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的你和過去的你是一樣的嗎

很多人問我，到了三十歲是什么感受。我在十年前曾問過自己，等到三十歲，我會是什么樣子？

換言之，現(xiàn)在的我和過去的我，還是一樣的嗎？

回到家，閑來無事，翻出十歲時的生日錄像。那時候還是VCD、DVD流行的時代，十歲的生日宴被錄下來刻成一張碟，后來幾次搬家，這張碟被塞進了一只舊紙箱里，再也沒有打開過。近二十年后，再次打開它，放入老舊的DVD機，看到模糊的光影，那些歡笑，那些故人，那時童真爛漫的自己……

我一個人靜靜地看著遙遠而熟悉的一幕幕，淚不覺落了下來。

“今天是我女兒的生日，感謝各位親朋好友的到來……作為父親，我首先祝我女兒生日快樂，希望她快快樂樂、健健康康地長大……我也希望我的女兒將來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好好學(xué)習、天天向上……”

父親的祝福和期許猶在耳畔。人群中間那個小小的我，穿著紅裙子，扎著紅頭繩，一身喜慶，被一群親朋包圍著，對著蠟燭許下愿望。

已經(jīng)很多年不過生日了。二十五歲之后，每一年過生日我都會去一個地方，青島、洛陽、婺源、大理……在生日的這一天，待在某個不會被人找到的地方，一個人靜靜地許下愿望。有時候是放一盞河燈，有時候是點燃一束焰火，有時候是聽一首歌、喝一杯酒。

坐在大理的小酒吧里，看著人來人往，熱鬧非常。年輕情侶手拉著手在河邊散步，小孩子互相追逐著打鬧嬉戲，新婚夫婦甜蜜相擁拍攝寫真，老人舉著相機駐足留影。每一個幸福的瞬間，都在我的腦海里定格，如同十歲的時候，母親捧著生日蛋糕叫我許愿，父親在身邊含笑凝視著我……而這樣的時光，真的一去不復(fù)返了。

我們越來越喪，越來越迷茫，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該拒絕什么。似乎努力得不到認可，付出得不到回報，失去得不到慰藉，受傷得不到療愈。教科書上的東西不可信，那些勵志名言、雞湯語錄全是空話。別人在貪婪，而我，在恐懼。

到了三十歲，越來越慌，越來越覺得現(xiàn)世安穩(wěn)是不可抵達的一座孤峰。不知是先成家還是先立業(yè)，困擾年輕男女的不只是一張證，是星星和大海遙不可及的距離，一個在盡頭，一個在天邊。

可是，我們?nèi)匀灰髁炼】档鼗钪?，不是嗎?/p>

歲月長無期。我在現(xiàn)世的不安穩(wěn)中，獨享歲月的靜好。

開始懂得丟棄比積蓄更重要，不在乎賺多少錢，不在乎走過多少路。注重當下，早起晨跑，謝絕應(yīng)酬。工作、約會再多，也要堅持十點前回家，十二點前睡覺。不再熱衷于無意義的表達，懂得從人群中找到有相同屬性的人，直接而誠懇地給予友愛。

在每一年最重要的節(jié)日里帶著家人去旅行，保持與家族遠親的聯(lián)系；每年都抽空回去祭祖，在供奉祖先的祠堂跪拜反思；去寺院祈福，對世間一切弱小心存憐憫，力所能及地幫助和關(guān)愛遇到困難的人；放生、參加公益活動、跑馬拉松……那些在十幾歲、二十歲不感興趣、不曾嘗試的事，都要一件一件地經(jīng)歷。

生命是走過平原之后翻越一座座高山。然而對一些人而言恰恰相反，生命是翻過高山之后再走過荒原。

有些遺憾，是種圓滿。有些祝福，我對自己說。愿你活成最美好的樣子，屬于你的樣子。

周迅唱著屬于她的《樣子》。這個年過四十的女演員，依然用她最純真的樣子，演繹世間最動人的故事和最美好的情?！度畿矀鳌防锏逆虫靡恍Γ赌愫茫A》中的淡淡轉(zhuǎn)身，她說：“我老了，那又怎么樣？好高興我開始變老了，我希望能得到相應(yīng)的智慧。我的心一刻也沒有停止感受，我像一枚果子一樣慢慢熟透……”她活成了她的樣子。

時光是在心間吹響的一支長笛，是山野聽風的一片葉子。它很美，讓人無法拒絕被它帶走。我們不再年輕了，不再會像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游戲人間，總喜歡問一句“為什么”。我們經(jīng)歷了人生的起起伏伏，如同一個坐禪入定的老者，體悟生命的解答。

你問我，現(xiàn)在的我和過去的我是一樣的嗎？一樣，也不一樣。如果時光倒流，重來一回，希望回到二十五歲嗎？也許有一剎那，是想的?？砷]上眼，那些經(jīng)歷如雪花碎片般紛至沓來，即便回去再來一次，也會這樣到如今。只是晚幾年，我們還是要面對衰老，還是要推開人生的下一道門。前路未可知，無論風景美不美，是繁花錦繡還是荊棘泥濘，我都想再往前走一走，活成屬于自己的樣子。

二十歲的臉，三十歲的心

一個朋友的朋友圈簽名是——三十而立，一杯便倒。

他是明星，有無數(shù)粉絲。每次去機場都有一幫粉絲簇擁跟拍，他微笑致意，習以為常。有一次，我跟他一起回國，到機場時，一群粉絲早已舉著手機、相機等候在接機區(qū)。他戴著墨鏡，穿著風衣，推著行李車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粉絲見到他，迅速圍攏過去，拍照的拍照，獻花的獻花。我遠遠地站著，沒有跟上去，看著前方花團錦簇歡聲笑語，發(fā)出一聲嘆息。

