,子旗欲治其室。丁丑,殺梁嬰。八月庚戌,逐子成、子工、子車,皆來奔,而立子良氏之宰。其臣曰:「孺子長矣,而相吾室,欲兼我也?!故诩祝瑢⒐ブ?。陳桓子善于子尾,亦授甲,將助之?;蚋孀悠?,子旗不信。則數(shù)人告。將往,又數(shù)人告于道,遂如陳氏?;缸訉⒊鲆?,聞之而還,游服而逆之。請命,對曰:「聞強氏授甲將攻子,子聞諸?」曰:「弗聞?!埂缸宇烈嗍诩??無宇請從。」子旗曰:「子胡然?彼孺子也,吾誨之猶懼其不濟,吾又寵秩之。其若先人何?子盍謂之?《周書》曰:『惠不惠,茂不茂?!豢凳逅苑氪笠??!够缸踊嬙唬骸疙?、靈福子,吾猶有望?!顾旌椭绯酢?  陳公子招歸罪于公子過而殺之。九月,楚公子棄疾帥師奉孫吳圍陳,宋戴惡會之。冬十一月壬午,滅陳。輿嬖袁克,殺馬毀玉以葬。楚人將殺之,請置之。既又請私,私于幄,加絰于顙而逃。使穿封戌為陳公,曰:「城麇之役,不諂。」侍飲酒于王,王曰:「城麇之役,女知寡人之及此,女其辟寡人乎?」對曰:「若知君之及此,臣必致死禮,以息楚。」晉侯問于史趙,曰:「陳其遂亡乎?」對曰:「未也?!构唬骸负喂剩俊箤υ唬骸戈?,顓頊之族也。歲在鶉火,是以卒滅,陳將如之。今在析木之津,猶將復由。且陳氏得政于齊而后陳卒亡。自幕至于瞽瞍,無違命。舜重之以明德,置德于遂,遂世守之。及胡公不淫,胡周賜之姓,使祀虞帝。臣聞盛德必百世祀,虞之世數(shù)未也。繼守將在齊,其兆既存矣?!?

  ◇昭公九年

  【經(jīng)】九年春,叔弓會楚子于陳。許遷于夷。夏四月,陳災。秋,仲孫玃如齊。冬,筑郎囿。

  【傳】九年春,叔弓、宋華亥、鄭游吉、衛(wèi)趙□會楚子于陳。

  二月庚申,楚公子棄疾遷許于夷,實城父,取州來淮北之田以益之。伍舉授許男田。然丹遷城父人于陳,以夷濮西田益之。遷方城外人于許。

  周甘人與晉閻嘉爭閻田。晉梁丙、張趯率陰戎伐穎。王使詹桓伯辭于晉曰:「我自夏以后稷,魏、駘、芮、岐、畢,吾西土也。及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東土也;巴、濮、楚、鄧,吾南土也;肅慎、燕、亳,吾北土也。吾何邇封之有?文、武、成、康之建母弟,以蕃屏周,亦其廢隊是為,豈如弁髦而因以敝之?先王居檮杌于四裔,以御螭魅,故允姓之奸,居于瓜州,伯父惠公歸自秦,而誘以來,使逼我諸姬,入我郊甸,則戎焉取之。戎有中國,誰之咎也?后稷封殖天下,今戎制之,不亦難乎?伯父圖之。我在伯父,猶衣服之有冠冕,木水之有本原,民人之有謀主也。伯父若裂冠毀冕,拔本塞原,專棄謀主,雖戎狄其何有馀一人?」叔向謂宣子曰:「文之伯也,豈能改物?翼戴天子而加之以共。自文以來,世有衰德而暴滅宗周,以宣示其侈,諸侯之貳,不亦宜乎?且王辭直,子其圖之?!剐诱f。

  王有姻喪,使趙成如周吊,且致閻田與襚,反穎俘。王亦使賓滑執(zhí)甘大夫襄以說于晉,晉人禮而歸之。

  夏四月,陳災。鄭裨灶曰:「五年,陳將復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棺赢a(chǎn)問其故,對曰:「陳,水屬也,火,水妃也,而楚所相也。今火出而火陳,逐楚而建陳也。妃以五成,故曰五年。歲五及鶉火,而后陳卒亡,楚克有之,天之道也,故曰五十二年。」   晉荀盈如齊逆女,還,六月,卒于戲陽。殯于絳,未葬。晉侯飲酒,樂。膳宰屠蒯趨入,請佐公使尊,許之。而遂酌以飲工,曰:「女為君耳,將司聰也。辰在子卯,謂之疾日。君徹宴樂,學人舍業(yè),為疾故也。君之卿佐,是謂股肱。股肱或虧,何痛如之?女弗聞而樂,是不聰也?!褂诛嬐怄枣允逶唬骸概疄榫?,將司明也。服以旌禮,禮以行事,事有其物,物有其容。今君之容,非其物也,而女不見。是不明也?!挂嘧燥嬕?,曰:「味以行氣,氣以實志,志以定言,言以出令。臣實司味,二御失官,而君弗命,臣之罪也?!构f,徹酒。

