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篇

一位勇攀學術高峰的奇才——賀王寅先生七十大壽

胡壯麟

我聞王寅先生大名在先，相識在后。1993年我買到他編著的《簡明語義學辭典》，學習后心情十分激動，產生了種種聯想。作為改革開放后第一代的外語教師，我一直滿足于詞匯學、句法學、語音學的教學，對語義學則敬而遠之，力不從心。不僅是我們這些半路出家的語言學教師有如此想法，國際上一些著名的語言學權威也對語義學做了不同形式的公開表態(tài)，如著名的生成語言學家喬姆斯基宣稱他的轉換生成語言學只研究結構，即句法，不考慮語義學。我的老師，著名的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家韓禮德在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第二版的序言中承認把該書定名為功能語法，是因為在語義學方面他了解不多。其次，有關語義學的術語解釋一般都收在語言學辭典中，作為其中的一個次范疇來處理。而我從未見過面的王寅先生居然能把語義學這一范疇的內容編著成一部辭典，說明他閱讀了很多語義學的論著，研究頗為深入。我買了這部語義學辭典之后，對于我學習和教授語義學真是大有裨益。

1995年在北京大學召開第一屆全國系統(tǒng)功能語法大會，我曾期待他親臨指導，可遺憾的是他最后未能出現。從來自山東的與會者了解到他從政搞外事工作了。我還在惋惜一個搞語言學的優(yōu)秀人才從此要離開外語界了，但令我欣慰的是，不久后他又去了蘇州大學外國語學院。我和王寅先生在那段時間多次見面，此后我對他產生了亦喜亦憂的復雜心情。喜的是他能回到他的母校從事外語教學和學術研究，可更好地發(fā)揮他的作用，對我國的語言學事業(yè)必有推動；憂的是沒多久聽說他當上蘇州大學外國語學院的院長，做行政工作必然會耽誤學術研究，占掉不少時間，我深有體會，這不用說。關鍵是在于我觀察到了，王寅還是一個搞“雙肩挑”的理想教師，不僅為蘇大外院獲得了博士點，且自己還科研成果累累，為在我國認識和普及認知語言學作出了重要貢獻。他后來又被四川外國語大學引進，為該校的科研和申報博士點再次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多年來王寅先生共出版了30多本論著，發(fā)表論文200多篇，共有近1800萬字的成果，這確實在我國學界不多見，堪稱奇才。我有幸應邀為其中的四部著作寫過序：《語言理論與語言教學》（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認知語言學探索》（重慶出版社，2005）、《認知語言學》（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7）、《構式語法研究》（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1）。就我個人來說，我感到王寅先生治學的特色太多，值得自己學習。

（1）理論功底深厚，一步一個腳印，不斷擴寬視野，步步深入。他最初從研究語義學起家，后來進入到認知語言學、語言哲學、符號學、訓詁學、傳播學、翻譯學、邏輯學等領域，涉足之廣，令人敬佩。

（2）掌握信息全面清晰，不拘泥于一派之見，擅長融會貫通。如在構式語法研究中比較了4種有關理論，論述到位，評價得當。在《語言哲學研究（上下卷）》中將西方哲學簡史以及其他龐雜內容劃表呈現，論述清晰。

（3）對所研究的專題能進行深入而又全面的評論，一針見血地指出它們所存在的問題，并能提出自己的精辟想法和獨到見解。他不僅對國外認知語言學作出了深入研究，且在此基礎上加以發(fā)展，提出了具有本土化性質的體認語言學。

（4）理論與實踐緊密結合，中西融貫，古今打通。如其對構式語法和像似性等領域的研究在國內一直處于領先地位，將西方的像似性理論與我國的訓詁學（音訓、形訓、義訓）結合起來，既在理論上開辟出一個全新的研究方向，也對我國的語言教學具有很多指導意義。

（5）基于國外學者所論述的“哲學是語言學的搖籃”觀點，提出了具有歷史意義的“哲學與語言學互為搖籃”新觀，認為認知語言學和體認語言學也在幫助哲學界解決很多難題，這實在難能可貴，值得點贊！

（6）努力實踐和發(fā)展錢冠連先生提出的“中國后語言哲學”理論，他在論著中清晰梳理了西方哲學簡史和語言哲學簡史、主要內容和研究方法，且提出了很多新思想，這不僅對于國內語言學界（包括漢語界）具有指導意義，且對國外語言學界也有引領作用。

（7）以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唯物論和辯證唯物論為理論基礎，深入分析了當前國內外流行的種種語言學派。他認為認知語言學的歷史意義在于：將馬克思的“唯物論”和“人本觀”引入到語言研究的殿堂，擺脫了索緒爾和喬姆斯基的唯心論哲學立場，這確實是一語驚人，驚醒學界不少夢中人。特別是他還能以馬克思理論分析語言研究中的形式和意義、理論和應用、任意性與像似性、點性意義與線性意義等之間的對立統(tǒng)一關系。聽說他在我國哲學界的核心期刊上還發(fā)表了十幾篇論文，這恐怕在外語界是不多見的。

王寅先生樂于助人的優(yōu)良品質，我深有感觸。我本人在編寫“英語語法及其發(fā)展史”（《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2017年第五期）一文時，就英語語法與不同時期哲學思想的關系方面向他請教。他不但認真幫我進行了細致地梳理，并還提供很多最新信息。聽學界的朋友提起，他樂于幫助一切向他求教的、肯學習的老師和學生，培養(yǎng)了一批語言研究和教學的后來者。特別是在川外所建立的認知語言學團隊，可謂國內唯一，不僅在語言學領域樹立起一面旗幟，而且還幫助傳播學界建立了認知傳播學，幫助漢語界建立了認知地名學，幫助翻譯界建立了認知翻譯學。特別是他帶領自己的弟子出版了《認知語言學分支學科建設》（高等教育出版社，2016）一書，在國內外率先提出了對語言各層面進行系統(tǒng)性和全面性認知研究的理念，將認知語言學的基本原理幾乎擴展到語言研究的各個層面。特別令人振奮的是，他近來還提出了具有我國特色的、前沿性的“體認語言學”，當是對全世界范圍內的語言學研究作出了開拓性的貢獻，充分體現了中國學者的一份擔當！

時光荏苒，當年的壯漢王寅同志居然亦將步入七十高齡，謹在此表示衷心祝賀，愿他在安度晚年的同時，為我國語言學的發(fā)展繼續(xù)發(fā)揮引領作用。我也想利用這個機會，感謝四川外國語大學對王寅先生的關懷和支持！也感謝蘇州大學能培養(yǎng)出像王寅先生這樣優(yōu)秀的學者！

2018年8月

（作者：胡壯麟教授，博士生導師，著名語言學家；工作單位：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

本書中胡壯麟、錢冠連、潘文國、王銘玉、劉玉梅等幾位撰寫的文章已刊發(fā)于《當代外語研究》2019年5月第03期，特此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