他現(xiàn)在看似風光無限，卻有著說不出口的落寞。他算是真性情的人，與他所處的圈子格格不入，但也避免不了交際應(yīng)酬。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人上人”的常態(tài)。我與他并不熟絡(luò)，只是偶爾發(fā)微信聊幾句。

我問他：“你的朋友圈簽名為什么是‘三十而立，一杯便倒’？”

他開玩笑說：“因為我三十歲了，年紀大了，酒量不行了?！?/p>

“那是字面的意思嗎？”

他回復(fù)了一個表情，沒有直接回答，卻說起過去。為了成名經(jīng)常應(yīng)酬，喝到早晨四五點都是常有的事。那時候年輕，滿身沖勁，喝得酩酊大醉睡一覺就好了?，F(xiàn)在不行了，尤其是過了三十歲，明顯感到身體大不如前，喝幾杯就想吐，也無心應(yīng)酬，基本上跟圈子里的人不來往了。看書、瑜伽、養(yǎng)生、旅行，過著一個人的“佛系”生活。

他說：“我其實私底下不像個明星，我喜歡簡單安靜的生活?！?/p>

即便如此，他亦常對自己有所擔憂，而這種擔憂演變成了輕微的抑郁癥。有一次，他來上海拍廣告，我們約了晚上在酒店見面。那時已是凌晨兩點，我們坐在酒店頂層的天臺上，身邊是幾瓶空了的啤酒罐。

他問我：“你平時喝酒嗎？”

“我不喝酒，我有酒精過敏癥。”

他點點頭，突然把手中的啤酒罐捏扁，用力擲向虛空。啤酒罐撞到護欄發(fā)出“咣當”一聲脆響，從空中迅速墜落。

我問他：“你不怕一會兒保安過來發(fā)現(xiàn)是你干的啊？”

“偶爾也要任性一下嘛?！彼麤_我眨眨眼，調(diào)皮地說。

雖然過了三十歲，但我感覺他還像個孩子。也許是與身處的圈子一直保持距離，也許是比起工作更注重生活，他的臉上依然留存著少年的稚氣和清爽，眼神里有不諳世事的天真。

他知道我喜歡張國榮，便問我：“張國榮為什么跳樓？”

“他得了抑郁癥。”

“我也有抑郁癥，如果我從這里跳下去，會不會什么煩惱都沒有了？”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我卻感覺他不像是在開玩笑。大半夜叫我過來，自己喝了幾罐啤酒，突然說想跳樓。這時候的他如果被粉絲看到，估計粉絲要嚇得先跳樓。他在人前塑造著完美的偶像形象：生活自律、舉止得體、工作敬業(yè)、愛護粉絲、沒有緋聞……可是，他快樂嗎？

他說：“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紅多久……也許有一天，退出了這個圈子也沒人知道?！?/p>

很多外表光鮮、成功富有的人，在別人眼里是偶像，是榜樣，其實在他們的心里，也渴望有一個偶像或者榜樣指引他們該走怎樣的路，選擇什么樣的人生。十幾歲、二十幾歲的時候，尚沒有打開人生的認知，走的路、過的生活是由當下的環(huán)境決定的，抑或跟著別人的腳步走，往往身不由己。等到經(jīng)歷了、覺悟了，卻發(fā)現(xiàn)過了三十歲，已經(jīng)不年輕了。于是該回家的回家，該成家的成家，不能再做青天之下的白日夢了。

人到中年，不再是少年，連喝一杯酒都是奢侈。

十幾歲的時候，喝一箱都不會掛，跟一幫同學(xué)通宵K歌，唱著“再不去闖，夢想永遠只會是一個夢想”，滿腔豪情壯志；二十幾歲的時候，為了應(yīng)酬，萬般無奈，一瓶接一瓶地悶頭干，卻不痛快；三十歲的時候，有想見見不到的人，有想說說不出的話，對著價格不菲的拉菲，一杯便倒。不是不能喝了，是找不到一起喝的人，喝不出心里藏著的事。

我看著他，他看著漆黑的夜空，我們許久沒有說話。又過了一會兒，他說不早了，明天還要工作。我們就此告別。

臨走之際，我忍不住問他：“你的朋友圈簽名還是字面的意思嗎？”

“你猜?！币娢乙粫r愣住，他呵呵一笑，說，“就是你理解的意思?！?/p>

他并不知道我是如何理解這句話的，但彼時的心境是相通的。從二十歲走到三十歲，這條路最不好走，從無知到有知，從懵懂到成熟，一定會吃苦、受教訓(xùn)、經(jīng)歷失敗……沒有了二十歲的臉，卻有了三十歲的心。

渴望擁有一張不諳世事的臉和一顆深諳人世的心，這就是所謂的“二十歲的臉，三十歲的心”。我希望在我三十歲的時候，依然有少年氣，一派天真爛漫，飲過人生的痛，卻能笑著說“再來一杯”。我希望在我三十歲的時候，想想過去二十幾歲的日子，不覺得光陰流逝可惜。努力走到了三十歲，有了成年人的淡定和自知，待人有禮，遇事不慌。

我所理解的“二十歲的臉，三十歲的心”，是“二十歲的狀態(tài)，三十歲的心態(tài)”。

后來我們很久沒有再聯(lián)系，偶爾會從新聞上看到他的消息，新劇開機了、新廣告播出了……他的狀態(tài)越來越好，但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他，隱藏著心事，人前風光，人后落寞，擔心著哪天突然不紅，退出娛樂圈也沒有人知道。

直到有一天，朋友圈消失了許久的他發(fā)了一個狀態(tài)，定位在倫敦——他去留學(xué)了。

我問他：“打算待幾年？”

“先待兩年再說吧?！?/p>

“這兩年還回來嗎？”

