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焚金闕董卓行兇 匿玉璽孫堅背約

無故而遷天子，則比于蒙塵；無端而遷百姓，則等于流竄。遷天子不易，遷百姓更難。昔漢武徙關(guān)中豪杰，擇富者而徙之：其貧者不中徙也。今董卓殺富戶而徙貧民，富者既死于罪，貧者復(fù)死于徙：民生其時，富亦死，貧亦死，《詩》曰：“周馀黎民，靡有孑遺?！逼洳辉谥苄?，而在漢獻乎？

平王居?xùn)|而周衰，光武居?xùn)|而漢興，其故何也？一則能誅王莽，而冠履之分明；一則不能討申侯，而君臣之義滅也。盤庚復(fù)成湯之故宇而殷盛，獻帝復(fù)高祖之故（此）〔土〕而漢亡，其故何也？一則天子當(dāng)陽，而曲達其迓續(xù)民命之情；一則暴臣當(dāng)國，而大逞其劫奪民生之惡也?？傊饎t治，君卑則亂；民安則治，民危則亂。安在西方之必勝于東而新都之宜復(fù)其舊哉？

觀董卓行事，是愚蠢強盜，不是權(quán)詐奸雄。奸雄必要結(jié)民心，奸雄必假行仁義。今焚宮室、發(fā)陵寢，殺百姓、擄貲財，不過如張角等所為。后人并稱卓、操，孰知卓之不及操也遠甚！

人各一心，不能同事，蘇秦洹水之約，所以不久而散也。前者孫堅欲戰(zhàn)，而袁術(shù)沮之；今者曹操欲戰(zhàn)，而袁紹復(fù)沮之，使有志之人，動而掣肘，可勝嘆哉！至于劉表，徒負虛名。不聞其得曹操之檄而謀董卓，但見其奉袁紹之書而截孫堅，其無用可知矣。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眾將易得，主將難求。為從者萬輩，不若為首者一人之重也?！疤煜驴蔁o洪，不可無公。”此語可垂千古。

曹操幾死者三：獻刀而逃，在中牟軍士所獲，一死也；陳宮于客店欲殺之，二死也；滎陽之戰(zhàn)，中箭墮馬，三死也。脫此三死，人為曹幸，我獨為操恨，恨其不得以一死成忠義之名。天下固有

生不如死者，此類是也。

玉璽琢自祖龍，則祖龍以前，夏、商、周之為天子，何嘗有玉璽耶？況祖龍三十六年玉璽失而復(fù)得，而祖龍即于明年死，則是失之不足憂，得之不足喜也。孫堅舉動，頗有忠義之氣，一得玉璽，而忽懷異心，亦其見之不明耳。

卻說張飛拍馬趕到關(guān)下，關(guān)上矢石如雨，不得進而回。八路諸侯同請玄德、關(guān)、張賀功，使人去袁紹寨中報捷。

紹遂移檄孫堅，令其進兵。不獎劉、關(guān)、張戰(zhàn)捷，只檄孫堅進兵。但教孫堅進兵，不責(zé)袁術(shù)給糧，殊為可笑。堅引程普、黃蓋至袁術(shù)寨中相見，堅以杖畫地曰：“董卓與我本無仇隙，今我奮不顧身，親冒矢石來決死戰(zhàn)者，上為國家討賊，此句責(zé)他無君。下為將軍家門之私。指袁隗受害?！鸫司湄?zé)他無親。而將軍卻聽讒言，不發(fā)糧草，致堅敗績，將軍何安？”術(shù)惶恐無言，命斬進讒之人，以謝孫堅。忽人報堅曰：“關(guān)上有一將乘馬來寨中，要見將軍。”堅辭袁術(shù)，歸到本寨。喚來問時，乃董卓愛將李傕。奇。堅曰：“汝來何為？”傕曰：“丞相所敬者，惟將軍耳。今特使傕來結(jié)親：丞相有女，欲配將軍之子?！薄胺丝?，婚媾。”突如其來。堅大怒，叱曰：“董卓逆天無道，蕩覆漢室，吾欲夷其九族以謝天下，安肯與逆賊結(jié)親耶！吾不斬汝，汝當(dāng)速去，早早獻關(guān)，饒你性命！倘若遲誤，粉骨碎身！”孫堅是漢子，與呂布大異。

