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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奇特職業(yè)之城

被仰望與被遺忘的 作者:(美)蓋伊·特立斯


紐約:奇特職業(yè)之城

每天下午,在紐約市一條大街的人行道上,人們都會看到一位衣衫襤褸的薩克斯手在演奏。他吹奏曲子時,兩頰鼓得像張滿的帆。他總吹那首《丹尼少年》,吹得那樣凄厲、傷感,不一會兒,大半個街區(qū)的人都被感動了,紛紛從窗子里伸出頭來,把硬幣拋向他腳下。一些硬幣滾落到停在路邊的汽車下,但大多數(shù)硬幣都落到了他伸出的手里。

這位薩克斯手是一位街頭演奏家,名叫喬·蓋卜勒。30年來,他一直在紐約街頭演奏小夜曲,最多時一天能掙到100美元的硬幣,但也有被人潑冷水、被小孩或野狗追逐的時候。他的哥哥卡爾是位吉他手,有時也和他一起出來演出??柹聿氖菪?,常常帶著一身酒氣。喬每天要走約20英里的路,一周七天都不休息。喬和卡爾在西城貧民窟里長大,兩人都是只上到小學三年級就輟學了,喬后來還待過幾年感化院。不到十三四歲,他們就已浪跡于沙龍、舞廳,開始為人們演奏樂曲了。

“從那時起,我們一直在紐約城里的各條街上演奏。卡爾把我們到過的街道都記了下來。這樣,一年里我們就不會回到同一條街上。曼哈頓東城的人最慷慨大方,但那里夏天行情不好,富人們都出去度假了。每次去西城波多黎各人居住區(qū),我們都戴上草帽,演奏西班牙樂曲。第四十九街住著一位女士,每次我們演奏《愛爾蘭的微笑》這首曲子時,她都給五美元。”

“你們掙的錢都拿去干什么了?”有人問他們。

“花了?!眴袒卮鹫f。

“你們想過沒有,放棄這種街頭演藝生活找份穩(wěn)定工作?”

“我們會一直在街頭演奏,直到死的那天?!眴碳拥卣f。

“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卡爾平靜地說。

紐約環(huán)衛(wèi)局“胃口”最大的,要數(shù)唯一一輛“死馬運輸車”的那兩位司機了。

紐約城里平均每周有四匹馬死掉。馬修·迪·安杰洛和菲利浦·托托里奇的工作就是把它們的尸體運走,他們也運那些動物園、跑馬場或馬廄里死掉動物的尸體。

迪·安杰洛和托托里奇平均一年要處理掉200匹馬、50匹小馬駒、10頭羊、200頭公牛、10頭鹿、5只猴子和1頭大象或猩猩。最近幾年里,他們還曾被叫去從展望公園吊走一頭兩噸重的犀牛,從鮑厄里海灣拖出一只重達1000磅的海龜,從布朗克斯區(qū)公園大道和第一百五十街的交匯處拉走一條晚上被人遺棄在那里的九英尺長的鯊魚。

“我們這差事同軍隊陣亡士兵登記的工作差不多,都是沒人愿意干的活兒?!蓖型欣锲娼忉尩?。也許除托托里奇和迪·安杰洛外,沒人愿意干這份工作。但他們倆卻樂意,他們覺得這份工作要比運垃圾有趣,比掃大街走的路少一些。

每天早晨,這兩位紐約動物亡靈的超度者都要趕往第二十二街環(huán)衛(wèi)局附近的東南河70號碼頭邊,等候三聲鈴響。這鈴聲意味著紐約市的某個地方又有一只動物死了。環(huán)衛(wèi)局的一位職員會拿著地址下來找他們,然后,托托里奇和迪·安杰洛跳上裝有鋼索和啟動手柄的汽車,駕車慢慢悠悠地駛向事發(fā)地點。

“我們必須在羊腐爛生蛆之前趕到那里,”托托里奇說,“死羊味兒特別難聞,比死馬的味兒難聞得多??催^死羊你就沒胃口了。晚上吃飯時,我寧愿挨餓也不吃羊肉。”

他們把吊鉤套在死羊后腿上,把它拉到卡車上,駛往城外。到位于長島的凡·艾德斯坦動物處理場,他們要經(jīng)過第五大道和公園大道。盡管車尾冒出的黑煙會讓街上行走的購物者掩面捂鼻,但沒有人注意這輛巨型的清潔車。

這些動物死尸都是紐約市送給凡·艾德斯坦動物處理場的禮物。獸皮可以利用之外,處理場還把死尸的骨頭加工成了膠和肥料,把軀體加工成雞飼料和寵物食品,甚至回收馬掌上的釘子。

盡管沒人能估算出一匹死馬的價值,可凡·艾德斯坦處理場的屠宰工認為,如果論塊比的話,一匹斃倒街頭的小商販馬車上的馬,遠比一匹貝爾蒙特純種賽馬價值高?!拔覀兡軓慕诸^小商販馬車上的一匹老馬身上得到更多的脂肪,從這些脂肪里能提煉出更多的油脂;賽馬太瘦了?!狈病ぐ滤固构镜囊晃粏T工說。

在凡·艾德斯坦動物處理場卸掉東西后,迪·安杰洛和托托里奇的卡車被噴上了一種有香水味的東西。他們倆深深地吸了一口這種氣味,臉上露著微笑,然后跳上卡車,身上帶著除臭劑推銷員身上特有的那種味道,開車返回70號碼頭。

