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

牟明容

記憶中小時候家門前有一條長長的、深深的巷子。

古舊斑老的墻壁，暗綠色的藤蔓，排列整齊的石板路。細細的夏雨劃成斜線柔柔的飄灑，晚霞的余暉散灑在墻壁與石板路之間。邁著盈盈碎步穿著長裙的女子，黝黑的叫賣小販，追跑嬉戲的孩童。深深長長的巷子將喧囂拋于城市的街頭。

梳著兩條小辮的女孩，扳著小小的手指骨節(jié)重復地數(shù)著腳下的石板，這樣饒有興趣地重復著；靠在濕濕的滄桑的墻壁上，手臂越過頭頂在墻上留下深深的標志，以此來欣賞自己的成長；用偷偷帶回來的短短的粉筆頭，吆喝三五伙伴在巷子的盡頭打“太平天國”。那些只屬于童年的追打歡笑已被久久地封存在巷子的深處。

在巷子的悠悠歲月里，有多少少女從深巷走出，走向自己的生活和未來，留在她們身后的是攀在母親脖子上撒嬌的日子；有多少少年懷揣勇氣，獨自踏上北上列車，追逐自己的理想；有多少父母抵著厚重眼鏡，倚在家門翹首期盼歸來的游子。有太多太多的古老情結皈依于虔誠的信仰。

一次次風雨的沖刷，一次次烈陽的普照，幾度夕陽，幾度輪回，過去與未來傳承著古老，深巷以不變的情懷者訴說城市遺落的芳香味道。那里匆匆行走的人們久久走不出的是對深巷的執(zhí)著。

某年由于求學的緣故，我拖著沉重的箱子，眼中含著淚水，繞道離開了深巷，從此便在輾轉的黑夜里，常常夢見那深邃的影子。之后繁重的學業(yè)，升學的壓力，碎心的愛情漸漸占據(jù)記憶中深巷的位置，但心靈的烙印越發(fā)清晰、蒼白。許多次疲憊地歸來和匆匆地離去都故意讓腳重重地打在石板路上，發(fā)出咚咚咚的聲音，試圖找尋某種莫名的情愫抑或是心靈的安穩(wěn)。

深巷紫藍色的氣息古樸而淡雅，它除去游子的風塵，鎖住遠足的腳步，守住歸來者的路口。

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癡癡地躇躕于巷中的墻角，專注墻縫中衍生的野草，感嘆生命的偉大，聯(lián)想千百年后的深巷，那時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正聲情并茂地講述深巷的古老音韻，就像講述老北京的四合院一樣，講述它的孤藤、余暉、石板路……

（第67期 B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