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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序:毓老師,讓大家都知道!

毓老師講學記 作者:許仁圖


自 序:毓老師,讓大家都知道!

恩師愛新覺羅?毓鋆說:“著書立說太多了,能存在的,必有德。”又說:“廿六史每一朝代都有《藝文志》,所收錄的書那么多,但傳世之作有幾本?有幾人?古人能留下一句話,也就不容易了!”

古人能留下的一言半語,大抵持之有故,足以垂訓后人,或作惕俗警語,像董仲舒的“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但有些耳熟能詳的名句作者不能說有德,卻莫名其妙地留了下來。

宋代宰相趙普功在謀國,歷史上有名的宋太祖趙匡胤陳橋兵變,進入趙匡胤臥帳中,黃袍加身,擁立趙匡胤稱帝者有兩人,一個是趙匡胤的弟弟、后來的宋太宗趙匡義,另一個是趙普。趙普可說是宋朝唯一的開國元勛?!端问?趙普列傳》說,趙匡胤稱帝,曾帶趙匡義微行到趙普家,趙妻行酒,宋太祖尊喚“嫂夫人”。趙普當了宋太祖、宋太宗二帝宰相。淳化三年,拜太師,封魏國公,宋真宗追封韓王。

不過,后世認知的趙普卻非立功或立德,而是立言,因為趙普說了一句“半部《論語》治天下”的名言,可很少人知道,趙普其實沒有說過這句話。

《宋史》記載,趙普少時學習做公務員(吏),沒有讀過什么書。趙匡胤啟用趙普做宰相,覺得一個宰相不能沒有學術,勸趙普多讀書。趙普聽話,晚年手不釋卷,每回到宰相府,就打開箱子取書,讀書一整天,隔天臨朝斷事,處決如流。趙普死的時候,家人打開書箱,原來讀的是《論語》二十篇。因此,正確說法,趙普晚年雖勤讀《論語》,可沒有說過“半部《論語》治天下”。

“半部《論語》治天下”的說法,查考出處,源自宋代羅大經著的《鶴林玉露》。書中記載,趙匡義稱帝,續(xù)任趙普為宰相,趙匡義問說:“聽人家說,你只讀過《論語》一部書,是這樣嗎?”趙普對說:“臣這一輩子所知道的,實在只有《論語》這一部書。過去我用它的一半輔佐太祖安定天下,現在打算用它的一半輔佐陛下治天下?!?/p>

稗官野史通常都附加故事趣談,比正史吸引讀者。像《三國演義》的劉關張結義,比《三國志》的正史記載引人入勝,中國人相信《三國演義》故事,多于相信《三國志》史實。

中國人讀古書,大抵從讀《論語》開始,趙普讀《論語》不值一談,《鶴林玉露》的記載一看即知是故事趣談,專制時代,趙普雖然貴為宰相,膽敢當皇帝的面,說要用半部《論語》幫皇帝治天下?但這種可能犯下欺君大罪、不畏殺頭的說法,饒富趣味,加上清朝末年翻譯和介紹達爾文進化論的嚴復寫的文章《救亡決論》說:“從此天下事多,吾以半部《論語》治之是矣,又何疑惑?又何難哉?”于是,“半部《論語》治天下”這句名言常被提出來。

1971年,我進入“天德黌舍”,成為毓老師書院講學的第一班弟子,聽毓老師講《論語》。毓老師講學,不同于傳統教學。傳統教《論語》,像似是在追悼兩千五百年前的古人孔子(孔子生于約公元前551年),至圣先師孔子離我們好遠好遠,我們這些在孔子卒歿兩千五百年之后的學子,在圣人面前十分卑微,只能頂禮膜拜,讀《論語》最大利途是將來或許可以寫碩士、博士論文,甚至能以教《論語》這門學問為業(yè)。

毓老師初時講授《論語》,從早上八點講到十二點,中間沒有休息,聽課弟子忘了時間。他那有別于傳統的講法,拉近了我們跟孔子的距離,兩千五百年前的孔子仿佛就在眼前,毓老師形同孔子,正向我們這些聽課的弟子講授他的人生哲學《論語》。

毓老師講學立場十分清楚,學問要能用,他講的是“實學”,他要我們多讀古書,因為智慧沒有今古,孔子的智慧高明到極點。

我個人在“天德黌舍”讀《四書》,還讀其他經書。讀了三年,開始在社會上拼搏求生,我確信毓老師的訓勉,智慧不分古今,學問要有用才算學問,但腦子總懷疑“半部《論語》治天下”這句話的正確性:時異事異,時變勢變,兩千五百年前的《論語》果真能治理今日天下嗎?

