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謝了，你的身手倒是挺好的?！迸倮@回桌前坐下，對“紅鉆”說道。

“保護(hù)國民安全，人人有責(zé)嘛?！薄凹t鉆”笑嘻嘻地說道。

女警官將一張紙推到我面前，說道：“你在這里簽個字就可以離開了?！?/p>

我匆匆簽了字，四周十分吵鬧，大家將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撿起來，議論紛紛。

女警官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紅鉆”坐下，說道：“雖然你幫了忙，但是我們依然需要公事公辦。請坐，把你的駕照出示一下?！?/p>

我走到門口，聽到“紅鉆”開口，聲音比電視上聽到的更加輕快有力，也沒那么多尾音。

“警官，我可以將功贖罪嗎？我?guī)湍銈冏サ搅艘粋€慣犯，駕照就不要吊銷了吧？”

“對不起，我們必須秉公處理。”

“要吊銷多久??？”

“看你的酒精度而定。”女警官拿起一份材料，仔細(xì)看著記錄。

“其實我只喝了一小杯啤酒，嘴唇沾了一點點而已，真的。”

“請出示你的駕照?！?/p>

“紅鉆”拿出隨身的包，手指慢慢地移向包的拉鏈，不動聲色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回過頭朝門口喊道：“喂，嘉迪，我可能要困在這里了，你給我爸捎個話，說我晚點兒回去?！?/p>

嘉迪？他在喊誰啊？

“紅鉆”大步朝我走過來，伸出胳膊攬住我的肩膀，我下意識地躲避。

干什么??？這么親密的動作很礙眼的，他好歹也是個明星，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但是他將我摟得更緊了，回過頭對女警官展露笑臉，說道：“警官，對不起，我和我的朋友說幾句話，一分鐘就好。”

誰是你的朋友??？我看你真是醉得不輕啊。

我躲開他的手，伸手去推他，他卻勒住我的脖子，將臉湊過來，壓低聲音說道：“小弟弟，我剛才幫你躲過了一劫，現(xiàn)在輪到你回報我了?！?/p>

我警惕地盯著他，抓住門把手。

“別回頭，幫個忙，我們兩清。假裝聽我說話就行，往門口走。”

我機(jī)械地邁著腳步，這時，瑪麗安迎上來，詫異地看著我和“紅鉆”。

“繼續(xù)走。”

“紅鉆”的聲音從齒縫間擠出來，一只手使勁地推著我的腰。

“喬？”瑪麗安喊了一聲我的名字，目光在我和“紅鉆”的臉上來回掃視?！皢獭笔俏以趤喠ξ鞑蛷d的名字，那里的每個服務(wù)員都必須有一個英文名字。

“沒事，瑪麗安，跟我走?！蔽艺f道，盡力微笑，不讓她不安。

“紅鉆”一只手暗中推我的腰，另一只手拍打我的肩膀，一副親昵的樣子，大聲說讓我回去給他爸媽報信。

我們來到大門口——警察局與外面相通的一道門。

“開門?！薄凹t鉆”低聲命令道。

瑪麗安不安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

我伸出手打開門，突然，后面?zhèn)鱽硪宦暰揄懀冶煌崎_，一個人影像一陣風(fēng)一樣從我身邊經(jīng)過，然后沖出了門。

“抓住她，抓住她！她跑了！她跑了！”剛剛那個高個子警官跑出來，矮個子警官緊隨其后，警帽都掉了。

“力道太大了，居然掙脫了！”高個子警官的喊聲消失在門口，留下一個尾音。

“紅鉆”突然大喊一聲：“追！”

“站??！”女警官在后面喊道。

“紅鉆”已經(jīng)狂奔出門，等我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也在狂奔。之前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動，完全是本能反應(yīng)。不過，現(xiàn)在也一心想要抓住那個肥婆，好好教訓(xùn)她一頓。

道路兩邊的路燈飛快地掠過，“紅鉆”的外套在燈光下擺動。他的前面，一個肥胖的黑影也在狂奔。高個子警官夾在肥婆和“紅鉆”中間，邊跑邊喊。路人一致回頭，驚異地看著我們。

“丁”字路口逼近，肥胖女人朝左邊跑去，我正要發(fā)力，“紅鉆”卻朝右拐彎。我急忙減緩速度，卻被一雙手拽進(jìn)了灌木叢。

“噓——”黑暗中，“紅鉆”的臉靠近我，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

“放開我?！蔽覓暝凹t鉆”抓得更緊了。

“你不要命了！那女的是有組織的，她在朝老窩跑！這里很危險?！薄凹t鉆”壓低聲音說道。

“可是警官……”

“警察有槍防身！”