1960年7月15日星期五,這是紐約城里很平常的一天。這一天,中央公園新添了七塊嶄新的標志牌,牌子上寫著“請勿亂扔垃圾”。約翰·T.杰克遜出任雷明頓·蘭德公司負責管理規(guī)劃的副總裁,照片被登在《紐約時報》的第26版;紐約希伯來人敬老院宣布:棉花商所羅門·弗里德曼把200萬美元的遺產(chǎn)捐贈給了他們;約翰廉價商店從路易絲·塞拉手里租下了百老匯附近西城第二百三十一街184號的一幢大樓。因未經(jīng)許可舉行罷工,第五大道巴士公司向麥克·J.奎爾所在的工會提出50萬美元索賠;上午11點15分,77歲的約瑟夫·J.馬里南洛騎車到達時報廣場,他要了一杯番茄汁,說:“我騎著這輛自行車走了671英里”,令一位睡眼蒙眬的服務(wù)員驚嘆不已;西城第三十八街107至109號的一幢12層大廈內(nèi)部發(fā)生了火災(zāi),有毒氣體穿透面罩致使20名消防隊員中毒昏迷;晚上8點,氣溫仍高達79華氏度;埃蓮諾·史泰博在路易松體育館演出《抒情詩人》,觀眾無不稱贊他的精湛演技;一位波蘭清潔女工在華爾街一幢大樓的第37層被電梯關(guān)了五分鐘。此外,快到午夜時,一輛載著一男一女的轎車在高速駛過蒂芙尼大街時,一頭扎進了40英尺深的東河。直到7月16日(星期六)深夜,經(jīng)過一天的反復(fù)尋找,一位敦實的深水潛水員才在河底淤泥中找到了兩人的尸體。他用鉤子鉤住汽車后保險杠,讓岸上的人們把汽車吊出水面。直到這時,人們才再次見到這兩個人。

潛水員巴內(nèi)·斯威尼真是一個說不盡的人物,他是紐約最棒的落水物品打撈員。25年來,他一直在紐約的深水中摸索,尋找死尸、武器、鉆戒,甚至還找到了一位船長的假牙。他曾受雇打開布朗克斯公園湖中的排水管道,燒掉纏繞在輪船螺旋槳上的纜繩,尋找從碼頭落入水中的貨物。他所看到的紐約,不是一座到處是摩天大樓的城市,而是在自由女神像下深50英尺,在地獄之門橋下深90英尺,在喬治·華盛頓橋下深180英尺的渾濁、冰冷的水下世界。

在巴內(nèi)·斯威尼通往水下世界的道路上,到處是掛滿藤壺的汽車、腐蝕生銹的摩托車和被人遺棄的輪胎。布朗克斯海軍造船場的河底有一架沉沒的飛機;地獄之門橋底下的河里沉著一條陸軍工程船,上面還有兩具骷髏;布朗克斯區(qū)第五十七街附近的紐約灣中沉著一塊價值6000美元的不銹鋼錠;謝爾特艾蘭附近的河底沉有一個價值2.5萬美元的鉆石戒指。巴內(nèi)·斯威尼花了一周的時間尋找這枚鉆戒,但卻沒有任何結(jié)果,只好被迫放棄打撈行動。在打撈那塊不銹鋼錠時,他怎么也無法靠前,把鉤子掛上去,每次接近它時,它就沉入爛泥,而且越陷越深?!坝械臇|西潛水員一碰就往下沉,我們用一句話形容這種情況,”巴內(nèi)說,“這些東西都‘到中國去了’?!?/p>

巴內(nèi)眼里的紐約是到處是爛泥的河床,而且那些爛泥常常漫過他的膝蓋。在水下時,他幾乎看不到前方一英尺遠的東西。當拖船從頭頂駛過時,河底沉垢被攪起,巴內(nèi)的眼前就會一片漆黑,不得不摸索前進。盡管如此,他對人們的某些行為還是有比較深刻的了解,尤其是人們在水下的死亡方式。

據(jù)警察調(diào)查,那個從蒂芙尼大街碼頭開車投河的男人是要以死來報復(fù)他的妻子。巴內(nèi)講述說:“走近這兩具尸體時,我發(fā)現(xiàn),就在落水前的一剎那,那個男的改變了主意,不想投河自殺了。你可以看到,他在不顧一切地想從車子里爬出。我注意到,碼頭邊有剎車痕跡,而且他的半個身子已爬出車外?!?/p>

與大多數(shù)沉到水底時的汽車一樣,那輛轎車也是頂朝下翻著。據(jù)巴內(nèi)講,汽車沉到水底時,之所以頂朝下翻著,是因為沉重的發(fā)動機會把汽車頭部先拖到水底;車到水底時,慣性沖力會讓車翻過來,使它頂朝下沉在水底。7月16日晚上,在離蒂芙尼大街不遠的水下同一地點,還有四輛小轎車頂朝下躺在那里,從車身上面纏著的藤壺的數(shù)量可以推斷,它們沉在那兒至少已有八個月了?!拔也碌佘侥岽蠼指浇倪@個地方,一定有保險公司。人們總是先把他們的汽車從那兒推到河里,然后到保險公司去領(lǐng)取保險金?!卑蛢?nèi)說。