三四十年的顛沛流離、死生困窮中,我換了不少工作,其中包括最后十年的從政生涯。2008年,我離開政壇,立即前往臺北市溫州街的“奉元書院”(“天德黌舍”在解嚴后易名)請見毓老師,毓老師囑咐我每周一天,從高雄搭高鐵到臺北,進行面對面教學,從早上九時到正午十二時,叮嚀我趕快將不明白的問題提出。第三次,我請教毓老師對趙普“半部《論語》治天下”的看法。

毓老師的訓勉,如暮鼓晨鐘,他說:“‘半部《論語》治天下’有七個字,孔子治天下只有四個字:‘為政以德?!F在為政者失民心,就因為缺德?!必估蠋煷蟾乓蛭覀€人曾經從政,又引《顏淵篇》“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振聾發(fā)聵說:“足食是對內養(yǎng)民,做好財經;足兵是對外,做好軍事國防。主政者能足食、足兵,再加上有德有信,這就是最高的領導統御術。智慧豈有新舊,想通即智。何必半部《論語》治天下,一句話就可治天下?!必估蠋熯€說:“趙普說‘半部《論語》治天下’,我以為仍多了,一章即足。必做活學問,貴精不貴多,一章明白就足以治國平天下。真讀通《論語》、能用出來,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墩撜Z》任何一章參透,都可以成事?!?/p>

毓老師還給我出了一道考題:“《論語》哪一章,兩岸用得上?”我當然只能紅著臉請毓老師指點,毓老師說:“《論語?憲問篇》:‘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鬃由僖浴省S人,何以卻以‘仁’稱許管仲?兩岸要用戰(zhàn)爭解決?中國東西沒有用上?因為不懂,看管仲‘九合諸侯’的成方!九合,實際只有八個,有八個成方,必知其所以。對兩岸問題要辯證,然后裁剪成方用上,試一試。兩岸的病體,可以裁剪成方用,但要以靈活為上。找材料麻煩,但最為重要。不知材料,就難以用上。”

毓老師這一教誨,我十分惶恐,讀《論語》三十多年,我從未想過《論語》和兩千五百年后的今天有什么關系?毓老師雖一再提撕古為今用,但我終當《論語》是一門學術,不曾想過取書中智慧運用,我甚至連第二篇首章“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都沒讀通,實在有負毓老師的苦心栽培。汗顏無比,我當時驟下決心,好好深讀《論語》,最起碼要讀通第一章。

毓老師百年一過,視力和耳力有些不靈便,若要向毓老師詳細報告我的讀書心得,口頭面報不易,我又謹記毓老師的教誨:“中國思想是靠行的,不是靠講的?!庇谑?,我決定將《論語》第一章三十二字的讀后心得寫下來。

我知道自己所寫出的《論語一章》并未達到毓老師的讀通標準。毓老師曾說:“‘學而時習之’,人人會念,沒人會行。”我只是依照毓老師平時教導的三個治學原則撰寫:一、依經解經,還孔子本來思想面貌;二、孔子說“吾道一以貫之”,條理一貫撰寫;三、毓老師說他的治學獨門絕活、不傳之秘是“一字一義”,毓老師特別重視引申義。

2011年元月下旬,我將《論語一章》的初稿裝幀成書,恭呈毓老師,請賜點撥。不意,就在付梓前夕,3月20日清晨接獲毓老師長辭噩耗。師恩難報,趕到毓老師靈堂之前,正是黃昏,我的腦海出現一只長鶴唳天西去的景象。我將《論語一章》的出版日期定為毓老師與世作別之日,并于毓老師發(fā)靷那天(4月10日),將新書恭置于毓老師的靈前。