我不吱聲，“紅鉆”表情嚴(yán)肅地看著我，路燈透過灌木照過來，打在他的臉上，他的眉毛更顯濃密，眼眸烏黑如墨。

“原來你在逃跑?！蔽也粷M地說道，此刻再追也沒意義，于是干脆坐在草叢里。

“不然怎么樣？我剛考了駕照，還沒玩夠呢。”“紅鉆”用大拇指刮了一下鼻尖，側(cè)耳傾聽，“他們好像走遠(yuǎn)了?！?/p>

我站起身，鄙夷地看著他，玩？真是不敢恭維！

“這么沒責(zé)任心還當(dāng)藝人，別教壞小孩子了。”

“藝人？什么藝人？”

“別裝了，我都認(rèn)出你了。你不就是那個……唱那個什么……哦，《風(fēng)中的薔薇花》的?！?/p>

“薔薇花？哦，你是說那個歌手吧？瀧羽對不對？”

我盯著他，有點兒糊涂了。

“難道我和他真的那么像嗎？唉，我比他帥很多好不好！”對方抓了抓頭發(fā)，拍打身上的草屑。

呃？認(rèn)錯人了？

“對不起啊，我還以為……你們挺像的啊?！?/p>

“宋銀錫。”他說道。

“什么？”

“我的名字，我只說這一遍。”

說完，他走出了灌木叢。

這人把自己當(dāng)盤菜呀，誰問他的名字了，還“只說一遍”，真好笑！

四周很安靜，我們離主路很遠(yuǎn)了，草木很深，月光清冷。

我瞪圓眼睛，路燈照下來，金色的光明亮柔和。我再仔細(xì)一看，的確，他的臉比電視上看到的長，肌肉也更結(jié)實一點兒。

“喬！”瑪麗安氣喘吁吁地追上來，一手按住腰部一側(cè)。

“你的女朋友挺漂亮的?！?/p>

宋銀錫拍打著我的肩膀，我將他的手撥開，拉住瑪麗安說道：“你應(yīng)該在原地等我啊，安?！?/p>

“這么晚了，我怕你有什么危險?！爆旣惏舱f道，臉頰有點兒紅。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瑪麗安是個好女孩，比我先到亞力西餐廳，也是她向我透露餐廳的狀況，讓我以最快的速度勝任工作。只是在侍應(yīng)生只需要男生的亞力西餐廳，我隱瞞了女生身份，隨即而來令人頭痛的狀況——我開始收到店中女員工的告白信和匿名的禮物。

瑪麗安對我越好，我就越害怕，說出真相的日期也在一天天推后。今天是我進(jìn)亞力西餐廳一個月的時間，瑪麗安專門為我準(zhǔn)備了一個小小的慶祝會，當(dāng)她點亮三十根彩色蠟燭時，我的害怕到了極點，我怕這個浪漫的氣氛，怕瑪麗安說出一直藏在她心底的話。如果她真的說了什么，我該怎么辦？還好瑪麗安什么都沒說。我也下定了決心，未來的日子里盡量疏遠(yuǎn)她。為了彌補(bǔ)這份歉疚，慶祝會結(jié)束后我決定送她回家。這是我第一次送她回家，可以明顯看出她很開心，豈料在公交車上倒霉地遇到了肥婆敲詐。

“喂，你們倆打算在這里住一晚嗎？”宋銀錫不耐煩地說道，“這附近不太安全啊，這里藏著一幫無業(yè)游民?！?/p>

瑪麗安朝我身邊靠了靠，我握住她的手說道：“別怕，安，有我在?！?/p>

瑪麗安點了點頭，朝我笑了笑。這樣的笑容明亮而溫柔，每次看到這個笑容，我總是恍惚地想，假如我真的是個男生，一定會保護(hù)她到底。

“這邊，我們走快點兒。”

宋銀錫在前面帶路，我和瑪麗安緊隨其后，沒人說話，一種莫名的緊張氣氛在四周升起，我總覺得背后有雙眼睛在盯著我們。

四周草木叢生，蟲鳴一片，不遠(yuǎn)處有幾個水洼，散發(fā)出青苔的潮濕味道。偶爾有幾只癩蛤蟆跳過路口，嚇得我一跳。

宋銀錫走得很快，瑪麗安的手緊握著我的手，我的手有些疼。她垂落的發(fā)絲在臉頰上掃過，我們默不作聲地朝前疾走，遠(yuǎn)處繁華的大街就像另一個世界。我們剛才跑得太快，已誤入了偏僻的巷子。

“前面拐彎就見到大路了?！彼毋y錫說道，手朝前方一指，“我的車在路口，我送你們回去?！?/p>

宋銀錫的話音剛落，瑪麗安突然發(fā)出一聲尖叫，我感到毛骨悚然，差點兒也尖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