“暫時不回了，我要先活明白了再說?！?/p>

“那……你的粉絲呢？”

“哈哈，我的粉絲會理解我的，他們可以來看我啊。”

“如果兩年以后回來，不紅了呢？”我故意揶揄道。

“都三十歲了，還在乎不紅嗎？人不能紅一輩子，想清楚了也就無所謂了。不應(yīng)該去想不紅了怎么辦，而應(yīng)該去想不紅了以后怎么辦……總得有事做啊。”

“所以你去英國，是為‘不紅了以后’做準備的嗎？”

“你猜對了?！彼恍?，亦如少年。

曾幾何時，他是我遇到的少有的三十歲有“二十歲臉”的人，但少了三十歲該有的心態(tài)。而今，他想清楚了自己要什么，舍得放棄，就會有所收獲。他終于活成了三十歲最好的樣子，這才是他原本的自己。

小姐，你有YSL口紅嗎

YSL推出了新款口紅，我在新加坡機場候機時，問了一圈都沒有找到。涂著鮮艷唇膏的售貨員笑瞇瞇地說：“小姐您放心，如果連我們這里都沒到貨，那全亞洲就沒有幾家有貨的?！蔽铱粗衽_上一排排整齊鮮亮、金光閃閃的方管，聽著售貨員語氣輕柔的介紹，微微地笑了笑。

在一篇公眾號文章里看過一句話：“如果你買不起CHANEL的包，就買一支YSL的口紅?！?/p>

同樣是奢侈品，三四萬的包買不起，三四百的口紅買起來卻不費力?？吹揭恍┚W(wǎng)紅達人在小紅書上秀出幾百支口紅，凡是知名的牌子全都有，有些牌子還有十幾種顏色，不禁在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算一天抹一支，能抹得過來嗎？

曾和一個化妝師朋友聊天，他問我：“你出門前一定要上的妝是什么？”

我答：“口紅?！?/p>

他說：“答對了。你可以什么都不抹，甚至連BB霜都可以不擦，但一定要涂口紅。”

每天即使不化妝，也要涂口紅。隨身攜帶的有兩支，一支淺色，一支深色，用于不同場合，搭配不同裝扮。開會的時候、見客戶的時候、約會的時候，甚至是一個人逛街、看電影的時候，都需要一支讓自己狀態(tài)極佳、心情不錯的“武裝利器”。

口紅可以提升一個人的氣質(zhì)，最重要的是，可以提升人的自信。

我認識的A，每天朝九晚六，擠一個多小時地鐵上班，其間從來不敢穿高跟鞋。周末加班，沒有朋友聚會和異性約會，想看電影就躺在床上用iPad看，午飯、晚飯都是自己帶便當在辦公間解決……吃飯五分鐘，洗澡十分鐘。和大部分在衛(wèi)生間磨蹭二十分鐘以上的女孩子不同，A進出衛(wèi)生間不超過三分鐘，如果要排隊，寧可回到工位上憋著。

把自己過得粗糙隨便，從不愁嫁不出去。并不是因為很容易嫁出去，而是根本就沒有考慮嫁人這回事。像A這樣的女孩，不在少數(shù)。

我們經(jīng)常好奇：她怎么那么容易就能交到男朋友？她的好身材、好氣質(zhì)是如何擁有的？她很普通，為什么老公對她那么好？她為什么每個周末都有約會？她為什么能得到主管的賞識？她為什么有幸福的家庭？她為什么有那么多人追……沒有為什么，所有的為什么都只是因為，在你看不見、不在意的地方，她比你用心。

化妝、健身、瑜伽也許很難，但出門前涂一下口紅、下班后來一段夜跑并不會太難。保持好心情，熱愛生活，看看鏡子里的自己，是美麗了還是老去了，想想今天有沒有比昨天狀態(tài)更好或是更糟。逝去的時間回不來，每天改變一點點，那些付出過的辛苦努力，都不會白費。

網(wǎng)絡(luò)上流行一句話，“做一個精致的豬豬女孩”。所謂“精致的豬豬女孩”，是過得舒服，吃得開心，昨天的煩惱今天扔掉，沒有人對我好我就要對自己好。多讀書，少生氣，學(xué)會護膚，學(xué)會愛惜自己。

你可以不美，但你要健康；你可以沒有錢，但你要有愛；你可以普通，但你要拒絕平庸；你可以淹沒在人海，但你要活得精彩。

最后再問一句，這絕對不是一句廣告語——

“小姐，你有YSL口紅嗎？”

我不是在等王子，而是在等一個把我當成公主的人

認識Vivian純屬巧合，她比我小十幾歲，是個典型的00后。問她最喜歡的明星是誰，她說是竇靖童。我說，我喜歡她媽媽。她說，那你老了。

和Vivian的對話完全是成人式的，她雖然小，但心理年齡很成熟。她找我聊的一些話題，尺度很大。我說：“你一個小女孩，不該關(guān)注這些?！彼f：“你別跟我媽一樣，否則我真的把你當媽。你不怕老嗎？”

老，是每個女人尤其是像我們這種即將邁入三字頭的女人最忌諱的字眼，何況我還沒結(jié)婚。Vivian說：“你跟我玩，多關(guān)注我們關(guān)注的話題，喜歡我們喜歡的明星，你就不老了……”

Vivian是我侄子的朋友，他們的友情叫作“海綿兄弟情”，對應(yīng)“塑料姐妹花”。他們被稱作“海友”，原因是都喜歡海綿寶寶，生日時他們會互送對方“限量版海綿寶寶”作為生日禮物。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們都喜歡吃海底撈，每次聚會都在那兒。

我跟Vivian就是在海底撈認識的。她看到我，對我招手道：“姐姐你坐我這兒來。”