巴內(nèi)·斯威尼今年48歲,全副武裝時體重400磅,不穿潛水服時225磅。一般來講,他向顧客收取一天125美元的勞務(wù)費,有時也會按打撈上來的物品價值的百分比收費,或按與顧客商量好的“雙倍或分文不取”方式收費。也就是說,如果找到遺失物品,顧客得付他雙倍工資,即每天250美元;如果找不到,就不用付錢。他一年平均工作150天,主要是為警察局、港監(jiān)局、碼頭裝卸公司或私人工作。他為一位女士找回了從漁船上掉到河里的一枚價值2萬美元的鉆戒(他收了1000美元);為裝卸公司找回了幾噸的硫礦石(這些硫礦石是從撞上混凝土碼頭的一條駁船上落入水中的);還為一位跳水者找回了遺失的假牙。據(jù)說這個落入東河的上牙盤價值165美元,巴內(nèi)為他找了回來,卻分文未取。

由于水下極其冰冷,巴內(nèi)干活時特別耗費體力,每天在水下只能待大約一個半小時。他從一條小船上入水下潛,船上有兩個船員看管通氣管。除了泥鰍和骯臟的魚外,巴內(nèi)所工作的水下紐約幾乎沒什么生命存在。他通過連接潛水員與水面保障員的對講機,與他的兒子杰克說話。杰克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常來幫他,就像巴內(nèi)當初常常給他父親做助手一樣。“我父親死于一次潛水事故,心臟病發(fā)作。”巴內(nèi)說,“他本來身體很棒,那么大歲數(shù)照樣下水。我們最后一次把他拉上來時,他已72歲了?!?/p>

巴內(nèi)對杰克能否繼承家族傳統(tǒng)不抱什么希望?!拔也淮蛩闼徒芸说綕撍畬W校去學潛水?!卑蛢?nèi)說。去年夏天,杰克找了兩份兼職,一份是給父親當幫手,一份是在大通曼哈頓銀行做職員。有一天,一群正在大樓工地地基上干活的工人把一個昂貴的鉆頭掉到了一個寬30英尺、深十英尺的洞里,他們來找巴內(nèi)·斯威尼幫忙。巴內(nèi)太胖了,干不了這活兒(巴內(nèi)每天喝八瓶黑啤;用他的話講,啤酒冬天御寒,夏天解暑),而年輕的杰克又太沒經(jīng)驗,就這樣,他們不得不從巴內(nèi)競爭對手的公司雇用一位瘦小的潛水員找回這個鉆頭。這是斯威尼家族在紐約城里少有的幾次沒能實現(xiàn)承諾的時候——他們的承諾是:“拾您所失。”

戴維·阿莫曼是紐約最好的手推車制造匠,他身材短小圓胖,終日待在下東城一間陰暗的地下室里干活。他已故的父親和爺爺也都是手推車制造匠,他們精湛的手藝為家族在最挑剔的撿荒者、水果販和熱狗販中贏得令人尊敬的地位。

“我爺爺萊尼在俄國時就開始做木軸手推車了?!卑⒛壬f,“后來我父親麥克斯在休斯頓大街193號的一間地下室里做手推車,路過那里的人們經(jīng)常說:‘嘿,麥克斯,你什么時候才從地下室里出來?’我父親的回答總是:‘這里是我開始干活的地方,也是我一輩子要待的地方?!腋赣H特別要強,不允許一件殘次品從我們家出去?!痹跂|城第十一街541號他家的地下室里,阿莫曼靠在一臺手推車上,繼續(xù)說道,“我和哥哥活干得不好時,他就會對我媽媽大發(fā)脾氣。他總是喊:‘再釘一個釘子?!視λf:‘放心吧,老爸,這些手推車會比你長壽?!?/p>

阿莫曼先生停頓了一下,語氣略帶傷感,但又富有戲劇性地說:“即使你今天走在布利克街上,也會看到有人推著我父親40年前做的手推車——它們至今仍然完好無損。而且,無論你到C大道,甚至到布魯克林的一些大街,都會看到我父親的杰作——它們?nèi)匀煌旰脽o損地被使用著?!?/p>

他說,他制造的手推車至少可以使用40年。幾代小商販都曾依靠這些手推車在大街上兜售商品,養(yǎng)家糊口,度過了生命中的那些艱苦歲月。平常他要花上兩周時間才能做好一輛手推車——自己制作山核桃木車輪。他制作的手推車價格不一。裝備齊全的熱狗車賣350美元,水果車125美元,垃圾車105美元,蔬菜車75美元。

“大蕭條時期我父親做的手推車每臺才賣12美元,”阿莫曼先生說,“那時紐約城里約有8000輛手推車。拉瓜迪亞市長離任后,市政府給小商販們頒發(fā)了執(zhí)照,而且不讓車停在一個地方,必須流動。由于沒有幾個人能推著手推車從早晨7點堅持到晚上6點叫賣不止,許多人干脆放棄了這種街頭小販兒的買賣,改做別的行當了?!?/p>

阿莫曼先生靠這門手藝并沒能掙到很多錢,但像他的先輩一樣,他為能制造出城里最好的手推車而感到自豪。他唯一的遺憾是,他的兒子們對制造手推車這一傳統(tǒng)行當根本沒有興趣。對此,他只好聽之任之。

在紐約的某些地方,吸一口空氣差不多就值一美元,當時一平方英尺的土地能賣到700美元,而一個位于第三十四街的熱狗攤用100萬美元都買不到。在紐約,有些旅館似乎并不像其他旅館那樣現(xiàn)代,卻更值錢。事實上,在城里的不同地方,都有一些被房地產(chǎn)商們視為價值連城的旅館、寫字樓、地皮和空間——并不是大家都這樣認為,而是因為華爾街上有那么一位矯健的小老頭兒說它們值這么多錢。

