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個禿雌光,逞威風(fēng),戰(zhàn)一陽,孤軍沖突禪床上。鶯聲細揚,口脂嫩香,按輪番、攪亂真空相。恣顛狂,眼朦朧處、幾度喚仙郎。幾度喚仙郎,俏親乖,會弄腔,花心點得魂飄宕。西方那方,禪房洞房,這風(fēng)流、盡足

醒名花 作者:墨憨齋


  再說湛翌王向了空連連告辭,一心要去,只見那了空道:“小庵有幸得蒙仙郎下顧,恐□□□不比□□路邊,就輕□□□劉、阮,相公莫要□□罷?!币钔踔钡溃骸斑m有一舍親尋來,容小生去會面于他,明日再來領(lǐng)教何如?”了空道:“既來之,則安之,若要去時也但憑你,貧尼倒不敢強留?!币钔趿⑵鹕?,急切要尋個出路,只見墻垣高大,門戶重重,就插翅也飛不出去,不覺眼中流下淚來道:“我湛國瑛恁般命蹇,哪曉得倒在此處了我性命?!本埂酢醮罂?。那些尼姑忍不住都笑起來,勸道:“相公不必憂煩,暫請寬住數(shù)日,自當(dāng)送你出去。若只是這般,□□也無益?!北憬小酢鯊P拿好酒來與湛相公解悶。翌王又對了空道:“小生住在此間,諒亦不害,但是舍親欲同往京師,不見了我,必然各處找尋。小生住在此幾日,他必然等我兒日,不肯舍我而去,如此可不誤了他的正務(wù),叫我怎生放心得下?”少頃酒到,桌上添幾色葷菜,請翌王飲酒。翌王此時哪里有心吃酒,怎當(dāng)?shù)媚切┮崛鰦扇霭V,互相打諢。翌王眼中見了這般,心里想道:“焦躁也不相干,只得與他們隨方逐圓?!蹦说溃骸凹让上晒醚艕?,小生怎敢不受抬舉。但過了今晚,即容小生出去索性回了舍親,等他獨自去罷,如此兩下相安,小生仍舊到天臺,決不失信。”了空道:“自當(dāng)從命,相公且開懷放飲,莫辜負此良辰?!辈氯辛?,你一杯,我一盞,先灌得翌王已有六七分酒意,便一齊收拾,簇擁翌王上床,做他陽臺故事。有調(diào)《黃鶯兒》為證:

  五個禿雌光,逞威風(fēng),戰(zhàn)一陽,孤軍沖突禪床上。鶯聲細揚,口脂嫩香,按輪番、攪亂真空相。恣顛狂,眼朦朧處、幾度喚仙郎。幾度喚仙郎,俏親乖,會弄腔,花心點得魂飄宕。西方那方,禪房洞房,這風(fēng)流、盡足超塵障。任襄王,一更一換,日影上紗窗。

  翌王到得天明起身,梳洗已過,又向了空苦求要去。了空執(zhí)意不肯道:“你且寬心住著,只等你我天緣了日方許送歸凡世?!币钔趼犃耍挚嘤謵赖溃骸叭艄绱?,我命休矣。”又忽想起范云侶皂囊,他叫我遇急難之時開看,如今還有兩個未開,便乘著眾尼不在,把那第二個皂囊拆開來一看,只見亦是十?dāng)?shù)個細字道:

  此地姻緣,一歲周時可脫。

  便目瞪口呆半晌,流淚道:“仙翁仙翁,你既曉得這般,怎么不設(shè)個法兒救我?一歲周時,難道要住在此一年,豈不活活坑死人么!又看那‘可脫’二字,還像不致喪身傷命的,只是我在此羈留,那醒名花小姐不知飄泊,一念及此,教我怎過時光?況且又累自己妹夫□□□□□□不著,教他心上難過。若還住飯店中等我,必定□□□□□□□□□。翌王此時分明亂箭攢心。

  且不說翌王之苦,但說當(dāng)晚陶景節(jié)尋不見了湛大舅,到飯店中問時,又無些影響,直等到點燈時候,只不見回來,心中焦躁著急。挨至天明,又上大街、穿小巷,無一處不尋到,仍然影跡無蹤,只得再回至店中,吃了些飯,叫店家主人討過筆硯,寫起招帖,遍滿蕪湖關(guān)上貼去,回來又在店中宿了。一連尋了半個多月,只是沒有下落,心中想道:“難道被人謀害了?身邊又并無財物。難道哪里醉酒,掉在河內(nèi)淹死了?客中又無人請他。難道偌大年紀,被人拐去了?難道走入冷僻寺院之中,撞破了奸僧隱事,被他算計了?他是乖巧伶俐之人,怎得如此。又聞如今世情不好,尼庵中常常勾引標致男子,只可進不可出,難道也落這個彀中,被幾個尼姑在哪里受用了?”心中甚無主意。正摸不著頭路。挨延了許多日子,滿胸愁悶,便題詩一首道:

  萍跡驚相失,孤蹤思獨煩。

  浪尋空客路,迷問阻桃源。

  夢策燕云馬,愁啼蜀道猿。

  旅魂悲久滯,顧影黯無言。

  景節(jié)思量坐此無蓋,只得對店家道:“我們兩人到此,一個是我的妻兄,不意前日上街玩耍,走失路頭,尋了半個多月,并無蹤影,這是主人家真知灼見的,我又上京性急,今日只得要起身了。倘早晚來時,煩與他說明,放他快快趕上來。他的隨身行李都放在這里。”那店家便嚷起來道:“你那客言說得好自在話兒,來時一雙,去時一個,這干系誰敢擔(dān)得,還是住在這里尋見他同去的好。倘盤纏少時,我便讓你些飯錢倒也使得。”景節(jié)道:“老丈有所不知,他是我至戚,難道有甚的歪意在內(nèi),我巴不得他來一同走路,這是沒奈何如此?!钡昙业溃骸拔視缘媚銈兪鞘裁从H、什么眷?來時兩個,去時還他一雙。這不是我們不行方便,故意勒掯你,若決意要去,我也難好留你,只同你到官府那里說個明白,弄個照兒與我,后來不要累及我店家,那時由你去便了?!本肮?jié)被他說得頓口無言,倒是旁邊的人勸道:“我們看那位客官也不像個歹人,或者果是至戚,一時同來走失了,今已事出無奈,尋又尋不著,等又等不及,故此只得要去。量無別事,如今我們眾人保他,后來倘有累你處,都是我們料理。”店主道:“果然如此,眾位莫要一時高興,后來有事就不認帳。”眾人道:“我們一言既出,難道肯悔賴么!若不放心,寫個紙兒留在你處。”那時眾人就請景節(jié)合同立了一張保票,當(dāng)下景節(jié)買了幾斤黃酒,兩盤魚肉,請了眾人并店家,致謝一番,又叮囑一番,即時起身出門,往著北京大路而行,路上單身獨自,帶來家人陶大,在萬安屯經(jīng)過時節(jié)已失散不知去向了,故此與翌王作伴同行,極是湊巧,不意又值此分散,心上好不氣苦,幸喜得路上太平,早宿晏行,到得京中,此是后話。

  再說湛翌王在尼庵之中朝云暮雨,與一班尼姑輪流行樂,心里甚是難過。幸喜這些尼姑不是只顧取樂不管人死活的,每日清晨等他起身,便有那龍眼湯、人參湯、腰子雞子湯、茯苓白術(shù)糕,并那地黃六味丸膏調(diào)養(yǎng)他身子。了空又實心憐愛,一日對湛生道:“我與郎君天緣人湊,得以相聚于此,非是必欲拘留你,因人心難測,倘容你去后,那時反弄我待出乖露丑,故此忍心害理勒你在此。莫要怪我,常言道,一夜夫妻百夜恩,郎君心下還是何如?”翌王便撫其背道:“承你相待如此,我非木石,豈不戀戀。但為雙親景屬桑榆,朝夕雖有我弟侍奉,此中到底缺然。且有萬千心事未諧,天大的冤仇未報,前者實欲上京圖取功名,那里或可遂我生平諸愿。今蒙仙卿謬愛,曲意相留,正不知此生作何究竟?!毖粤T淚如雨下,了空亦流淚道:“不是我狠心,大約數(shù)該如此,郎君且耐著性兒圖個機會?!毙∧彷呌謥韯褚钔躏嬀葡?。

  這番話且擱過一邊,再說那梅富春當(dāng)時一連幾次到高知縣處討取湛生緣故,怎當(dāng)?shù)酶吖话呀訌埻搹埪晞?,并不著意追捉,渾帳回了他幾次,他也沒奈何高公,又曉得妹子杏芳逃走不見,莫非即同那人一起走了,那人越牢之故,或是那賤人的智謀。就是奸情一段,高知縣并不提起,或者倒是那賤人的手腳也未可知。便叫家人等各處挨風(fēng)緝縫,并無影響。