我坐到她身邊，糾正道：“按輩分你應(yīng)該叫我小姨?！?/p>

她說：“姐姐跟小姨不都一樣嘛……同齡人我都叫名字的，對長輩才客氣一下?！?/p>

Vivian是一個酷女孩，手背上文了一朵玫瑰，耳朵上打了一排耳洞。我問她：“你不痛嗎？”

她指了指我的耳朵，問：“你不痛嗎？”我無言，那是我青春叛逆時留下的痕跡，但我已經(jīng)很多年不戴耳釘了。

她說：“跟我講講你的故事吧，我挺好奇的?！?/p>

“我沒什么故事?！?/p>

“你沒故事還寫書??？”她驚得睜大了眼睛。

“你看過我寫的書嗎？”我問道。

“看過啊，我的名字就是看了你的書取的?！蔽毅读税胩欤琕ivian看到我的樣子樂了，“想不到吧，我原來不叫這個名字，看了你的書才改的?！?/p>

“那你原來叫什么？”

“紅色妖姬?！?/p>

這是什么鬼名字。出于長輩的身份，我忍了沒有說出口，但Vivian看出了我的腹誹：“《王者榮耀》玩過吧？”

“沒有?！蔽覔u搖頭。

“唉，跟你說話困難?！盫ivian搖著頭說道，“這是我在《王者榮耀》里的名字?！?/p>

我點點頭，沒玩過，但我知道這個游戲：“那我侄大人叫什么？”

“你說勝天半子啊……”

“勝天半子是誰？”

“勝天半子就是你侄大人啊?！蔽以僖淮伪贿@段“困難”的對話擊蒙，Vivian說，“你得?；貋恚瑳]事兒玩?zhèn)€《王者榮耀》‘吃個雞’，你就跟我們玩到一塊兒了?！?/p>

“我為什么要跟你們玩？我多大你多大啊?！蔽胰炭〔唤?/p>

“可是，”Vivian天真地說，“不管多大，我們都可以做朋友啊?！?/p>

不管多大，我們都可以做朋友。于是，我跟Vivian成了特別的朋友。

我叫她“小紅”，她說：“我最討厭別人叫我本名了?！?/p>

我奇怪道：“你不是叫紅色妖姬嗎？跟你的本名有什么關(guān)系??？”

她支支吾吾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歡別人叫我‘小紅’……”

后來我才知道，她的本名叫“學(xué)紅”，大概是覺得名字土，才不愿意別人這么稱呼她。但我還是叫她“小紅”，覺得這樣很親切，像妹妹一樣。時間久了，她也就習慣了。

我跟Vivian在QQ上聊天，她說：“我特別羨慕你小說里那個叫Vivian的女孩，我之所以改名字，也是希望像她一樣……”我以為她會說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贊美之詞，結(jié)果她說了四個字，“當個明星?！?/p>

“你就這么想當明星??？”

“想?！彼l(fā)來一個“花癡”的表情，“當明星多好啊，想有人追就有人追，想甩人就甩人?！?/p>

“要是當明星像你說的這么輕松，所有人都去當了。”

她沒有回我。過了一會兒，我見她沒動靜，以為她去打游戲了。誰知她突然發(fā)了一個“震動”：“姐姐你能發(fā)我一個紅包嗎？我今天失戀了……”

她在無錫上補習班，和班里一個男生談戀愛。他倆分手不是因為要高考，也不是因為老師和家長的阻止，而是因為一杯奶茶。Vivian一直喜歡喝一家奶茶店的玫瑰紅玉奶茶，男生追她的時候每天送她一杯，幾分糖、幾分熱、加什么不加什么完全對Vivian的口味，于是Vivian和他在一起了。兩個人談了兩個多月，有一天男生突然不再給Vivian送奶茶了，Vivian問他為什么不送了，男生說忘了，Vivian說那你現(xiàn)在記得了。可是過了幾天，男生還是忘了，Vivian又問為什么，男生說路太遠了……Vivian就跟男生分手了。

我說：“就這個原因你跟他分手?。俊?/p>

她說：“這很嚴重！姐姐你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對男朋友不能太遷就。他今天不記得你喝什么，明天就會不記得你穿什么，有一天就不記得你了……”好像說得有道理，她繼續(xù)說道，“分手的時候我送他一杯奶茶，就是他一直送我的那個味道。我跟他由一杯奶茶開始，也用一杯奶茶結(jié)束?！?/p>

“他后來重新追你了嗎？”

“追了啊，但我已經(jīng)有別人了。”

“也送你奶茶嗎？”我揶揄道。

“送炸雞?！?/p>

年輕的孩子談戀愛，仿佛過家家，今天跟你好，明天就跟你不好了，看起來懵懂而天真，任性又可愛。其實他們并非對愛情草率，甚至很多道理比大人看得分明，與其胡思亂想，他們更樂意直接行動，在實踐中檢驗真理。

他們自有對愛情的解讀，無須別人指點。他們不屑糾結(jié)，討厭糾纏，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比起遷就對方，更愿意成全自己。這些看似兒戲的行為背后，有他們自己的一套方法論，畢竟讓自己在愛情中得到舒展和快樂，比什么都重要。

后來，Vivian又失戀了。我開玩笑道：“是沒送炸雞的原因嗎？”

她說：“不是。我要好好準備高考，現(xiàn)在談的都不靠譜，還是等考上大學(xué)再說吧?！毙」媚锟磥碛杏X悟了。

“你以后想找一個什么樣的人呢？”我問她。

“找什么樣的人我不知道，”她說，“但有一點我很明確?！?/p>

“是什么？”

“我不是在等王子，而是在等一個把我當成公主的人。相信有一天，我會等到的。”