這位小老頭兒就是高登·I.凱樂。在評估地皮、空間或建筑,尤其是高層建筑方面,他被大多數(shù)房地產(chǎn)商和投機商視為最具權(quán)威的人士。他真正的職業(yè)是摩天大樓估價師。那些銀行家、建筑商和保險人員付他一小筆錢,雇他站在路邊人行道上觀察摩天大樓。他常常被人們錯當成游客,但他總能以一種當鋪掌柜所特有的敏銳眼力,給大樓評估出價值。據(jù)威廉·澤肯多夫講:“凱樂的評估從來沒有錯過?!?/p>

凱樂先生在最近的一次權(quán)威性評估報告中宣布,計劃于1962年在大中央車站修建的59層高的泛美大廈的價值將是102層高的帝國大廈的兩倍多——他在1951年給帝國大廈評定的價值是4500萬美元。他只用了一個周末的時間研究泛美大廈的數(shù)據(jù)和平面圖就得出了上述結(jié)論,并據(jù)此向業(yè)主埃德溫·S.沃爾夫森及他的幾位美國合伙人收取了5萬美元的傭金。凱樂做出這一評估靠的是他40年的經(jīng)驗。40年來,他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從未因自己的任何失誤動搖人們對他那一向正確的判斷力的信心。

其實干這一行當?shù)墓纼r師也根本承擔不起誤評的后果。銀行保險公司在進行房地產(chǎn)買賣和抵押時,全依靠他們給房地產(chǎn)的價值做出準確的評估。紐約所有的大銀行和保險公司都聘用凱樂先生給它們做評估。根據(jù)他的評估,它們向一位顧客貸出了高達6000萬美元的貸款。據(jù)說曼哈頓20層以上的大樓中有70%都是由凱樂做的估價,它們包括帝國大廈、克萊斯勒大廈,幾十座寫字樓、旅館,以及像卡內(nèi)基大廈、布魯克林的布什碼頭、薩克斯第五大道、大都會俱樂部、格羅辛格大廈、紐約證交所、克利夫蘭電焊廠、尼克伯克村,還有已故的威廉·伍德沃德在巴爾迪摩附近的布萊爾種馬場等各種各樣的房地產(chǎn)。

早年他在紐約給收租人當跑腿兒,后來又做房地產(chǎn)中介,直至最后成為克魯克香克公司總裁和紐約房地產(chǎn)委員會主席,所有這一切都為63歲的高登·I.(吉米)凱樂積累了房地產(chǎn)方面的豐富經(jīng)驗,并使他可以自豪地宣布:“我對曼哈頓的每一英尺土地都了如指掌,無論你說到哪個街區(qū),我都能告訴你那里有哪些建筑。”

凱樂還知道十年前每英尺土地的價值和十年后每英尺土地的價值。他知道,第五大道的一座寫字樓四周的空氣和陽光也都被投了保,因為業(yè)主每年花3.5萬美元買下了旁邊一座建筑頂上的“空氣使用權(quán)”,這就保證在這座低樓的位置上不能再建任何遮擋視野和光線的摩天大樓——租房者都情愿為這種開擴的視野和充足的陽光付大價錢。他知道,華爾街1號的地皮,即現(xiàn)在歐文信托公司的位置,曾以每平方英尺700美元的高價出售,他說這是曼哈頓最值錢的地產(chǎn)。他還說,曼哈頓最繁忙的街角是第三十四街與百老匯大道交匯處的尼迪克快餐店所在的那個地方——那里每天有30萬人經(jīng)過。

手頭擁有了這些數(shù)據(jù),腦子里又裝著豐富的房地產(chǎn)知識,盡管泛美大廈還沒有建成,凱樂先生就已能評估出它的價值了。這座大樓平面圖顯示,泛美大廈擁有紐約市最大的可出租面積——2400萬平方英尺,有70部直梯、21部扶梯,以及供5000人工作的地方。由于他曾經(jīng)給大中央地區(qū)的街區(qū)做過多次評估,對他來講,給這座還未建成的摩天大樓估價是件十分簡單的事情。

不過,為已建成的大廈進行評估時,凱樂先生總是從房頂走到地下室,上上下下認真地看一遍。從行動和外表來看,他很像一個大廈驗收員。他身材短小,走路時雙肩向后,下顎突出,永遠緊鎖眉頭。他的鼻子像一件曲線優(yōu)美的儀器,隨時準備嗅出任何問題。他那雙淡藍色的眼睛,在勘測一座摩天大樓時,都是按順時針方向轉(zhuǎn)個不停。他工作方式直截了當,言語不多,但切中要害。

一次,他站在曼哈頓中部的一家酒店的主宴會廳,向酒店經(jīng)理問道:“這個宴會廳能放多少座位?”

“244個?!边@位經(jīng)理回答道。

“由鐵路系統(tǒng)供暖?”

“是的,蒸汽供暖?!?/p>

“我想看看客房?!眲P樂先生說。

“好的,先生?!?/p>

“你們這兒連自動扶梯都沒有嗎?”凱樂先生在直梯里問道。

“沒有,先生。”這位經(jīng)理說著,把他領(lǐng)到一間客房。

“這是最便宜的嗎?”

