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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得有趣,才能活得精彩

我決定活得有趣 作者:蔡瀾 著


活得有趣,才能活得精彩

《香港剩女飆升,三個女人一個獨身》。

報紙上的大標題。

這我一點興趣也沒有,不嫁嘛,又不會死人。

會死人的,是接著報告的香港人口持續(xù)老化。六十五歲以上港人,將由二〇〇九年約十三個巴仙(巴仙:香港人習慣用語,意為百分比),增至二〇三九年的二十八個巴仙。四分之一以上的人口是老人。

死亡人數按比例,會增加到每年八萬零七百個。

那么多人離去,不關你事嗎?那是遲早的問題,我們總得走。但是怎么一個走法?沒有人敢去提起。中國人,對死的禁忌,是根深蒂固的。

避得些什么呢?反正要來,總得準備一下吧,尤其是我們這群被青年人認為是七老八十的,雖然,我們的心境還是比他們年輕。

勇敢面對吧。死,也要死得有尊嚴;死,也要死得美麗。

輪到你決定嗎?有人問。

的確如此,但是,凡事都有計劃,現在開始討論,也是樂事。

首先,對死下一個定義:“死不是人生的終結,是生涯的一個完成。”

我們在落幕前要怎么向大家鞠個躬退去呢?最好是照著自己的意思去做,需要一點知識和準備。

最有勇氣的死,就是視死如歸,說到這個“歸”字,當然是回到家里去死才安樂。

但事不如愿,根據一項調查,最后因病,死在醫(yī)院里的人還是占大多數。

為什么要在醫(yī)院?當然想延長生命呀。但是已經到了尾聲,決定自己什么時候走,不是更好嗎?家人一定反對,反對個鳥。不爆粗口都不行,我的命不是你的命,你們有什么權利來反對?

友人牟敦沛說過:“我一生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反對醫(yī)生替我爸爸終結生命?!?/p>

這句話,家人一定要深深反省。

尤其是對患了末期癌癥的人,受那不堪的痛苦折磨,家人還不許醫(yī)生打麻醉針,說什么會中毒,反正要死了,還怕什么中不中毒?

如果你問十個人,相信九個人是不愿意在醫(yī)院死去的,但是,他們還是留在了醫(yī)院,他們也顧慮到家人的感受,不想給大家增加麻煩,但這絕對不是他們自己所要的。

我勸這種人不必想太多,要在家里終老就在家里終老,反正這個家是你的家,你想怎么樣做,也沒人可以反對,而且可以省掉他們整天跑到醫(yī)院來看你。

雖然說醫(yī)院有種種設施,但那是救命用的,你不想被救,最新最貴的儀器又有什么用?

在家靜養(yǎng),請個護士,所花的錢也不會比住醫(yī)院的病房貴呀。找個相熟的醫(yī)生,請他替你開止痛藥、醫(yī)療麻醉品等,教教家人怎么定時服食和打針,也不是什么難事。

但是,孤單老人又怎么辦?有一條件,就是得花錢。反正是帶不走的,這個時候不花,等什么時候花?護士還是要請的,這筆錢,要在能賺時存下來,所以說死也得準備,千萬不能等。

香港人多數有點儲蓄,買些保險留給后人,大家想起老人早走,也可以省下一點,也就讓你花吧。

在痛苦時,最好能以嗎啡鎮(zhèn)靜。從前,嗎啡被認為怪獸,說什么服了會精神錯亂,愈吃愈無助,最后變成不可控制的兇手。

但這都是早期醫(yī)生的臨床實驗不夠,恐怕有副作用,沒有必要時不打針。當今世事已證明,藥下得恰當,根本就比吸毒者自己亂服安全得多。

有些人討厭打針或喝藥,也有膏貼的嗎啡劑可用,總之不會是愈用愈沒勁,不必擔心。

我最喜歡的一部電影,叫《老豆堅過美利堅》,名字譯得極壞,其實是一部怎么面對死亡的片子,得過最佳外國影片金像獎,講的是一個老頭子得了癌癥,離開他多年的兒子來看他,一看父親被一群老朋友圍著談笑風生,又拼命吃護士的豆腐。

兒子問老子能做些什么,老子說最好替我找些毒品來服服,兒子被嚇呆了,后來才發(fā)現父親的樂天個性,并了解人生最終的路途,完成了父親的愿望。

這些被一般人認為最野蠻的思想,是最先進開明的,片子的原名叫《野蠻人的侵略》,其實就是這群快樂的人。

最壞的打算,已安排好。萬一僥幸能夠活到油盡燈枯,那就最為幸福,我母親就是那樣走的。也許,可以像弘一法師一樣,回到寺廟,逐漸斷食,走前寫了“悲欣交集”四字后,一笑歸西。

葬禮可以免了,讓人一起悲哀,何必呢?死人臉更別化妝給人看,那些錢,死前花吧。開一個大派對,請大家吃一頓好的,有什么好話當面聽聽,才是過癮,派對完畢,就跟著謝幕好了。

骨灰撒在維多利亞海港,每晚看到燦爛的夜景,更是妙不可言,你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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