唯有好姑娘和夢想，不可辜負

我認識的幾個女孩子都很有意思。

G是我的攝影師朋友，她的本職工作是翻譯。攝影是她的愛好，她喜歡拍攝生活中最普通、平常的事物，一個蘋果，一片葉子，或者一個微笑。我們每年都有一次攝影主題的旅行，從平遙到大理，從清邁到京都。

R是我的圖書編輯，1992年的姑娘。她有一個很火的公眾號，每篇文章閱讀量都是十萬以上。我曾問她：“為什么你這么成功還要做書？”她說：“寫公眾號是我的工作，做書才是我的樂趣。我可以看到不同的人的文字，了解文字背后的故事，體會他們的閱歷和情感?！?/p>

T是一名頗有名氣的演員，她還擁有自己的彩妝品牌。她的心愿不是成為多么有名的明星，而是將彩妝事業(yè)經(jīng)營好，打造中國女孩最喜歡的本土彩妝品牌。為此她經(jīng)常到處飛，研究各種香氛和植物元素，帶回來做實驗。

Y是一名服裝設(shè)計師，她開了一家流浪貓咖啡館，名字叫“傷心旅館”。她喜歡貓，收養(yǎng)了許多流浪貓，這些貓平時散養(yǎng)在咖啡店里，和客人互動。如果有客人看上了哪只，可以免費抱回家養(yǎng)。

這幾年，年輕人中越來越流行一種稱呼，叫作“斜杠青年”，意思是除了本職工作外，還有非常出色的副業(yè)。上述的幾個女生都可以稱作“斜杠青年”。

有些人從早忙到晚，卻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有些人無所事事，不是打游戲就是刷抖音；還有些人，他們同時有幾份工作，每份工作都做得非常出色，過得很充實。人和人之間的差距隨著時間的推移、年齡的增長，逐漸顯露出來?？傆腥吮г股鐣牟还剑H低他人，計較得失，卻不從自身找原因，虛度光陰，浪費社會提供的各種資源。須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如果再有人問我，我到這個年紀為什么還不結(jié)婚？我會告訴他，我在這個年紀做了多少事。如果再有人告訴我，你應(yīng)該少做一些事，多認識一些人。我會告訴他，認識更多的人并不能提升我的生活品質(zhì)，我應(yīng)該去做一些讓人生得到快樂和充實的事。

我和G一起去旅行，到過許多地方，一邊游覽一邊拍照。我們拍路人，拍孩童，拍原野，拍花朵，也拍自己，拍旅途中每一個值得珍藏的畫面。G把這些照片洗出來，做成相冊，見證我們的友誼。等到老了回憶起來，這些都是經(jīng)年累積的財富。

G一直單身。她說：“單身不代表一種身份，而是一個詞語，用來形容一個人足夠強大，不需要依賴別人，并且很享受生活?！?/p>

我和R合作出書，她很認真負責地和我討論每一篇主題、每一句措辭。她請我在她的公眾號上發(fā)文章，告訴我如何跟網(wǎng)友互動，比起傾訴，更應(yīng)該多去傾聽。作家的意義不僅僅是表達自我，而是成為很多人心靈的電臺，代表他們發(fā)聲。

R受過情傷。她說：“我特別理解凌晨三點睡不著的人的心情。我不是壞女孩，為什么沒有人好好愛我？后來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唯有好姑娘和夢想不可辜負?！?/p>

T的彩妝出了新品，總會寄一些小樣給我，她的洗臉巾和竹炭卸妝水特別好用。我寫了一篇試用心得發(fā)給她，她特別高興，打來電話，開心得像個孩子。她把拍戲賺的錢用來投入研發(fā)和運營品牌，每一篇用戶評論她都認真地回復(fù)，她的店鋪銷量日益增高，沒有一個差評。

T努力演戲，卻始終沒有出線。她說：“過去我一直很焦慮，拍了這么多年戲還是不紅。我開始通過做別的事情緩解焦慮，沒想到一不小心做成了，我覺得這比拍戲更有價值?！?/p>

我經(jīng)常去Y的咖啡店寫作，會有貓咪走過來窩在腳邊瞇著眼休憩?？Х鹊昀镪戧懤m(xù)續(xù)養(yǎng)了十幾只貓，它們有的是在大街上撿到的，有的是被人送過來的，還有的是自己走進來的。它們把這里當家，把來這兒的客人當作朋友。

Y的服裝店倒閉了。她說：“我經(jīng)歷過失敗，也經(jīng)歷過一貧如洗的生活，最難的時候蹲在大街上無處可去。一只流浪貓走到我身邊，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像它。貓尚且可以好好地活著，人為什么不能呢？”

我們?yōu)榱藟粝胍宦反蚱?，有的在半路迷失了，有的走到終點卻忘了出發(fā)的目的。當中有太多的挫折和艱辛，越到后面越體會到堅持和努力的艱難?？墒?，我們還是要往前走，不停地走，用盡全力。追逐夢想，這個過程超越了實現(xiàn)夢想的意義，它會將你訓(xùn)練成一個在高空走鋼索，仍會抬頭仰望星空的人。

這一年，我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部電視劇，寫完了一本書；這一年，我走完第一百座城市，寄出第一百張明信片；這一年，我入職了一家大公司，管理著一個團隊，進入職場的下一個里程；這一年，我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這一年，我終于走到了三十歲。

謝謝我的三十歲，謝謝這些年經(jīng)歷的世事。謝謝遇到的人，謝謝他們不屈的理想、不滅的情意。謝謝努力到今天依然有人起立鼓掌，謝謝失敗，謝謝和我一起出發(fā)的那一只包、一本書、一個行李箱……

也謝謝你。

生命要浪費在美好的事情上

日本漫畫家手冢治蟲在《我的漫畫人生》中寫道：“長大后，一個人應(yīng)至少擁有兩個希望，堅持兩件事。因各種各樣的條件限制，一件受了挫折，還會有一件留下來。每個人必定會有長大成人的時候，走上社會的時候，進行人生選擇的時候……在那種時候有能夠選擇的事物，真的很幸福?！?/p>