“是的。”

“人們都不喜歡嗎?”凱樂問道。

“是的,先生,不知為什么?!苯?jīng)理回答。

“采光不好?!眲P樂回答。

經(jīng)理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凱樂認真地記下了這些。

“你們這兒住得滿嗎?”凱樂問道。

“我們現(xiàn)在的入住率是78%,”這位經(jīng)理說,“夏天的入住率只有55%或60%?!?/p>

凱樂的眼睛掃過家具,觀察窗外,查看浴室的瓷磚貼面,后來目光落到了地板上。

“所有的地毯都是這樣的嗎?”他挑起眼角問道。

“我敢肯定,并非如此?!边@位經(jīng)理回答道。

從房間出來時,凱樂伸手沿著墻壁摸了一下,看墻上貼的壁紙是廉價還是昂貴。然后他們又進了1701房間。

“房間還很新,卻沒有電視。”凱樂說。

“這是每天八美元的單人間?!苯?jīng)理回答道。

“該刷刷漆了。”凱樂說。

“房間里的柜子很不錯?!苯?jīng)理說。

接著凱樂又做了些筆記,然后用手指摸了一下門后,看有沒有灰塵。與酒店經(jīng)理道別才過五分鐘,凱樂就爬上樓頂去查看,然后又與那些電梯司機聊天。那些電梯司機是很好的信息來源,尤其是在他給公寓樓或?qū)懽謽亲鲈u估時。電梯司機對各種最新傳言,比如說有多少房間空著,房客是否是有錢人,管理員是否認真負責,以及他們所能聽到的其他信息都了如指掌,因為人們談?wù)撨@些事兒時都不避諱他們。

在樓頂上,凱樂認真檢驗油氈、防雨板、砌墻,用手指甲戳磚間灰縫,看灰漿硬度夠不夠,是否磨損,是否防水?!叭绻┯?,”他說,“住戶肯定會經(jīng)常找麻煩的?!苯又?,他又檢查了樓頂?shù)目照{(diào)系統(tǒng)。他用拳頭敲打,并做了許多記錄。

“親自檢查這些大樓是非常重要的?!彼f,“這會形成一些直觀印象,能發(fā)現(xiàn)大樓的缺點及潛在的不利因素;先由業(yè)主或管理者陪同到樓內(nèi)各個地方轉(zhuǎn)轉(zhuǎn),然后再一個人四處看看。

“業(yè)主們通常領(lǐng)我把整個地方轉(zhuǎn)一遍,但他們太急于討好我了。一旦發(fā)現(xiàn)他們向我隱瞞了不利于他們的某些情況,我就會更加仔細地進行調(diào)查,更加認真地查看大樓的各個方面。當然,有時候他們向我提供的物業(yè)管理費或租金收入不正確,或是在數(shù)字前面加上了‘估計’二字?!烙嫛静荒苷f明什么問題。我對空間的價值了如指掌?!彼€強調(diào)說,“我還了解每個地方的租金水平?!?/p>

凱樂離開樓頂,開始下樓。途中他還親自查看了每個房間和辦公室。他越往下走,樓層就越不值錢;高樓的較高樓層,有時每平方英尺值6.5美元,一般總比底下的樓層貴,因為高處的空氣和采光都會好一些。

“現(xiàn)在人人都愿意買陽光充足、空氣好的房子?!眲P樂先生講道。

兩小時后,他到了地下室。在大樓管理員嚴厲目光的監(jiān)視下,他檢查了管道和供暖系統(tǒng)。等完成這一切之后,他再次站在了大街上。他穿過公園大道——這里的租金每平方英尺200至250美元,然后走到第五大道——這里的租金每平方英尺300美元。他說第五大道的價值要比公園大道高,因為公園大道下的地鐵軌道占去了地下室空間,而且在公園大道上的許多公寓里常常會聽到大中央車站火車的隆隆聲。

一小時后,凱樂先生回到他位于華爾街48號的辦公室,開始認真研究桌上的那些數(shù)據(jù)圖表。此刻電話鈴響個不停。有長途,有市話,都是銀行家和大樓業(yè)主找凱樂先生去看這個大樓,評那個建筑的。此時,威廉·澤肯多夫正在韋布-納普大廈舒適的頂層辦公室里對他的秘書大喊大叫,讓他馬上接通凱樂的電話。華爾街的接線員說:

“凱樂先生電話占線。”

“時間長嗎?”澤肯多夫問道。

“不知道。”接線員答道。

“問他一下還要用多長時間?!睗煽隙喾蛘f。

一分鐘后,凱樂先生的電話接通了。

“你好!”

“是吉米嗎?”

“是的,比爾?!?/p>

“你今天的腦子什么樣?”

“一天不如一天了,比爾?!?/p>

“那么,吉米,你一定在報紙上看到了阿斯特酒店的事……我想請你到那兒看看……”

“比爾,我非常愿意效勞,但我明天約了幾位房地產(chǎn)商……”

“讓他們見鬼去吧!”澤肯多夫說。

“只能等我處理完再去了。”凱樂毫不讓步地說。

“好吧,你這個家伙!”澤肯多夫的語氣開始緩和下來。

“你明天在嗎?”

