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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風(fēng)月江南,你是我此生最美的眷戀 作者:似水如煙,白衣蕭郎 著


序言

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xiāng),還鄉(xiāng)須斷腸。

——唐·韋莊《菩薩蠻》

詩人說,夢在江南煙雨中,心碎了才懂。那日,船在水面緩緩前行,周遭的風(fēng)景入畫。仿佛誰在運筆,將一幅寫意山水,在天地之間緩緩舒展。兩岸的粉墻黛瓦,朱樓飛檐,紛紛倒退,詩意橫生。待船轉(zhuǎn)過橫塘,有閣樓臨水而出,誰家的女子咿呀咿呀地清唱,如花瓣,從雕窗花樹間飄落而下,在清碧的水面,化作漣漪,一圈一圈地蕩向遠(yuǎn)方,讓人綺思不斷。

而此時光陰,淡漠而綿長,頗似夢中光景?!扒岸葎⒗芍氐剑L鄰尋里,同時歌舞。惟有舊家秋娘,聲價如故……”我不是多情的劉郎,卻一直醉心于江南的風(fēng)月與香軟。在豆蔻梢頭卷上珠簾總不如的竹西佳處,在檀板輕敲唱徹黃金縷的西泠橋,在槳聲燈影的秦淮河畔,在昆曲繞梁的一詠三嘆里,總使我心戚戚,淚濕衣裳。

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我是如此迷戀江南,如古時決絕的女子,“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你的歌榭樓臺,你的煙雨畫船,你的芭蕉庭院,你的鏡里朱顏,你的人約黃昏后,你的待月西廂下,你的望斷行云無覓處,夢回明月生南浦。你的才子,你的佳人,柳三變和周邦彥,蘇小小和朱淑真,卞玉京和李香君,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在我的記憶中流轉(zhuǎn)。我如中了最毒的巫蠱一般,只一味地承受,沉淪,再無退路。

光陰流轉(zhuǎn),往事千年。此刻,且放下書劍,隨船家春水煮茶,臥聽風(fēng)雨。遠(yuǎn)處的粉墻黛瓦,倒影在碧水柳色里,沿河兩岸,有客家的燈盞漸次亮起,愈加顯得如夢迷離。泊在河邊的畫舫,與粉墻下的芭蕉呼應(yīng)著,花落水流紅,詩意幽生。船尾有豆蔻梢頭的女子,云鬟高挽,在咿咿呀呀地唱著只屬于江南的曲子。是《虞美人》還是《南歌子》,是《點絳唇》還是《如夢令》?那吳語儂音,聽不真切,別有一番風(fēng)情。柔婉、纏綿,卻又素白、清凈,如廬州城里的月光,從林風(fēng)眠的畫里流瀉出來。

有花枝搖曳的女子,緩緩移步來獻(xiàn)茶。燭光下,她的皓腕凝霜雪,淺笑宴宴,她的臉頰,浮著一抹醉人的嫣紅?!耙咕脿T花暗,仙翁醉、豐頰縷紅霞。正三行鈿袖,一聲金縷,卷茵停舞,側(cè)火分茶。笑盈盈,濺湯溫翠碗,折印啟緗紗。玉筍緩搖,云頭初起,竹龍停戰(zhàn),雨腳微斜?!蔽抑?,這是地道的江南女子,婉約清揚,才傾一方。我知道,她的櫻口一開,便會有無窮無盡的風(fēng)月故事,潮水般涌來。

可是,我還是想念孤山寺下,你給我沏的新茶。那個時候,春江初平,青山隱隱,綠水迢迢。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橫。你似清蓮一朵,娉娉婷婷。你泉邊汲水,林下煮茶,如《浮生六記》的蕓娘,風(fēng)姿澹然,芳心可可。而我則展了花箋,幽亭下閑閑地坐著,看梅花伴影,紅袖藏香,寫初月入春林,相思逐潮生。

恍惚間,有花朵簌簌落下。像落在前世的夢里,縹緲,依稀。心事,亦隨之在杯盞中沉浮。當(dāng)年,寓居湖州的落魄才子姜夔,憑借《疏影》《暗香》兩曲,贏得石湖老人的眷顧,抱得美人歸。“自作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吹簫;曲終過盡松凌渡,回首煙波十四橋?!痹诎籽╋h飄的江面,一楫小舟,漂泊在江天之間。他們把酒言歡,白發(fā)紅顏,志得意滿,一曲清唱未完,舟子已駛出了垂虹橋。

江水滾滾,千古興亡。多少才子佳人,都?xì)w入歷史的塵煙??v有雄心萬丈,心事萬樁,有誰知?唯有案上劍花如霜,還伴我,共燭光,話盡滄桑。

周遭的一切,忽然都靜了下來。只有溫婉的曲子,還飄浮在船外的水面之上。細(xì)細(xì)的,軟軟的,仿佛要附著身子,直入到骨髓中去。那種細(xì)軟,那種溫婉,如你的呢喃,在耳畔低低回環(huán)?;秀遍g,我的心境一下子變得明朗起來,飄逸起來,恍若置身山陰道中。身后的紅塵漸漸退去,山道蜿蜒,溪流聲愈加清越。斯時,白云出岫,山嵐裊裊。俄而有清風(fēng)徐來,花香逶迤而至。正在我詫異之際,你已攜了綠綺,候我于花樹之下。你的眉眼盈盈,白衣似雪,風(fēng)吹衣動,翩翩似仙。

你撲進(jìn)了我的懷抱。你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你說你是屬蓮的女子,心里珍藏一個最美的江南,已年復(fù)一年,而今你要把這清簡的情意流淌在琴音里,要隨清風(fēng)明月,伴我行走江湖。你婉轉(zhuǎn)鶯啼,抱琴而歌,有清越的琴音,從你纖細(xì)的指端,汩汩而出。那絕美的音色,隨著清風(fēng)明月,匯入花溪、山川,泱泱蕩蕩,與天地融為一體。彼時,明月在花樹間升起,花雨紛紛揚揚,飄落在你的身旁,讓人恍若隔世。我在你絕美的音色和傾城的溫柔里沉浮。不知歸路。

韋公子說,“琵琶金翠羽,弦上黃鶯語。勸我早還家,綠窗人似花?!辈恢裁磿r候,雨已經(jīng)停了。月光從樹梢間升了起來。有人從酒肆里走出,從明明滅滅的人間煙火里走出。待我再回首時,船已搖出了雙橋,身后的萬千繁華,仿佛都隱進(jìn)了畫里。朦朧,迷離,不帶一絲的愛恨情仇。

白衣蕭郎
2015年7月17日
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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