有一句話是，生命要浪費在美好的事情上。美好之所以可以被“浪費”，大概是因為可以讓我們選擇。

回想青春時代的躁動狂熱：攢錢買喜歡的書籍和CD，坐一夜火車只為看某人的一場演唱會，排一夜長隊等粉絲見面會，只為遠遠地看他一眼，但也許什么都看不到。幾次離家出走，幾次打回原形，幾度自暴自棄，幾度重拾信心。長時間曠課，翻過學(xué)校那道不高的圍墻，在初春的草地上靜坐一個下午，僅僅是為了看一眼黃昏的落日。

似乎年輕是當時最能夠揮霍的資本，而我們奔跑其中，不知疲累。即使那時已經(jīng)站在高中畢業(yè)的邊緣，伴隨著無盡的恐慌與迷茫，也能堅持所堅持的，選擇所選擇的，不負初心，不悔當初。

多年后，我已經(jīng)失去重返校園的可能，把青春埋進墳?zāi)?，被迫做了許多自以為重要的人生大事……卻在那時候，無可救藥地愛上了旅行。辭職、離家、浪跡天涯，我絲毫不覺得這是在浪費生命。曾幻想著可以聽到喜歡的門德爾松，遐想愛琴海里溫柔的海浪，在夢里描繪天空和大海的顏色。地中海不再是遙遠模糊的風景，伴隨著此起彼伏的海浪聲，于每個午夜時分，寫下深情優(yōu)美的文字，記錄屬于感覺或感情上的領(lǐng)悟和收獲。如此美好。

我們應(yīng)該在最好的時候，盡情地揮霍自己的生命。

于是，過了二十五歲，我依然決定去遠行，去一無所知的地方，一個雙肩包、一張地圖、一雙腳。我曾無數(shù)次幻想，在冰島擁有一間小屋子，可以獨自出去捕魚，亦可以和當?shù)厝艘黄鹫勑Α⒑认挛绮?。隔著北海與西歐大陸暢想伊比利亞風情，在阿爾卑斯山脈下的中世紀莊園里看遙遠朦朧的巴洛克和洛可可建筑，帶著漂亮的牧羊犬在遼闊美麗的北美洲大草原上奔跑、放羊。

那些青春的畫面，那些埋在記憶深處的場景，觸手可及，偶爾被捧在手心想念。在記憶慢慢累積漫溢之時，在所有的年輕夢想、無聊思緒被附上隱形的翅膀足以起飛之后，堅持，有了它應(yīng)有的選擇。由心出發(fā)，不再是簡單莽撞地離家出走，抑或逃避都市的快節(jié)奏生活。無所謂對錯，更無所謂值不值得。

我們走過的路，以及我們要走的路。那些大人們覺得所謂的“浪費”甚至“揮霍”，那些一個人痛定思痛后的“放下”乃至“放棄”，都是因為我們還有選擇，還可以堅持。即使這輩子平平淡淡，但至少快樂自由過。

我想對你說，生命要浪費在美好的事情上。

而在我的心里，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是找到那個知道你所有的錯誤和缺點，但依然認為你很好很好的人，與他一起，讓內(nèi)心豐富、充盈，讓時間在有限中得到無限延展，讓彼此的靈魂碰撞出美好的火花。

愿你擁有所有善意與溫度

家附近開了一家鈴木食堂，我經(jīng)常獨自去那里吃飯。杏仁豆腐和壽喜鍋非常美味，我常常點一份壽喜鍋配米飯，吃完再來一份杏仁豆腐當甜品，便覺得這一天過得愉悅。人的愿望有時候非常簡單，吃一頓美味的晚餐，或者度過一個寧靜的下午，就會覺得快樂。

重讀《雙城記》：“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年頭，這是愚蠢的年頭；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jié)，這是黑暗的季節(jié)；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我們面前什么都有，我們面前一無所有；我們都在直奔天堂，我們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p>

莫名地，有著相同的感受。這是最好的時代，通信發(fā)達，科技水平發(fā)展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人類的想象無窮無盡，探索太空，星際旅行，研究AI……這是一場無聲的革命，它的速度和影響力超越任何時代。這亦是最壞的時代，全球變暖，瘟疫頻發(fā)，冰川融化，珍稀動物瀕臨滅絕。交通堵塞，物價飛漲，城市正在變成一個個重型垃圾場，沒有新鮮的空氣、空曠的草地，連看一眼太陽都是奢侈。

住在二十四層的高樓，俯瞰灰蒙蒙的城市。從凌晨到傍晚都是一種色調(diào)，沒有陽光，空氣里浮動著微小塵埃。住在城市里的人戴著防毒口罩，低頭佝僂著背走路，看不清臉。我已經(jīng)持續(xù)一個星期沒有出門，靠外賣度日。一直在看電影，從《卡羅爾》到《丹麥女孩》，從《踏雪尋梅》到《大佛普拉斯》……不大的空間內(nèi)充斥著靜謐的陰翳，仿佛一個絕癥病人的胃。

許久沒有抽煙了，于是點一根，站在陽臺上慢慢地抽?？催@座城市被霧霾籠罩，人們像是罐頭里的魚。腦海里是另一番景象，在拉瓦納西，坐在恒河邊看日出，金色的陽光灑在河面上，如同流動的星子，男女老少在河邊沐浴，跪伏祝頌，如此虔誠。我們給予自然足夠的愛，它會給予恩賜，反之，它會成為囚禁我們的牢籠。

“一條能夠超越輪回，去除我們所有污染的道路，確實存在。”