“為什么不呢?”澤肯多夫說。

“明天見?!眲P樂說。

(掛斷電話)

凱樂與房地產(chǎn)大亨們的對話一般都像這樣,非常隨便。一旦凱樂公布了他的評估數(shù)據(jù),他們一般都不會對他提出質(zhì)疑。盡管偶爾會有一兩個人抱怨,樓價不止如此(尤其是在他們出手時),或樓價不值(在他們想買樓時),但是凱樂從不會讓步?!案蛇@行就不能有功利想法,”他說,“你不能按別人要求你的那樣去做,我能為我所簽字的所有評估報告提供依據(jù),對我所做出的每一項估價我都愿意出庭做證。”

凱樂先生對房地產(chǎn)的敏銳判斷,很大部分是來自他過去做收租人的經(jīng)歷。退伍后不久,以及從位于康涅狄格州米德爾敦市的衛(wèi)斯理大學畢業(yè)后,他一直在干這項工作。他先是給聯(lián)合雪茄公司收租——那是當時紐約城里最大的房地產(chǎn)商。“他們擁有城里許多好位置的房產(chǎn),”凱樂回憶道,“有兩年多的時間我都是在黑暗的出租房和滿是塵土的閣樓間里爬上爬下,兜里裝滿收來的租金。付最低租金的人們常常把錢藏在牛奶瓶里。有一次,當我從一個發(fā)怒的房客那兒收完房租下樓時,他還踢了我一腳。這件事讓我永生難忘,我那時還是個孩子。但是,那些年的生活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在我毫無意識的情況下,它教我懂得了空間的價值?!?/p>

1921年,他放棄了收租工作,自己開了一家經(jīng)營全面業(yè)務(wù)的房地產(chǎn)中介與評估公司。30年代初,他受雇于紐約州銀行監(jiān)管局,為全州銀行持有的房地產(chǎn)進行評估。1936年,他加盟克魯克香克公司,兩年后當上了這家公司的總裁。他為摩天大樓估價時收費不等,每幢樓收費一般在1.5萬至2萬美元之間,勘查評估時間通常不會超過一周。1951年,在帝國大廈出售之前,他花了兩周的時間,從頭到腳對這座大廈進行了勘查,收取了2.5萬美元的費用。他為泛美大廈進行估價所收到的5萬美元評估費被認為是估價界最高的收費;這個評估價格之所以更讓人吃驚,是因為在他估價時,大樓還根本沒有建成。

凱樂先生吸了一口手里的煙頭,說道:“我從事的是一種高度專業(yè)化、收入頗豐的職業(yè)。”

一位胖女人,一手拎著梅西百貨的購物袋,一手領(lǐng)著她的兒子,站在尼迪克快餐店柜臺前,不耐煩地等著。她低頭看著兒子,問道:“馬文,想吃什么?”

“漢堡?!眱鹤踊卮鸬馈?/p>

“吃熱狗吧?!蹦赣H說。

“我要漢堡?!眱鹤咏泻爸?。

砰,她用錢包扇了兒子的頭一下,兒子大哭。母親又說道:“就吃熱狗?!?/p>

馬文只能吃熱狗了。

尼迪克快餐店里的顧客并沒人注意到這件事,他們都在忙著往嘴里塞東西;再者,這類事情在第三十四街與百老匯大街交匯處的尼迪克快餐店每天都發(fā)生——這里是世界上最繁忙的熱狗店。

正如凱樂先生所指出的,每天有30萬人從這個街角經(jīng)過,其中有8000人在尼迪克快餐店中逗留四分鐘,平均每日吃掉700個漢堡,5000個熱狗,喝掉1000杯咖啡和5500杯橙汁。尼迪克快餐店的營業(yè)面積只有1000平方英尺,正好擠在R.H.梅西百貨的一角。“我們經(jīng)常說梅西百貨在尼迪克的隔壁?!蹦岬峡说目偛寐芬姿埂.菲利普講道。

從1947年起,這個熱狗店就在那個街角營業(yè),出售十美分的橙汁、20美分的熱狗和40美分的漢堡。這個店每年的總收入估計有40萬美元。從早到晚,收銀機響個不停,法蘭克福香腸在烤肉機上滾動,橙汁不停地流入杯中,空氣中彌漫著烤豬肉的味道,到處都是嘈雜緊張的氣氛,耳邊還不時傳來顧客與店員間短促的對話。

“小姐,要什么?”女服務(wù)員問道。

“漢堡?!鳖櫩驼f。

“漢堡!”女服務(wù)員對廚師喊道。

“好了!”廚師向女服務(wù)員喊道。

“杯子!”洗碗工對女服務(wù)員喊道。

與這家店相比,尼迪克的其他84家連鎖店——其中有59家在曼哈頓——的生意就顯得清淡多了。

“我們必須讓第三十四街尼迪克快餐店的客人在四分鐘之內(nèi)用完餐,否則我們就得賠錢,”菲利普先生說。他是從柜臺職員一直干到總裁這個位置的?!斑@就是為什么我們沒有凳子的原因。假如我們店里有了凳子,顧客就會在這里耽擱較長的時間,或抽支煙。夏天早上10點半,我們停止供應(yīng)咖啡,因為顧客喝咖啡占的時間太長。有一位經(jīng)理曾提出在菜單中加入水果沙拉和奶酪三明治,可是這樣的話,顧客得用14分鐘才能把它們吃完,時間太長了,太長了,我否定了這個建議。”

據(jù)估計,如果顧客在第三十四街的尼迪克快餐店中抽一只煙,快餐店會損失約兩塊的營業(yè)收入。尼迪克每年要為這個街角小快餐店付9.5萬美元的租金,再加上員工工資和其他開銷,它每天必須賣出幾千只熱狗和上千杯橙汁,收支才能持平。所有這些食品都要通過一個61英尺長的柜臺出售,而且最多只能同時接待32位顧客。柜臺后面,尼迪克的26位職工挨得緊緊地站立著,收錢,翻動漢堡,出熱狗,把橙汁倒入冷凝器——這種人人皆知的飲料是由20%的橙汁加水、檸檬和糖制成的。