李傕抱頭鼠竄，回見董卓，說孫堅如此無禮。卓怒，問李儒，儒曰：“溫侯新敗，兵無戰(zhàn)心。不若引兵回洛陽，遷帝于長安，以應(yīng)童謠。近日街市童謠曰：‘西頭一個漢，東頭一個漢。鹿走入長安，方可無斯難?！{甚奇。臣思此言：‘西頭一個漢’，乃應(yīng)高祖旺于西都長安，傳一十二世；‘東頭一個漢’，乃應(yīng)光武旺于東都洛陽，今亦傳一十二帝。李儒所解，不合童謠。蓋“東頭一個漢”乃指許都，“西頭一個漢”乃指蜀都也。天運合回。丞相遷回長安，乃保無虞?！弊看笙苍唬骸胺侨暄?，吾實不悟?！?/p>

遂引呂布星夜回洛陽，商議遷都。聚文武于朝堂，卓曰：“漢東都洛陽三百馀年，氣數(shù)已衰。吾觀旺氣，實在長安。吾欲奉駕西幸，汝等各宜促裝！”司徒楊彪曰：“關(guān)中殘破零落，今無故捐宗廟、棄皇陵，恐百姓驚動。天下動之至易，安之至難，望丞相鑒察?！贝藦陌傩掌鹨?，言現(xiàn)居不可動搖。卓怒曰：“汝阻國家大計耶？”太尉黃琬曰：“楊司徒之言是也。往者王莽篡逆，更始赤眉之時，焚燒長安，盡為瓦礫之地；更兼人民流移，百無一二。今棄宮室而就荒地，非所宜也?！贝藦某⑵鹨?，言荒地不可建都。卓曰：“關(guān)東賊起，天下播亂。長安有崤函之險，更近隴右，木石磚瓦克日可辦，宮室營造不須月馀。汝等再休亂言?！彼就杰魉G曰：“丞相若欲遷都，百姓騷動不寧矣。”荀爽之意亦重在百姓。卓大怒曰：“吾為天下計，豈惜小民哉！”拋卻百姓，安有天下？確是不通文理之言。即日罷楊彪、黃琬、荀爽為庶民。卓出上車，只見二人望車而揖。視之，乃尚書周毖、城門校尉伍瓊也。卓問有何事，毖曰：“今聞丞相欲遷都長安，故來諫耳?！弊看笈唬骸拔沂汲趼犇銉蓚€，保用袁紹；今紹已反，是汝等一黨！”照應(yīng)前文。叱武士推出都門斬首。遂下令遷都，限來日便行。

李儒曰：“今錢糧缺少，洛陽富戶極多，可籍沒入官。但是袁紹等門下，殺其宗黨而抄其家貲，必得巨萬?！弊x“哿矣富人”之詩，而嘆幽、厲之朝猶為盛世矣。卓即差鐵騎五千，遍行（提）〔捉〕拿洛陽富戶共數(shù)千家。插旗頭上，大書“反臣逆黨”，盡斬于城外，取其金貲。何不竟題之曰“富戶”，而必借逆黨為名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比松鷣y世，不幸而富，便當(dāng)族耳。陶朱公三致千金而三散之，誠懼此也。李傕、郭汜盡驅(qū)洛陽之民數(shù)百萬口，前赴長安，富民死，貧民徙，所得何罪？每百姓一隊，間軍一隊，互相拖押，死于溝壑者不可勝數(shù)。又縱軍士淫人妻女，奪人糧食。啼哭之聲，震天動地。不是丞相要遷都，卻是強盜殿場矣。卓臨行，教諸門放火焚燒居民房屋，并放火燒宗廟宮府。南北兩宮，火焰相接；長（安）〔樂〕宮庭，盡為焦土。仿佛楚人一炬。又差呂布發(fā)掘先皇及后妃陵寢，取其金寶，軍士乘勢掘官民墳冢殆盡。黃巾賊反不如此之甚。董卓裝載金珠緞匹好物數(shù)千馀車，劫了天子并后妃等，竟望長安去了。王莽知有《金縢》而學(xué)之，要做假圣人。董卓不知有《盤庚》而學(xué)之，竟做真強盜。