所以一直在走，不停地走。去任何一個地方，都會給自己獨處的時間。在青海，遇到一個僧人，他說：“把你的手給我看看。”于是伸出手，他在我的掌心劃下一道痕,并給了我一串菩提，告訴我睡不著的時候把菩提放在枕邊。

人的恐懼來自自身。經(jīng)常半夜驚醒，睜著眼睛看著黑沉沉的虛空再也睡不著。于是拿起一旁的書，翻到?jīng)]有看完的那頁，上面寫道：“我的愛如火如荼時，夢魘也在體內(nèi)輾轉(zhuǎn)不休。夢魘有兩張面孔，白天是我的疾病，夜里化作我的恐懼。它們都出自我的愛情。愛情沒有錯，是我的妄想有錯?！?/p>

那部沒有寫完的小說過去了很多年還是沒有寫完，文檔更新時間定格在2010年。2010年8月15日，故事在這里戛然而止，它如同一個不曾長大的孩子。這是我離家之前寫的最后一部小說，我把它鎖在電腦里，之后獨自拉著行李箱走上外出闖蕩的路。

我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與寫作沾邊，它是我的妄想。然而到最后，還是走上了這條路，這條能夠超越輪回滌除所有污染的道路，它不再是我的妄想。在青海的塔爾寺，在西藏的布達拉宮，在拉瓦納西的恒河，一路走、一路看、一路默誦，這是我的結(jié)，也是我的道。

那天，和一個行走江湖的盲人聊天。他說：“你的生命力很強，這樣的人勢必要吃很多苦。好在你是一個心性柔軟的人，你的柔軟包裹你的剛強，像水滋養(yǎng)一棵鐵樹，這棵樹越長越高，越長越茂盛，足以遮擋風雨，不被摧毀。”

回來的時候，我收到一個朋友寄來的明信片，上面用黑色的鋼筆寫道：

愿你活得徹底，即使靈魂的旅行總是遙不可及。

愿你有黑色的眉眼，濾去世間一切塵埃與黑暗。

愿時光無暇，永無病痛。

愿你擁有所有善意與溫度。

用一生做對和做好一件事

最近抽時間回了趟家，去了高中母校，看到從前賣煎餅的老奶奶還在學(xué)校對面賣煎餅，攤子前排了長長的隊伍。我走過去，跟她打了聲招呼。她抬頭對我笑了笑，然后繼續(xù)做煎餅。

高中三年，我每天早上都會到她的攤鋪前買一個煎餅。十幾年了，攤子沒變，她的頭發(fā)卻變白了，臉上的皺紋也多了。她做煎餅做了四十年，在我們學(xué)校對面賣煎餅也有二十年了?？粗皖^嫻熟地和面、打蛋、切蔥、卷餅……我不禁感嘆時光飛逝，歲月已矣。

曾經(jīng)跟一個朋友聊天，說到人生中最難的事，他說，用一生做對和做好一件事，最難。

的確。我曾問過很多人：你們工作是為了什么？為了賺錢。你們喜歡自己的工作嗎？大多數(shù)人不置可否，談不上喜不喜歡，為了生計而已。有穩(wěn)定工作的人尚且如此，那么一個擺小攤的呢？于是我問了老奶奶同樣的問題。

“您年紀這么大了，怎么還干呢？”

“不干這個不知道干什么呀。”

“那您喜歡做煎餅嗎？”

“喜歡呀，”老人家笑呵呵地說道，“我做了一輩子煎餅，這兒的人沒有誰沒吃過我的煎餅?！?/p>

“您為什么不去更熱鬧的地方開個鋪子呢？”

老人家搖搖頭：“我在這兒挺好的，我喜歡學(xué)校，喜歡孩子們，我能為他們做煎餅很開心……他們吃著我的煎餅考上大學(xué)，我再做個十年二十年也樂意。”

有人說，難的不是做一件完不成的事，而是用一輩子做一件事，哪怕這件事很簡單。

很多人覺得人生無聊，不過是日復(fù)一日重復(fù)勞作。那些手藝人，一輩子只做一件事，怎么雕好一只木雕，怎么修好一座鐘表。就像賣煎餅的老奶奶，她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小攤販，而是一個做煎餅的手藝人，她的初衷是讓備考的孩子們吃得開心，做煎餅不只是為了生計，而是她一輩子的事業(yè)。

她說：“你看，這些人已經(jīng)離校十幾年了，回來時還記得來我這兒，吃我做的煎餅?！?/p>

他們吃的何止是幾塊錢的煎餅??！

這久違的、熟悉的味道，不禁讓我們想起年少時每一個奮斗的清晨。那時天不亮就要上學(xué)，餓著肚子跑到學(xué)校門口買一個煎餅，咬一口，滿嘴的香。那是記憶中家鄉(xiāng)的味道，是藏在青春里的小確幸。

我輕輕地咬了一口，還是多年前的味道，一點兒都沒變。和那些站在我旁邊、咬著煎餅的人相視一笑，眼里有著同樣的意味，我們都是來回味青春、追溯往昔的。老奶奶樂呵呵地看著我們，念道：“你們啊，都是做大事的，可做再大的事，也要填飽肚子呀。”

想起那部風靡一時的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那些在故宮里工作了幾十年的文物修復(fù)師，從十幾歲開始就跟著師傅做學(xué)徒，每天在一方狹小的天地，對著一座鐘或一塊木頭，精心打磨雕琢，一干就是一輩子。如果沒有對這份工作的持久熱愛和投入，是難以做到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專注于此的。

有一句話說，每一個專注工作的人，都在靜靜地發(fā)光。有些人是單純地喜愛這份工作，有些人是出于職業(yè)精神，還有些人是為了理想。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大家都在付出和收獲的同時，實現(xiàn)了人生的價值。

