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青梅竹馬/たけくらべ

樋口一葉

【作品梗概】

故事發(fā)生在明治時代東京淺草的吉原妓館區(qū)大音寺前。當(dāng)時，江戶雖然已經(jīng)改名為東京，但是，江戶時代的不少舊風(fēng)俗依然完整地保留著。美登利是妓院大黑屋中收的養(yǎng)女，虛歲十四，花容月貌，聰慧好勝，加上姐姐是這一帶出名的藝妓，所以她成了附近一帶孩子里的女王。她的好友有放高利貸的田中家的孩子正太郎、人力車夫三五郎。與美登利一幫孩子對立的是消防隊員的兒子長吉和龍華寺住持的兒子信如。美登利在眾多的孩子中，偏偏對信如頗有好感。有一次學(xué)校運動會上，信如摔倒后弄臟了衣服，美登利用自己的手帕為他擦去泥土，為此，信如引起伙伴們的譏笑，以后便有意躲著美登利。夏季廟會之夜，由于無法無天的淘氣鬼長吉的挑釁，兩派孩子發(fā)生了沖突。長吉趁美登利的“大將”正太郎不在之時打了三五郎，并用污言穢語罵了美登利，還用沾滿泥巴的草屐打了保護三五郎的美登利，她被激怒了，誤認為這一切都是信如唆使的，因而深深地憎恨他。信如這天外出，并不知道美登利她們挨打的事。他聰明伶俐，性格內(nèi)向，平時隱約感受到美登利對自己的好意，卻不知如何報答。夏去秋來，一個下雨天，信如走過美登利家門口時，突然木屐帶斷了，站在那兒進退兩難。樂于助人的美登利拿來布條幫忙，見是信如，平時對他的怨恨之言一句也沒說出口，反而羞得滿面通紅，遂將布條扔下。信如正在為難之際，長吉幫他解了圍。不久，每年一度的十月酉市廟會來臨了。美登利首次梳起了成年婦女的發(fā)型，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現(xiàn)在廟會上，不知怎么，昔日天真活潑的美登利這天變得羞澀了，她告別了孩子們的世界，步入了成年人的社會。在一個下霜的早晨，美登利看到家門口有一枝不知何人插的人造水仙花，倍感親切，同時十分愛憐它的純潔。翌日早晨，信如進了僧侶學(xué)校，離開了這個街區(qū)。

【作品鑒賞】

《青梅竹馬》是女作家樋口一葉的代表作，發(fā)表于1895年，曾受到田岡岑云、森鷗外和幸田露伴等人的高度評價，他們一致認為這部寫于日本近代文學(xué)草創(chuàng)期的杰作，對于日本近代文學(xué)的確立有著劃時代的意義。吉田精一說：“如果沒有這樣一部作品，那么一葉這個名字也許不會在明治文壇上大放光彩。……它不僅在日本文學(xué)史上，甚至在世界文學(xué)史上也是罕見的?！?/p>

作者21歲那年，在小說的舞臺——吉原下谷龍泉寺町的大音寺前開過一家經(jīng)營雜貨點心的小鋪子，因而對資產(chǎn)階級腐化和罪惡、城市貧民的凄苦境況以及當(dāng)?shù)氐娜饲轱L(fēng)俗了如指掌，小說中的人物在當(dāng)時的現(xiàn)實生活中都有他們的原型。作者還把自己少女時代的體驗和心情都融進了這部小說，把那些貧苦的少男少女不可避免的悲慘命運、他們從少年轉(zhuǎn)為成人過程中的微妙心理變化以及他們在青春期初次萌發(fā)的淡淡的戀情寫得十分生動感人。美登利根本逃脫不了淪為雛妓的命運，信如則最終跨進了佛門，兩人都曾在心里愛慕對方，然而，卻只能默默地分手，唯有懷著悲哀回憶過去青梅竹馬時的友情。作品向讀者展現(xiàn)了明治20年代后期的社會狀況，表現(xiàn)了作者對生活在社會下層的貧苦人民的同情以及對把女性作為蹂躪對象的不合理社會的抗議。

本作品藝術(shù)上的獨特之處表明作者具有卓越的藝術(shù)才華。作品題名引自《伊勢物語》的筒井筒和歌，擬古典主義的井原西鶴式文體雅俗適中，文筆清麗，充溢著浪漫情趣，情景交融，富有詩意。作為日本近代文學(xué)中不多見的青春文學(xué)，這篇名作一直深受讀者喜愛。

選文一[1]

廻まわれば大おほ門もんの見み返かえり柳やなぎいと長ながけれど、お歯はぐろ溝どぶ[2]に燈とも火しびうつる三さん階がい[3]の騒さわぎも手てに取とる如ごとく、明あけくれなしの車くるま[4]の行ゆき來きにはかり知しられぬ全ぜん盛せいをうらなひて、大だい音おん寺じ前まへと名なは仏ほとけくさけれど、さりとは陽よう気きの町まち[5]と住すみたる人ひとの申もうしき、三み嶋しま神さ社まの角かどをまがりてより是これぞと見みゆる大い廈えもなく、かたぶく軒のき端ばの十じっ軒けん長なが屋や二に十じっ軒けん長ながや[6]、商あきなひはかつふつ利きかぬ処ところ[7]とて半なかばさしたる雨あま戸どの外そとに、あやしき形なりに紙かみを切きりなして[8]、胡ご粉ふんぬりくり彩さい色しきのある田でん楽がくみるやう、裏うらにはりたる串くしのさまもをかし、一いっ軒けんならず二に軒けんならず、朝あさ日ひに干ほして夕ゆう日ひに仕し舞まう手て當(dāng)あてことごとしく、一いっ家か內(nèi)ないこれにかかりて夫それは何ぞと問とふに、知しらずや霜しも月つき酉とりの日ひ[9]例れいの神じん社じゃに欲よく深ふか様さまのかつぎ給たまふ是これぞ熊くま手での下したごしらへ[10]といふ。正しょう月がつ門かど松まつとりすつるよりかかりて、一いち年ねんうち通とおしの夫それは誠まことの商しょう買ばい人にん、片かた手てわざにも夏なつより手て足あしを色いろどりて、新は年る著ぎの支し度たくもこれをば當(dāng)あてぞかし、南な無むや大おほ鳥とり大だい明めう神じん、買かふ人ひとにさへ大だい福ふくをあたへ給たまへば製せい造ぞうもとの我われ等ら萬まん倍ばいの利り益えきをと人ひとごとに言いふめれど、さりとは思おもひのほかなるもの、このあたりに大だい長ちょう者じゃ[11]のうわさも聞きかざりき[12]…