卻說卓將趙岑見卓已棄洛陽而去，便獻了汜水關(guān)。孫堅驅(qū)兵先入。玄德、關(guān)、張殺入虎牢關(guān)，諸侯各引軍入。

且說孫堅飛奔洛陽，遙望火焰沖天，黑煙鋪地，二三百里并無雞犬人煙。堅先發(fā)兵救滅了火，令眾諸侯各于荒地上屯住軍馬。曹操來見袁紹曰：“今董賊西去，正可乘勢追襲。本初按兵不動，何也？”眾諸侯中，畢竟孫、曹二人出色。紹曰：“諸兵疲困，進恐無益?！庇狗驘o膽。操曰：“董賊焚燒宮室，劫遷天子，海內(nèi)震動，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也，一戰(zhàn)而天下定矣，諸公何疑而不進？”袁、曹優(yōu)劣又見于此。眾諸侯皆言不可輕動。俱是庸夫。操大怒曰：“豎子不足與謀！”遂自引兵萬馀，領(lǐng)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李典、樂進，星夜來趕董卓。是壯舉，不是輕動。

且說董卓行至滎陽地方，太守徐榮出接。李儒曰：“丞相新棄洛陽，防有追兵?？山绦鞓s伏軍滎陽城外山塢之旁，若有兵追來，可竟放過，待我這里殺敗，然后截住掩殺，令后來者不敢復(fù)追?！比羰寺俘R出，一徐榮何足當(dāng)之！可恨眾人愚懦，致令孟德敗兵。卓從其計，又令呂布引精兵殿后。

布正行間，曹操一軍趕上。呂布大笑曰：“不出李儒所料也！”將軍馬擺開。曹操出馬，大叫：“逆賊劫遷天子，流徙百姓，將欲何往？”呂布罵曰：“背主懦夫，何得妄言！”夏侯惇挺槍躍馬，直取呂布。戰(zhàn)不數(shù)合，李傕引一軍從左邊殺來，操急令夏侯淵迎敵。右邊喊聲又起，郭汜引軍殺到，操急令曹仁迎敵。三路軍馬，勢不可當(dāng)。夏侯惇抵敵呂布不住，飛馬回陣。布引鐵騎掩殺，操軍大敗，回望滎陽而走。此敗非操之罪，乃眾諸侯之罪也。走至一荒山腳下，時約二更，月明如（畫）〔晝〕。閑筆點綴，絕佳。方才聚集殘兵，正欲埋鍋造飯，只聽得四圍喊聲，徐榮伏兵盡出。徐榮黨惡，與李儒等。曹操慌忙策馬，奪路奔逃，正遇徐榮，轉(zhuǎn)身便走。榮搭上箭，射中操肩膊。操帶箭逃命，踅過山坡，兩個軍士伏于草中，見操馬來，二槍齊發(fā)，操馬中槍而倒。操翻身落馬，被二卒擒住。使讀者吃一嚇。只見一將飛馬而來，揮刀砍死兩個步軍，下馬救起曹操。不謂竟有此一救?！鹱x到此處，方知“月明如（畫）〔晝〕”四字點綴得好。惟其月明如（畫）〔晝〕，故一來便見；若暗黑中，正自摸不著也。操視之，乃曹洪也。操曰：“吾死于此矣，賢弟可速去！”洪曰：“公急上馬，洪愿步行。”操曰：“賊兵趕來，汝將奈何？”洪曰：“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公。”曹洪真好兄弟。乃不從一家起見，而以天下起見，所以更奇。操曰：“吾若再生，汝之力也?！辈偕像R，洪脫去衣甲，拖刀跟馬而走。天下可無洪，曹操卻不可無洪。

約走至四更馀，只見前面一條大河阻住去路，后面喊聲漸近。使讀者又吃一嚇。操曰：“命已至此，不得復(fù)活矣！”洪急扶操下馬，脫去袍鎧，負操渡水。此時又不可無洪。才過彼岸，追兵已到，隔水放箭。操帶水而走。險殺，嚇殺。比及天明，又走三十馀里，土岡下少歇。忽然喊聲起處，一彪人馬趕來，卻是徐榮從上流渡河來追。使讀者又吃一嚇。操正慌急間，只見夏侯惇、夏侯淵自引數(shù)十騎飛至，大喝：“徐榮勿傷吾主！”不謂又有此一救。徐榮便奔夏侯惇，惇挺槍來迎。交馬數(shù)合，惇刺徐榮于馬下，殺得好。殺散徐兵。隨后曹仁同李典、樂進各引兵尋到。見了曹操，憂喜交集。聚殘兵五百馀人，同回河南。曹操此一戰(zhàn)，雖敗猶榮。