  忽一日,那臭老鼠王乙走來說道:“大爺,令妹小姐有著落了。”狗低頭忙問道:“在何處?”王乙道:“正是遠不遠千里,近只在目前。他竟在姑媽那里安眠善食?!备淮旱溃骸笆潜闶橇恕L占夷抢咸鞖⒌?,平日不合于我,他性子又不比別的,難以輕惹,這怎么處?”王乙道:“大爺還不知么,陶老兒已到京久了,小陶也去了,慮他怎的。”狗低頭聽見這話,便手舞足蹈的道:“你為何不早說,使我憂疑半日?!眳s又頓住了口。王乙道:“大爺還想什么?”狗低頭道:“倘他選了官回來,那里曉得我又難為自己妹子,人在他家中的,必然不肯干休?!蓖跻业溃骸扒业侥菚r再處。小姐不過是他的內(nèi)侄女,難道做哥哥的倒做不得主?倘有后言,竟把惡水澆他便了。十分不好在老者面上用功夫,只說他兒子要謀占表妹為妾,看他怎樣回你的話?!惫返皖^便拍手大笑道:“妙!妙!”正所謂:

  諸葛全無用,陳平總不如。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原來狗低頭意□,道他母親在日把妹子如同掌上之珍,不惟分□他花園田地,自然還有些金珠細軟,一向心懷不良□。及至母親死后,妹子又守定規(guī)矩,無隙可乘,□□事非偶然,那日俞甲王乙來報了一個小后生在花園中窺看小姐,他正中下懷,即叫多少兇徒闖到園中捉住湛生,把他陷奸陷盜,送官治罪。滿擬妹子所有的東西一鼓而擒,還把他著實出丑一番,賣到遠處為娼,又到一注大財,怎奈湛生越牢逃走,妹子又如風(fēng)遠避,當(dāng)時只拿得田園家伙之類,那些細軟都是妹子帶去了,故此一向不肯放下,各處尋覓。今番王乙報與他消息,例商量去搶杏娘,劫其所有之物,說說笑笑,歡喜不迭。

  誰知吉人天相,果然不差,若杏娘身子坐在陶家,沒一個傳報他消息,卻不是甕中捉鱉,手到擒來??嗫嗟膬扇松套h說話的時節(jié),被老家人梅盛偷聽了這些說話,他便一口氣跑到陶家,見了陶夫人,忙問道:“小姐在哪里?他的禍事又到了?!崩戏蛉嘶耪埿幽锍鰜?,問梅盛道:“怎的我禍事又到?”梅盛便一五一十把他們的言語細說與小姐知道,杏娘便如天打的一般,哪里說得出半句話。還虧佛奴有些膽量,便道:“小姐莫要如此,如今作速再到一處躲避為上。”杏娘哭道:“走到哪里去好,不如原死了罷!若是走了,必然遺累姑媽?!碧辗蛉说溃骸爸灰阌刑幾唛_,我同阿嫂在此諒亦無害。難道不見了你,拿了我去不成!”佛奴催促道:“夫人之言甚是有理,此事自與夫人不相干,目今莫要管有處躲沒處躲,且把身子走遠一步慢慢商量?!毙幽餆o奈,只得叫佛奴扶了走出后門,也不及好好別過夫人、表嫂,竟一路狼狽而走。

  話分兩頭,且說梅富春當(dāng)下與眾人商議走了,大排酒席,三四十人極歡暢飲,到得三更盡四更初天氣,各各整備停當(dāng),火繩、火把、木棍、鐵尺,竟如一伙大盜。到得陶家門首,前后守把定了,便乒乒乓乓打進里面,嚇得陶夫人及媳婦慧姑并一家老小俱在睡夢中驚起,在黑暗里亂撞亂跑,躲避不迭。那班人一徑打到里面,各處搜尋,早已不見了梅小姐,齊聲嚷道:“不好了,孤兒又走了?!比缃褚徊蛔觯恍?,便把陶家家中東西劫個罄空,即一哄而散。到得眾人散后,那陶家家人還不敢出頭,又停回不見了聲息,方才出來,探頭縮腦。看看夫人大娘房中,打得雪片一般,正不知夫人大娘還躲在哪里。及至夫人與慧姑出來看時,早已動去許多金寶細軟。那陶夫人便放聲大哭道:“誰知好端端坐在家中,禍從天降?!辈徽f陶夫人傷哭之事,要知狗低頭一班此去還得干凈否,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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