【選文注釋】

[1]本節(jié)引自《青梅竹馬》第一章開頭處。文章介紹了吉原妓館區(qū)及其周圍貧苦市民的住宅、生活情況。這兒的居民過了新年就開始拼命做剪紙畫，希望能在秋季廟會上賣給那些來求福的人可賺上一筆錢，但是，從來也沒聽說這兒有誰發(fā)財致富過。這個一邊是有錢人尋歡作樂、一邊是貧窮者痛苦呻吟的地方就是主人公美登利、信如生活的舞臺。

[2]お歯ぐろ溝：吉原妓館區(qū)周圍挖的溝，溝寬3.5米，目的在于防止妓女逃跑并與周圍民居隔絕。明治20年代，沿溝的路上通常云集著人力車。

[3]燈火うつる三階：指吉原大妓院三樓燈火通明。

[4]明けくれなしの車：不分晝夜拉客的人力車。

[5]陽気の町：熱鬧的街區(qū)。這里指花街柳巷吉原。

[6]これぞと…二十軒長や：沒有一幢像樣的房子，只有成排屋檐歪斜的簡陋雜院。

[7]かつふつ利かぬ処：完全不能（做生意）的地方。

[8]あやしき形に紙を切りなして：指把紙剪成稀奇的形狀。

[9]霜月酉の日：“霜月”是十一月，“酉の日”是當(dāng)?shù)貜R會日。

[10]熊くま手での下したごしらえ：賺大錢的準備。

[11]大長者：有錢人；發(fā)財致富者。

[12]き：表示過去的文語助動詞，上接用言連用形。

選文二[13]

見みるに気きの毒どくなるは雨あめの中なかの傘かさなし、途と中ちゅうに鼻はな緒おを踏ふみ切きりたるばかりは無なし、美み登ど利りは障しょう子じの中なかながら硝がら子すごしに遠とおく眺ながめて、あれ誰だれか鼻はな緒おを切きつた人ひとがある、母かあさん切きれを遣やつても宜よう御ご座ざんすか[14]と尋たずねて、針はり箱ばこの引ひき出だしから友ゆう仙ぜんちりめん[15]の切きれ端はしをつかみ出だし、庭にわ下げ駄たはくも鈍もどかしきやうに、馳はせ出いでて椽えん先さきの洋かう傘もりさすより早はやく、庭にわ石いしの上うえを伝つたふて急いそぎ足あしに來きたりぬ。

それと見みる[16]より美み登ど利りの顔かおは赤あかう成なりて、どのやうの大だい事じにでも逢あひしやうに、胸むねの動どう悸きの早はやくうつを、人ひとの見みるかと背う後しろの見みられて[17]、恐おそる恐おそる門もんの傍そばへ寄よれば、信しん如にょもふつと振ふり返かえりて、これも無む言ごんに脇わきを流ながるる冷ひゃ汗あせ、跣は足だしになりて逃にげ出だしたき思おもひ[18]なり。

【選文注釋】

[13]本節(jié)引自《青梅竹馬》第十二章，是這部作品的高潮處，描寫信如在美登利家門口斷了木屐帶，美登利取了綢布條給他時的情景。作者的全部作品均用格調(diào)高雅的文語寫成，會話部分不用引號，但用的是口語體。本節(jié)中“あれ…御座んすか”就是一例。

[14]宜う御座んすか：是“よろしゅうございますか”的縮音。

[15]友仙ちりめん：一般寫成“友禪”，指染上花鳥、草木、山水等色彩艷麗的花紋的一種綢緞，為京都特產(chǎn)。

[16]それと見る：“それ”指斷了屐帶進退兩難的信如。

[17]見られて：“られ”是表示自發(fā)意思的助動詞，意為自然地看。

[18]跣足になりて逃げ出したき思ひ：真想光著腳逃走。信如雖然對美登利懷有好感，但很怕被朋友看到后又要遭到四月運動會后那樣的奚落。這兒把一對有著淡淡戀情的少男少女的心理刻畫得細膩入微。

【作者簡介】

樋ひ口ぐち一いち葉よう（1872—1896）原名樋口夏子。生于東京。由于家境貧寒，從小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擔(dān)。14歲時在中島歌子門下學(xué)習(xí)和歌和和文，16歲父親去世后，為了生計，開始寫小說。1894年，小說《暗夜》《大年夜》的發(fā)表引起文壇注目，翌年又寫出《濁流》《十三夜》等作品。此外，《一葉日記》也是日本日記文學(xué)中的名作。1896年11月23日因結(jié)核病去世，年僅24歲，生前不曾出版過一本完整的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