卻說眾諸侯分屯洛陽。孫堅救滅宮中馀火，屯兵城內(nèi)，設(shè)帳于建章殿基上。堅令軍士掃除宮殿瓦礫，凡董卓所掘陵寢，盡皆掩閉。于太廟基上草創(chuàng)殿屋三間，請眾諸侯立列圣神位，宰太牢祀之。孫堅忙中舉動，大是可觀。祭畢皆散。堅歸寨中。是夜星月交輝，“明月自來還自去，更無人倚玉欄桿?！蹦税磩β蹲?，仰觀天文。見紫微垣中，白氣漫漫，堅嘆曰：“帝星不明，賊臣亂國。萬民涂炭，京城一空！”言訖，不覺淚下。在瓦礫場上看月，又在舊殿基上看月。月色愈好，人情愈悲。孫堅灑淚數(shù)語，可當(dāng)唐人懷古詩數(shù)首。

旁有軍士指曰：“殿南有五色毫光，起于井中?！币嗍棺x者眼光閃爍。堅喚軍士點起火把，下井打撈。撈起一婦人尸首，雖然日久，其尸不爛：此婦人之死，不在董卓放火之時，卻在張讓作亂之時。宮樣裝束，項下帶一錦囊。取開看時，內(nèi)有朱紅小匣，用金鎖鎖著。啟視之，乃一玉璽：方圓四寸，上鐫五龍交紐，旁缺一角，以黃金鑲之；上有篆文八字，云：“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前文不見了傳國玉璽，今于此處還他下落，妙補前文。堅得璽，乃問程普，普曰：“此傳國璽也！此玉是昔日卞和于荊山之下，見鳳凰棲于石上，載而進之楚文王。解之，果得玉。秦二十六年，令良工琢為璽，李斯篆此八字于其上。應(yīng)上篆文八字句。二十八年，始皇巡狩，至洞庭湖，風(fēng)浪大作，舟將覆，急投玉璽于湖而止。未曾入井，先曾入湖。至三十六年，始皇巡狩至華陰，有人持璽遮道，與從者曰：‘持此還祖龍。’言訖不見。此璽復(fù)歸于秦。始皇得璽于活人，孫堅得璽于死婦。明年，始皇崩。得璽即死，又何取乎璽也。后來子嬰將玉璽獻與漢高祖。后至王莽篡逆，孝元皇太后將印打王尋、蘇獻，崩其一角，以金鑲之。應(yīng)上旁缺一角句。光武得此寶于宜陽，傳位至今。近聞十常侍作亂，劫少帝出北邙，回宮失此寶。又與前失璽照應(yīng)。今天授主公，必有登九五之分。孫堅改節(jié)，實因程普此二語。此處不可久留，宜速回江東，別圖大事?！眻栽唬骸叭暄哉衔嵋?。明日便當(dāng)托疾辭歸。”孫堅一得玉璽便爾心變，惜哉！商議已定，密諭軍士勿得泄漏。正為下文軍人泄漏伏線。

誰想內(nèi)中一軍，是袁紹鄉(xiāng)人，欲假此為進身之計，連夜偷出營寨來報袁紹。紹與之賞賜，暗留軍中。次日，孫堅來辭袁紹，曰：“堅抱小疾，欲歸長沙，特來別公?！苯B笑曰：“吾知公疾，乃害傳國璽耳?！比ど?。堅失色曰：“此言何來？”紹曰：“今興兵討賊，為國除害；玉璽乃朝廷之寶，公既獲得，當(dāng)對眾留于盟主處。也不懷好意。候誅了董卓，復(fù)歸朝廷。今匿之而去，意欲何為？”堅曰：“玉璽何由在吾處？”紹曰：“建章殿井中之物何在？”堅曰：“吾本無之，何強相逼？”紹曰：“速取出，免自生禍?！眻灾柑鞛槭脑唬骸拔崛艄么藢毸阶圆啬?，異日不得善終，死刀箭之下！”

