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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理想的代價就是生活的骨骼

薛濤傳:大唐傳奇才女的史詩 作者:君子心 著


11.理想的代價就是生活的骨骼

薛濤凄凄慘慘地跟隨著軍隊的步伐,走向未知的戰(zhàn)場,心里一片茫然。昨日還過著錦衣玉食、金尊玉貴的日子,節(jié)度使的寵姬、幕府宴席之上的公主,到今日,卻成了最下等的營伎,灰頭土臉地跟隨著士兵們一起開往前線,自己還不會騎馬,只能跌跌撞撞跟隨著行軍的步伐。風(fēng)沙結(jié)結(jié)實實打在臉上,疼在心里,一頓一頓的,是對韋皋的滿腔悲憤,也是對自己的質(zhì)疑——非要如此嗎?

一個不得不承認的殘酷事實是,韋皋并不珍惜她,當(dāng)初讓她入樂籍當(dāng)官妓時的掙扎和猶豫,并不是基于欣賞她的才華,也不是給予她一個生存成長的空間。她想錯了,全錯了。

午夜夢回,想起當(dāng)初看著韋皋神秘的微笑時的那份驚喜,交織著少女時期對英雄的回響,和女兒自當(dāng)豪杰的抱負,全成了夢里的碎片。一點一滴被踐踏出了血色,粉身碎骨里,就這樣明白了韋皋的真意。

對于這樣一個在戰(zhàn)場、官場廝殺多年的英雄,官妓他不缺,會作詩的官妓他也不缺,他缺的是激發(fā)幕僚們斗志的利器——你們怎么能讓女人比下去?因此才需要一個可愛的玩偶。

薛濤站在那里,就是讓幕僚們奮進的標桿!

果然,她并沒有讓他失望,她沒有下賤到用姿色去取悅男人。因此,他抬舉了她,讓她成為最奇特的風(fēng)景,站在那里,讓他的兵、他的謀士、他的下屬、他的官吏,比襯出最大的壓力與最大的效能。

生命中所系的、所依托的知己,原來是一場騙局,人家并非故意,自己卻是甘愿。薛濤突然想要仰頭大笑,她的青春啊,在那飄搖的粉色夢里,蕩漾了太久太久。

蒼茫四顧,粗糙的帳篷,劣質(zhì)的軍糧,士兵們兇惡粗俗的臉,一切像個不應(yīng)有的噩夢。周圍不見了往昔那些嬌俏柔媚的女子,而是形容粗鄙、神色麻木的營伎。她們的臉上都帶著一種不應(yīng)有的蒼老,見了薛濤,不懷好意地“哧哧”笑著,粗野地互相揶揄著,她會被誰看中……

薛濤驚恐地向后退步,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只是營頭見了她,倒還客氣。雖知道她是犯了錯被罰的,但是作為韋大帥的女人、幕府里的頭牌,倒也不敢粗暴對待,但是薛濤還是被嚇到了。

她出生于官宦人家,即使落魄,家里也有些積蓄,加上不俗的姿色和才華,很快就在眉州社交界站穩(wěn)腳跟,接著又被接進富麗堂皇的節(jié)度使府,一直作為幕主的寵姬出現(xiàn)。

多年來,金尊玉貴的生活,她習(xí)慣了,而現(xiàn)在,食物難以下咽,高原的氣候,常常讓她喘不上氣來,最讓她難堪的,還是賠笑。這里沒有人跟你風(fēng)雅地對詩,雖然有些文人幕僚,但是大多是武將,加上這里緊鄰戰(zhàn)場,讓男人們的渴求更接近簡單的本能——薛濤的詩詞才華,他們不想了解,他們更想以一種更為簡單的方式接近薛濤——一個女人罷了。

但是究竟,還是礙于韋大帥的面子(從后來薛濤傳遞韋皋的詩詞的迅捷、通暢,也可以看出韋皋對薛濤還是暗中看顧的),倒也不至于要強迫薛濤像個純粹的妓女一樣接客,但是唱曲、歌舞還是免不了的,這是一名營伎的本職工作,不是嗎?

于是,這位風(fēng)雅獨特的宴會公主,這位被韋皋默許,被文人們縱容的小才女,如今卻要像那些從前她看不起的歌伎舞姬一樣,重新開始,學(xué)習(xí)唱曲,學(xué)習(xí)舞蹈,學(xué)習(xí)怎么讓將士們、男人們,暢懷開心……

薛濤一邊笑,一邊哭,從賣才不賣色的鋼絲線,到高級賞玩、官妓幕僚的荒誕劇,她的掙扎全白費了。在這個男權(quán)社會里,生活打著轉(zhuǎn)地嘲笑著一個女人企圖用才華爭取生存的無望,百般掙扎,到頭來,局后有局,終究,賣笑。

我說了,生存總會有機會嘲笑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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