故宮的文物修復(fù)師說：“人在這世上走一趟，都想留點什么，覺得這樣才有價值?！焙芏嗳苏J為，文物修復(fù)工作者是因為把文物修好了才有價值，其實不見得。他們在修文物的過程中，跟文物交流、發(fā)現(xiàn)文物背后的故事，這才是他們的價值。

夢想有大有小，工作無關(guān)貴賤。職業(yè)種類與職位高低，從來不是判定一個人成功與否的標準。如果覺得累了，覺得做一件事沒有動力了，那只能說明你對它喪失了責任和情感。一輩子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是一種幸運，難的是投入到一件不喜歡的事情上面。大多數(shù)人一生庸庸碌碌、得過且過，他們未必是做不好，而是沒有做出從心的選擇。

有堅定的目標和意志，自然是好的。如果沒有，就學(xué)會適應(yīng)，適應(yīng)人生的游戲規(guī)則，適應(yīng)從正在做的事情里找到樂趣。人生從來沒有彩排，一旦上場，就只能盡力表演，直到終場。在謝幕之前，用盡全力去完成一個標志性動作。

那些生命中溫暖而美好的事，都是小事

在豆瓣上看到一個帖子：“陌生人做過什么事，讓你覺得世界很美好”，答案五花八門，每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都讓人感到一陣陣暖意。

網(wǎng)友A說：“趕時間急著過馬路，車太多很久都過不去。路邊的清潔工大叔看到我的窘樣，拿起清掃工具走到馬路中間佯裝掃垃圾擋住車流，然后微笑著示意讓我趁機過去。那是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感動瞬間?！?/p>

網(wǎng)友B說：“過春節(jié)全家人都回老家去了，只有我一個人留下來，飯店都關(guān)門了，很難找到一家吃飯的地方。走了好久終于找到一家小吃店，店主看我一個人，坐下來陪著我吃，還請我喝了一杯酸奶，當時感動得稀里嘩啦的?！?/p>

網(wǎng)友C說：“一個人獨自拿著很多行李去學(xué)校，從大巴車上下來后一直下大雨，我手上東西太多沒辦法撐傘，被淋了個透。等了很久打不到車，公交也擠不上去，很狼狽地站在車站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有個男生走過來，給我撐了很長時間的傘，我當時又冷又累，已經(jīng)傻掉了，但是非常非常感動?！?/p>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最近看了太多黑暗壓抑的社會新聞，不禁開始懷疑這個世界?？吹接玫蔚未蜍嚨呐⒂龊?，從此以后不敢坐網(wǎng)約車；看到疫苗造假，從此以后不敢打疫苗；看到新婚妻子被丈夫殺害，從此以后不敢談戀愛……從什么時候開始，人與人之間充滿了防備，在地鐵、公交、路邊，更多的是冷漠的低頭族，沒有人愿意抬頭看看身邊發(fā)生了什么。親人同事間的交流變得刻板而客套，大家只關(guān)心巴掌間的新聞，卻忽略了俯仰間的天地。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抱怨。社會矛盾滋生，親緣關(guān)系疏離，生活得過且過。覺得再努力這個世界也不會變得更好，還不如把自己關(guān)起來，逃避一天是一天，仿佛這樣就不會受到欺騙與傷害。杰克?凱魯亞克筆下“垮掉的那一代”，似乎又要在我們這代年輕人身上重演。

有沒有那么一種方式，讓你能夠停下來，抬起頭，看一眼身邊的風景；有沒有那么一句話，讓你在萬分沮喪的瞬間突然想起，然后被治愈。

在飛機上睡著了，降落的時候旁邊不認識的人幫我調(diào)座椅；上學(xué)拎了一大堆東西，不認識的人幫我拎；手機掉在出租車上，司機打了個電話送回來……

看，其實生活中處處可見美好，我們只是缺少發(fā)現(xiàn)它的眼睛。

在去富良野看薰衣草的途中，我提著行李箱爬樓梯趕火車。因為行李箱太重了，最后幾級臺階實在邁不過去。列車員吹起了口哨，示意再不飛奔過去列車就要開走了。這時，一個白發(fā)蒼蒼的工作人員跑過來，二話不說拎著我的行李箱就往列車門的方向跑，邊跑邊不忘囑咐我走路小心點。當我終于氣喘吁吁地跑上車時，他站在外面沖我微笑揮手。那時候我覺得，即使看不到薰衣草，也不枉此行。

那一年在馬德里，去洗手間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大巴車開走了，背包行李都落在車上。除了手機，身無一物。那時還不流行微信，也沒有Facebook和Instagram，我急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一個人迷失在小山谷的驛站，看了一圈四周只有我一個亞洲人，想找人求助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就在我即將崩潰的時候，一個滿頭小辮兒的吉卜賽男孩兒走過來，問我需不需要幫忙。我說，我坐的大巴車開走了，行李都在車上。他二話沒說，找來一輛車，把我送回了馬德里市區(qū)。到了車站，又幫我去遺失行李管理處找到了我的背包和箱子。

過了這么多年，他載著我一路找行李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我永遠記得他黝黑的皮膚、滿頭的辮子、胳膊上的文身……他仗義的幫助讓我一直心存感激，但當我想要報答他時，他卻只是擺擺手，笑著說：“That's OK！”

有一個人描述讓他感動的場景：公交車里飛進來一只蝴蝶，一位叔叔捉住了它，然后趁到站停車的間隙把它放飛了……那樣的畫面，只是想一想，就覺得生動而美好。

當你筋疲力盡在雨中搭車的時候，哪怕對方?jīng)]有座位了，只是向你揮一揮手，也能感到一種溫暖。

那些生命中溫暖而美好的事，都是小事。

而你，是否能夠暫時放下心中的不安，閉上眼，讓心里的那個聲音對自己說：這世界很好，你應(yīng)該愛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