菲利普先生每隔一會兒就視察一下員工們的工作。他被同行視為快餐業(yè)的佼佼者。他隨時準備向他的朋友遞上一張促銷卡片,卡片上面寫著:“一根法蘭克福腸,一杯飲料。(免費)——L.H.菲利普?!?/p>

“所有員工都知道我是從一個每周只掙18美元的烤熱狗的店員干起來的,”菲利普先生抽著雪茄說道,“當時我在第二十七街與百老匯大街交匯處的街角烤熱狗,經(jīng)歷過許多磨難。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什么都沒有,處處小心謹慎行事。就尼迪克如何提高服務(wù)速度,我提出了許多建議。例如,我想出了用兩夸脫容器裝濃縮橙汁的主意——這樣我們就不用錫皮罐了,既解決了儲存問題,又可避免員工開罐時割破手指。我還想出了用紙盒裝熱狗的主意,還有許多其他主意——現(xiàn)在一下子想不起來了。我要告訴你的是,如果我在15或20年前就當上這里的總裁的話,那么今天紐約就不會有像‘果仁餅’這樣的快餐店了?!?/p>

大多數(shù)搞快餐業(yè)的人沒有注意到,這家尼迪克熱狗店實際上占據(jù)的是一幢古老、狹長的五層大樓。尼迪克熱狗店只啟用了其中的兩層——二層是員工更衣室和經(jīng)理托馬斯·F.麥吉的小辦公室,上面三層完全空著,沒有使用。這幢樓一直是史密斯家族與斯特勞斯家族爭奪的焦點。史密斯家族擁有這幢大樓,并把它租給了尼迪克快餐店;而斯特勞斯家族是梅西百貨的擁有者。這兩大家族的矛盾可以追溯到兩個世紀前,當時,雜貨商羅伯林·S.史密斯在西城第十四街梅西百貨旁邊開了一家百貨店。那時兩家商店間的競爭沒什么規(guī)矩可言;史密斯有時會在店門上掛個牌子,上面寫著“附樓”或“正門”之類的字,結(jié)果許多本想去梅西百貨的顧客就被誤導(dǎo)到了史密斯公司。

當梅西百貨決定遷址到市中心的第三十四街時,史密斯先生以及其他第十四街的商人們都認識到,這個地方的許多客流要被帶走。此時,梅西公司正在暗地買下第三十四街街區(qū)的臨街鋪面的全部地皮,準備建造一座超級商城。然而,梅西公司卻漏掉了一個地方,那就是街角的那小塊地方。那塊地的所有者阿爾弗雷德·杜安·潘爾神父當時正在西班牙旅行,回國前他拒絕了梅西公司25萬美元的出價。他一回到美國,史密斯先生就找到了他,出價37.5萬美元購買那塊街角地皮。對史密斯先生這樣做的確切動機現(xiàn)在仍有爭議——梅西百貨認為這是一個惡意行為;而史密斯先生的繼承人卻說,這完全是一種緊跟潮流的做法。最終潘爾神父接受了史密斯先生37.5萬美元的出價,而斯特勞斯家族則不愿出這個價格。斯特勞斯家族開始在這小塊地的四周建造一座大型商城。史密斯先生買到的那塊地太小了,根本無法建一座紡織品商店。所以他把這座曾屬于潘爾神父的樓房租給了各種各樣的房客。1947年,尼迪克快餐公司看中了這個地方,把一樓改裝成了一個非常賺錢的快餐店。

除了向尼迪克快餐公司收取店面租金外,由于梅西百貨的巨型廣告牌占用了這幢五層樓的上面三層,因此,史密斯先生的繼承人還可以從梅西百貨那里收取一筆數(shù)目不小的費用。

“我們從那塊地上掙了錢,”史密斯家族公司的總會計師羅伯特·史密斯·凱力普說,“它仍然是我們祖父的一塊豐碑。同時,我一直在想,將來某天我們或許會把上面那個巨型廣告牌租給金貝爾斯百貨?!彼^續(xù)說著,臉上露出要傳承史密斯-斯特勞斯家族“友誼”的狡黠微笑,“所以,如果哪天你抬頭望去,看到那兒有一塊金貝爾斯百貨的招牌,千萬別吃驚。”

每天清晨,一位身材弱小、系著蝴蝶領(lǐng)結(jié)的紳士匆匆趕往城市的貨場。他眉頭緊鎖,用一種吹毛求疵的品茶家所特有的感覺,去嗅聞一車車的干草,一聞就是幾個小時。約翰·穆拉爾漢被譽為美國頂級的馬草料鑒賞家。最奇怪的是,他在第四十二街中心地帶賣了45年干草,而鄰居們對此卻幾乎一無所知。

令穆拉爾漢先生無法理解的是,為什么有人會認為草料商住在麥迪遜大街是件怪事兒?!拔业霓k公室在第四十二街和麥迪遜大街的交匯處,因為那里交通方便?!彼f,“你看,從這兒我可以很容易地乘火車、地鐵或出租車,到布魯克林、哈德孫河邊碼頭以及任何一個用駁船或火車可以運來干草的地方?!?/p>

干草運到時,穆拉爾漢先生湊上前去,嗅聞草味?!坝貌恢蜷_車門,我就能知道里面草料的好壞?!彼f。他每周從密歇根、俄亥俄和上紐約進約500噸的干草,在對這些干草嗅聞?wù)J可之后,再賣給紐約及全國的零售商,之后,這些干草被買去喂那些賽馬、警用馬及各種各樣的種馬。