今之盜物者極會賭咒，孫堅英雄，何亦爾爾？眾諸侯曰：“文臺如此說誓，想必?zé)o之?！苯B喚軍士出曰：“打撈之時，有此人否？”堅大怒，拔所佩之劍，要斬那軍士。紹亦拔劍曰：“汝斬軍人，乃欺我也！”紹背后顏良、文丑皆拔劍出鞘。堅背后程普、黃蓋、韓當(dāng)亦掣刀在手。眾諸侯一齊勸住。堅隨即上馬，拔寨離洛陽而去。去了一個有用人。紹大怒，遂寫書一封，差心腹人連夜往荊州送與刺史劉表，教就路上截住奪之。伏線。

次日，人報曹操追董卓，戰(zhàn)于滎陽，大敗而回。紹令人接至寨中，會眾置酒，與操解悶。孫堅無心對月，曹操亦何心對酒。飲宴間，操嘆曰：“吾始興大義，為國除賊。諸公既仗義而來，操之初意，欲煩本初引河內(nèi)之眾，臨孟津；酸棗諸將固守成皋，據(jù)敖倉，塞轘轅、太谷，制其險要；公路率南陽之軍，駐丹、析，入武關(guān)，以震三輔。皆深溝高壘，勿與戰(zhàn)，益為疑兵，示天下形勢。以順誅逆，可立定也。所言確是良策。今遲疑不進，大失天下之望，操竊恥之！”紹等無言可對。既而席散，操見紹等各懷異心，料不能成事，自引軍投揚州去了。又去了一個有用人。公孫瓚謂玄德、關(guān)、張曰：“袁紹無能為也，久必有變。吾等且歸?！彼彀握毙?。又去了三個有用人。至平原，令玄德為平原相，自去守地養(yǎng)軍。兗州太守劉岱問東郡太守喬瑁借糧，瑁推辭不與。岱引兵突入瑁營，殺死喬瑁，盡降其眾。袁紹見眾人各自分散，就領(lǐng)兵拔寨，離洛陽，投關(guān)東去了。盟主走了。好個盟主。

卻說荊州刺史劉表，字景升，山陽高平人也，乃漢室宗親。幼好結(jié)納，與名士七人為友，時號“江夏八俊”。劉表徒負虛名。那七人？汝南陳翔，字仲麟；同郡范滂，字孟博；魯國孔昱，字世元；渤海范康，字仲真；山陽檀敷，字文友；同郡張儉，字符節(jié)；南陽岑晊，字公孝：劉表與此七人為友。今之依托名流、自謂名士者，皆劉表類也。有延平人蒯良、蒯越，襄陽人蔡瑁為輔。當(dāng)時看了袁紹書，隨令蒯越、蔡瑁，引兵一萬來截孫堅。既能引兵截孫堅，何不興兵勤王室？堅軍方到，蒯越將陣擺開，當(dāng)先出馬。孫堅問曰：“蒯英度何故引兵截吾去路？”越曰：“汝既為漢臣，如何私匿傳國之寶？可速留下，放汝歸去！”堅大怒，命黃蓋出戰(zhàn)，蔡瑁舞刀來迎。斗到數(shù)合，蓋揮鞭打瑁，正中護心鏡，瑁撥回馬走。孫堅乘勢殺過界口。山背后金鼓齊鳴，乃劉表親自引軍來到。孫堅就馬上施禮曰：“景升何故信袁紹之書，相逼鄰郡？”表曰：“汝匿傳國璽，將欲反耶？”堅曰：“吾若有此物，死于刀箭之下！”只管賭咒。表曰：“汝若要我聽信，將隨軍行李任我搜著?！眻耘唬骸叭暧泻瘟?，敢小覷我！”方欲交兵，劉表便退。堅縱馬趕去，兩山后伏兵齊起，背后蔡瑁、蒯越趕來，將孫堅困在垓心。正是：

玉璽得來無用處，反因此寶動刀兵。

畢竟孫堅怎地脫身，且聽下文分解。

1. 捐：棄。
2. 赤眉：指西漢末以樊崇等為首的農(nóng)民起義軍。因以赤色涂眉為標志，故稱。
3. 播亂：作亂。
4. 崤（xiáo）函：即今河南靈寶的函谷關(guān)。
5. 貲（zī）：通“ 資”。貨物，錢財。
6. 豎子：對人的鄙稱。猶今言“小子”。
7. 踅（xué）：繞。
8. 太牢：古代祭祀，牛羊豕三牲具備謂之太牢。
9. 祖龍：指秦始皇。
10. 河內(nèi)：黃河以北。
11. 三輔：京城附近地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