《三國志》的正史記載,影響后人不大,但《三國演義》的武夫關云長卻成了中國人奉祀的“關帝圣君”,滿人取資這本書,打敗了大明王朝,建立二百六十八年的大清江山;“半部《論語》治天下”非史實,而是創(chuàng)作故事,我以此話題請示毓老師,驀然醒悟《論語》跨越古今的實用性,就像毓老師說:現在人缺的就是一個字“德”,有德就能服人,而主政者若能對內搞好財經,讓百姓富足,對外搞好國防軍事,再加上取信于民,這不正是人民的希望、治國之道嗎?《論語》在今天何其智慧、實用!似乎可以說,趙普那句爭議性的“半部《論語》治天下”,啟示了我請教毓老師的話題,趙普算是我的知遇恩人。

《論語一章》出版后,我在半年內續(xù)完成了《子曰論語》,并在“奉元書院”成立大會的十月,出版了《子曰論語》兩冊,詮釋《論語》的全部章節(jié)。但這并不是我有心向毓老師報告我已讀通了《論語》。我在撰寫《論語一章》時,參閱了許多相關書籍,用腦去思去想,我續(xù)寫《論語》他章,變得十分快速。毓老師說:“讀書要持之以恒,摸著墻慢慢走……以一經做碉堡,然后點線面展開,必然有得?!必估蠋熼_啟了我讀《論語》的門道,我稟遵毓老師垂訓,以《論語一章》做碉堡,摸墻前行。

《子曰論語》出版后,我繼續(xù)前行,半年內又完成出版了《長白又一村》(大陸簡體版易名《一代大儒愛新覺羅?毓鋆》)、《禮元錄》(簡體版易名《毓老師說》)、《說孟子》、《中國哲學史:祖述篇&孔學篇》、《先秦諸子學》(二冊,已定稿,即將出版)等書。

我之所以快速寫書并出版,不是說,我已讀通了這些書,而是從撰寫《論語一章》并遵奉毓老師的諄諄教誨,得到一個很寶貴的治學經驗:一個學者讀多少書,得到多少智慧,其實很難檢驗;下筆為文,白紙黑字才見真章,才能檢視自己的不足處,自己的讀書境界若何,自己的缺失處,應該再讀什么書。我因而融合了讀書和寫作,每天固定寫三千字,自我檢視讀懂了多少書。當然,功力不足寫書,可能會造成自己的笑話,但毓老師鼓勵我們要多下筆,尤其要多寫長文,不要寫短文,也不要怕批評。毓老師還訓勉門人弟子不要怕挫敗,得勇于接受試練,《易?乾卦?文言》解釋九四“或躍在淵,自試也”,人要一再考考自己,才有飛龍在天的機會。有些人站在懸崖深淵邊,不敢自試,一再躊躇,終而墜崖沉淵。

三四年不停自試寫書,直到寫成《中國哲學史:祖述篇&孔學篇》和《先秦諸子學》,我才知道毓老師所謂的“讀通《論語》才能真懂六經”。毓老師說:“《論語》是儒家思想的根本,十三經讀完始懂。八歲讀《四書》,八十歲也讀《四書》。”又說:“讀完《五經》(毓老師有時說‘六經’或‘十三經’,指傳統經書)始明《論語》,《論語》是結論之語?!痹瓉怼墩撜Z》是“六經的結論之語”,要讀通六經,才能明白《論語》。也就是說,所謂的“讀通《論語》”不是光讀了一本《論語》,而是要讀通六經,毓老師才會說:“真讀通《論語》,能用出來,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毓老師也因讀通《論語》,實用《論語》,一貫六經,才能把兩千五百年前的孔子智慧,用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不僅歷久彌新,而且玉潤珠圓。

毓老師講學,妙解擊蒙,大開生面,一個三十多坪(一坪約3.3平方米)的地下室講堂,曾經擠滿了兩百多名學子揮汗聽課?,F在大學老師開課,大多有自己的著作,學子可以用來自修,補充上課聽不懂的地方。但毓老師講學六十多年,學宗“述而不作”的孔子,自己并未寫下任何文章。個人寫定《子曰論語》后,發(fā)現《論語》一書大多不是孔子講解六經之義的文章,而是弟子記錄老師平時言行及與弟子相互答問的文章。因而仿照《論語》的成書方式,恭錄編集毓老師的言行記錄《禮元錄》。

毓老師之學重實用,實用當然要易知易行,講學要講到聽者能懂,毓老師稱贊慈航法師講唯識學,老太婆聽了都會笑,他還說:“講學通俗最難,講完應叫聽者都懂,作一大堆注才懂,非孔子之志”,“向學子講學,不是大師;跟老百姓講學,才是大師”,“《易經》《春秋》要講得老百姓都聽得懂”。