  初,公欲廢知氏而立其外嬖,為是悛而止。秋八月,使荀躒佐下軍以說焉。

  孟僖子如齊殷聘,禮也。

  冬,筑郎囿,書,時也。季平子欲其速成也,叔孫昭子曰:「《詩》曰:『經(jīng)始勿亟,庶民子來?!谎捎盟俪??其以剿民也?無囿猶可,無民其可乎?」

  ◇昭公十年   【經(jīng)】十年春王正月。夏,齊欒施來奔。秋七月,季孫意如、叔弓、仲孫玃帥師伐莒。戊子,晉侯彪卒。九月,叔孫婼如晉,葬晉平公。十有二月甲子,宋公成卒。

  【傳】十年春,王正月,有星出于婺女。鄭裨灶言于子產(chǎn)曰:「七月戊子,晉君將死。今茲歲在顓頊之虛,姜氏、任氏實守其地。居其維首,而有妖星焉,告邑姜也。邑姜,晉之妣也。天以七紀。戊子,逢公以登,星斯于是乎出。吾是以譏之?!?

  齊惠欒、高氏皆耆酒,信內(nèi)多怨,強于陳、鮑氏而惡之。

  夏,有告陳桓子曰:「子旗、子良將攻陳、鮑?!挂喔骢U氏。桓子授甲而如鮑氏,遭子良醉而騁,遂見文子,則亦授甲矣。使視二子,則皆從飲酒?;缸釉唬骸副穗m不信,聞我授甲,則必逐我。及其飲酒也,先伐諸?」陳、鮑方睦,遂伐欒、高氏。子良曰:「先得公,陳、鮑焉往?」遂伐虎門。

  晏平仲端委立于虎門之外,四族召之,無所往。其徒曰:「助陳、鮑乎?」曰:「何善焉?」「助欒、高乎?」曰:「庸愈乎?」「然則歸乎?」曰:「君伐,焉歸?」公召之而后入。公卜使王黑以靈姑金ぶ率,吉,請斷三尺焉而用之。五月庚辰,戰(zhàn)于稷,欒、高敗,又敗諸莊。國人追之,又敗諸鹿門。欒施、高強來奔。陳、鮑分其室。

  晏子謂桓子:「必致諸公。讓,德之主也,謂懿德。凡有血氣,皆有爭心,故利不可強,思義為愈。義,利之本也,蘊利生孽。姑使無蘊乎!可以滋長?!够缸颖M致諸公,而請老于莒。   桓子召子山,私具幄幕、器用、從者之衣屨,而反棘焉。子商亦如之,而反其邑。子周亦如之,而與之夫于。反子城、子公、公孫捷,而皆益其祿。凡公子、公孫之無祿者,私分之邑。國之貧約孤寡者,私與之粟。曰:「《詩》云:『陳錫載周』,能施也,桓公是以霸?!?

  公與桓子莒之旁邑,辭。穆孟姬為之請高唐,陳氏始大。秋七月,平子伐莒,取郠,獻俘,始用人于亳社。臧武仲在齊,聞之,曰:「周公其不饗魯祭乎!周公饗義,魯無義?!对姟吩唬骸旱乱艨渍眩暶癫毁??!毁^甚矣,而壹用之,將誰福哉?」

  戊子,晉平公卒。鄭伯如晉,及河,晉人辭之。游吉遂如晉。九月,叔孫婼、齊國弱、宋華定、衛(wèi)北宮喜、鄭罕虎、許人、曹人、莒人、邾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如晉,葬平公也。鄭子皮將以幣行。子產(chǎn)曰:「喪焉用幣?用幣必百兩,百兩必千人,千人至,將不行。不行,必盡用之。幾千人而國不亡?」子皮固請以行。既葬,諸侯之大夫欲因見新君。叔孫昭子曰:「非禮也?!垢ヂ?。叔向辭之,曰:「大夫之事畢矣。而又命孤,孤斬焉在衰絰之中。其以嘉服見,則喪禮未畢。其以喪服見,是重受吊也。大夫?qū)⑷糁??」皆無辭以見。子皮盡用其幣,歸,謂子羽曰:「非知之實難,將在行之。夫子知之矣,我則不足?!稌吩唬骸河麛《龋v敗禮。』我之謂矣。夫子知度與禮矣,我實縱欲而不能自克也?!?

  昭子至自晉,大夫皆見。高強見而退。昭子語諸大夫曰:「為人子,不可不慎也哉!昔慶封亡,子尾多受邑而稍致諸君,君以為忠而甚寵之。將死,疾于公宮,輦而歸,君親推之。其子不能任,是以在此。忠為令德,其子弗能任,罪猶及之,難不慎也?喪夫人之力,棄德曠宗,以及其身,不亦害乎?《詩》曰:『不自我先,不自我后?!黄涫侵^乎!」

  冬十二月,宋平公卒。初,元公惡寺人柳。欲殺之。及喪,柳熾炭于位,將至,則去之。比葬,又有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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