不過,毓老師所謂的“通俗”不是“講白”,他說:“每一個字都有來源,都有生命,都有深意,這就是大;用今人短淺眼光,看幾千年大人物,把典籍翻成白話文了事,就是小?!币虼?,毓老師所謂的“通俗”是“通神”,把深奧精粹的古文改用今人語言表達,讓百姓都聽得懂其中的經義,而非將古人智慧書說得簡單膚淺。

一般認為,讀不太懂的古文哲理較深奧,今人所用的白話文較平白粗淺。其實古文和白話文各有表達用語,精妙的白話文不一定不如古文,像孔子的“誨人不倦”,毓老師說得通俗,境界卻不輸孔子原文:“學生糊涂、蒙昧之時,淪為放牛班,孔子仍不放棄?!必估蠋煾M而說“君子不器”:“君子不器,自己不能只當個小用的小器皿,君子也要‘不棄’,不放棄自己,不放棄任何一個人。”孔子說“有教無類”,毓老師說:“孔子不知道哪塊云會下雨,只要是云,就等同視之?!?/p>

我們讀古書,常不自覺、習慣性地和古人產生不易跨越的距離,像一提到堯、舜,就自然尊稱為古代“圣賢”,足以為今人效法,“圣賢”兩字沒有親切感,毓老師有意通俗化,稱堯、舜是“為人類服務者”,而《論語》第一個句子“子曰”,毓老師直言“我的老師說”,堯、舜、孔子似乎就在我們眼前。

《禮元錄》初定稿,我請幾個師兄校正,有師兄要我考慮,多加注解,我回說已遵奉毓老師力求行文通俗教誨,寫得夠白了。

《禮元錄》的編撰,個人修訂十次,原以為書中所記的毓老師教誨,應該可以了然于心。大約一年后,即將印行簡體版,我重新檢視《禮元錄》,驚覺毓老師講述的某些智慧學問,通俗易讀,具備基本中國之學的人好似都看得懂,其實只是讀懂每一個字,但整個句子的深意,我雖易稿十遍,卻沒能悟得實質啟發(fā),譬如毓老師說:“《四書》言人之尊嚴?!?/p>

《四書》有大人、圣人、仁人、賢人、君子、善人、士人、豪杰、英豪等稱呼,又有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微子、箕子、比干、伯夷、叔齊、伊尹、柳下惠、子產等圣賢名字,即在為人立標桿,使一般百姓可以效法,而《四書》中所論的仁、義、禮、智、信、忠、恕、讓等德目,即是揭示人之所以為人的條件、應有的修為。

《論語》首章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孔子勉弟子學成悅樂君子?!墩撜Z》末章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笨鬃犹崾揪尤艘?、知禮、知言。《論語》從頭到尾都言人,而“君子”就是“有尊嚴的人”。毓老師以簡單扼要的“言人之尊嚴”,揭示《四書》要義,似乎難再有更言簡意賅的說法了?!啊端臅费匀酥饑馈?,毓老師這一體悟,用通俗語言說出,今人看得懂,卻不易深悟。古今用字有明顯差異,今人讀古書,若說是為了做君子,會有文縐縐、不合時宜的感覺,我們若依毓老師的教誨說,讀古書是為求做人的尊嚴,而君子即是一個“有尊嚴的人”,應該容易被接受。遺憾的是,毓老師有些話說得越通俗,境界卻越高,我們越容易輕忽。

以“元”字為例,毓老師說“元是一切生之本,我們要尊生、慰生(或‘衛(wèi)生’)、榮生,所以要‘奉元’,我們因而叫‘奉元書院’”,但毓老師后來越說越通俗,我們反而不易聽懂:“‘元’就是要點了那一點”、“‘元’是種子”、“‘元’是生生本體符號”。

臺中靜德君在《禮元錄》出版后,從師兄魏元珪處得到此書,專程南下高雄看我,提問了一些相關毓老師的學術思想,而后大約兩個月南下一次,談兩三小時,買了一背包的《子曰論語》《長白又一村》《禮元錄》,送給同好。他去東北時,也帶了一些我寫的書送人。去年夏初,他到北京,專程帶了一套書到毓老師創(chuàng)建的滿族研究院,向毓老師磕頭。祭拜后,他拿了兩個十元硬幣當圣筊,擲后一個十元硬幣滾進布幔內,他爬進去取出一看,兩個十元硬幣一陰一陽,他興奮地說:“毓老師聽到了!”

靜德君告訴我,他的桌前擺了三本語錄——《毛主席語錄》《蔣公嘉言錄》和《禮元錄》,他每年都要到滿族研究院叩頭。

靜德君未見過毓老師,只是讀了毓老師的語錄和傳記,但他顯現出的景仰熱情,令我動容,深覺自己此生列入毓老師門墻,得到毓老師親自點撥教誨,那可是“百千萬劫難遭遇”的福分。

毓老師在一百零四歲(2009年2月)上完最后一堂課《孫子兵法》,平日便不再接見學生,而對問學已告一段落的老學生,三四十年來也很少單獨見面,只在每年開春年初一、初二,打開書院大門,從早上八點分批接見老學生。許多老學生把年初一、二當成每年的大事,像2011年年初二當天,毓老師見了一百三十名老學生。

毓老師辭世前三年,允許我每周回書院一次,請益三小時,幾位學長向我表達羨慕之情。我遂有一個想法:我有幸得此機會,有責任細想這段難得的時光,回憶向毓老師請示了些什么問題,得到什么寶貴的真文。

孔子說:“朝聞道,夕死可矣!”(《論語?里仁篇》)毓老師創(chuàng)立“奉元書院”說:“不能叫臺灣一地的人懂奉元,應該讓全天下人都奉元?!必估蠋熥x書百年,講學六十多年,他的讀書經驗和講學內容是人類文化遺產,而毓老師百年生命淬煉的絕學更應公之于世,讓未受教毓老師的學子都知道毓老師的拯世真文和不傳之學。于是,我寫了這本《盤皇另辟天的毓老師》(簡體本名為《毓老師講學記》)。

《論語?述而篇》子曰:“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必估蠋煂W孔子“四憂”,略作文字更易:“德之未修,學之未講,民之未胞,物之未與,是吾憂也?!薄皩W之不講”是孔子、毓老師的“四憂”之一,毓老師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深憂不能保存中國文化,曾說:“我死不死不管啊,三十年之后,必要有人能接著講書。我也不怕死,就是為子孫憂?!必估蠋煋暮髮W未能接力講下去:只有一棒接一棒,講學如接力接著講,中國之學才不會斷絕。

《禮元錄》出版后,“奉元書院”出版了《奉元講錄》五本:學長許晉溢筆記《毓老師講中庸》,學長陳絅筆記《毓老師講孫子》(簡體版名為《毓老師說孫子兵法》)、《毓老師講學庸》(簡體版分開為兩部書,名為《毓老師說中庸》和《毓老師說大學》)、《毓老師講論語》(簡體版名為《毓老師說論語》),學長陳明德、沙平頤、劉昊筆錄整理的《毓老師講莊子》(簡體版名為《毓老師說莊子》)。感謝幾位同門學長為毓老師所做的努力,《盤皇另辟天的毓老師》多處引用,特表謝忱。

由于毓老師一再訓誨,講學要通俗,讓大家都聽得懂,《盤皇另辟天的毓老師》書中的古字和虛字盡量減少,如“子曰”,有些地方就直書“孔子說”。

毓老師說熊十力夫子接了孔子的棒子,是第一棒,他接了第二棒,所以講毓老師的學問,必得講熊夫子的立說。熊夫子寫書用字凝練蒼勁,現代人欣賞可能有些吃力,個人為示尊重、引用他的思維立說,以原文為準。熊夫子宗述孔子,受王夫之影響甚大,王夫之著作不易閱讀,個人引用時,部分作了較易閱讀的解說語譯。

說理當然要做客觀敘述,但為了讓毓老師之學較輕松閱讀,本書有時采行第一人稱主觀敘述觀點,不免加了些許個人的粗淺認知和體悟。

一般語譯古文,先寫古字原本,再括號語譯。本書為方便閱讀,有時直接語譯行文,再括號原文,有的引文只語譯相關部分,某些引文也采節(jié)錄引用。

毓老師生于1906年重陽后一日。永懷師恩,《盤皇另辟天的毓老師》擇于2015年毓老師百秩晉十冥壽付梓發(fā)行。感謝師兄吳榮彬百忙中為本書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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