穆拉爾漢先生的父親早年就賣草料給布朗克斯的養(yǎng)馬者。事實上,1923年的紐約城有28位草料商,他們都屬于全國草料商協(xié)會,現(xiàn)在就只剩下穆拉爾漢先生一個人了。在他位于東城第四十二街50號的辦公室里,他的手邊一直保存著一袋發(fā)臭的干草;他每天都要聞一下這袋草所散發(fā)的難聞氣味,使自己的鼻子能夠分辨出臭干草的味道。有客人來訪時,他也會讓客人聞一聞這袋草,仿佛是一種招待禮節(jié)。當你在這種味道下掩鼻退縮時,他就會長篇大論地抨擊那些生產(chǎn)這種“垃圾”草料的農(nóng)場主——他的嗓門和麥迪遜大街上其他任何推銷員的大嗓門沒什么兩樣。

在紐約,有相當數(shù)目的人都文過身。文身師是一些歷史久遠的藝人,他們對人的興趣可能只有皮膚那么淺,但他們的作品卻通常和人的生命一樣長。紐約有六七位職業(yè)文身師。從考帕卡巴那合唱隊到紐約網(wǎng)球俱樂部浴室,到處都可以看到他們的大作。

斯坦利·莫斯科維茲,這位全國知名的文身師,是包厘街的一個文身師世家的后代。據(jù)他估計,紐約文身的人有30萬。如此眾多的顧客,使紐約市的那六七個職業(yè)文身師一年四季都忙碌在街頭、小巷和河邊。

文身院里常見的顧客是那些18到25歲、身體健壯、愿意花錢讓電動文身機在身上刺上十分鐘的年輕人。電動文身機有八個小針,每分鐘刺3000次,花費三至五美元。它的聲音像牙醫(yī)用的牙鉆所發(fā)出的聲音,外形像鋼筆,文身時浸在水中。有色墨水沉淀在皮下約1/64英寸處。文身的感覺因人而異,有人覺得“像蚊蟲叮咬一樣”,有人覺得“像受酷刑似的”。男人大多喜歡在胸上或臂上文身。海員們喜歡文些錨、帆船、女友的名字及半裸女人像;士兵們喜歡文美國國旗、鷹、黑豹、番號、女友的名字及半裸的女人等。

人們?yōu)槭裁聪矚g文身,這一直是一個有爭議的話題。心理學家對此有不同說法。有的說純粹是為了裝飾,有的說純粹是出于性需要,還有的說是某些人偏愛原始圖案。有的男孩文身是為了顯示男子漢氣概;有的女孩文身是為了反叛傳統(tǒng)的淑女形象,就像日本北部阿伊努部落的婦女曾文上假胡須一樣。有的人文身是出于實用,用來遮蔽傷疤、胎記等;還有的人文上血型或社會保險號碼。有的人承認,他們文身,要么是一時逞強,要么是團伙要求;還有人是為了證明他們能忍受痛苦,或是因為家長明令禁止而故意為之。

當前,紐約城里文身族的偶像是迪克·海蘭和杰克·達拉古拉。迪克·海蘭的臉上、掌上和嘴唇內(nèi)側(cè)都文滿了星星;杰克·達拉古拉的前額上文有一個展翅的雄鷹,雙頰文有飛鷹,眼耳鼻四周到處文滿星星。

杰克·達拉古拉小時候就夢想長大后能成為一幅馬賽克畫。他接受過244次文身。他說:“人們都認為我瘋了,但我并不為文身而感到羞恥。我走過大街時,有人會大聲尖叫,問我:‘你為什么這樣做?’我告訴他們:‘我想成為世界上最漂亮的文身人?!藗兌加X得我瘋了?!?/p>

剛過凌晨2點,一列陰森的地鐵列車慢慢地駛?cè)氪笾醒胲囌镜牡罔F站。車的座位上和過道中空無一人,燈光像東城高級俱樂部那樣昏暗。這是一列垃圾車,這列平板車上坐著30名午夜后乘車駛過黑暗隧道清理各種垃圾的清運工中的六名。

每天夜里,在車輪碾過成千上萬個拋棄在鐵軌上的空可樂杯和無數(shù)的糖紙時,垃圾清運工把從垃圾筒里收來的八噸垃圾倒到七節(jié)垃圾車上。

這些清運工到每個垃圾點收垃圾需要五分鐘。有時花的時間多些,因為總有強行上車的醉鬼,清運工不得不費力地把他們推下去。那些醉鬼搖搖擺擺地離開列車,靠在自動口香糖售貨機上。列車慢慢地駛?cè)?,空飲料罐的碰撞聲回蕩在寂靜的隧道中。

“我們一年四季都得清理站臺地板上的口香糖,”一位清潔工人說,“口香糖全粘在站臺地面上了。夏天我們從車站的冷飲亭附近能拾到許多喝了半杯的橙汁杯,冬天我們拾到更多的是可樂杯。女人們常把面巾紙扔在地鐵座椅后,以為沒人會注意到。兩年前我們還在西城第七十六街發(fā)現(xiàn)了一具人體骷髏,沒人知道它是怎么到那兒的。”

雖然許多垃圾工人都是合格的列車售票員,但他們都說自己更喜歡與之整夜相伴的垃圾車?!拔覀兿矚g垃圾勝過喜歡人。”他們當中的一位解釋道。

一天早晨,在埃塞爾·巴里莫大劇院,四位頭發(fā)花白的女清潔工像稻田里干活的農(nóng)婦一樣,彎腰擦拭著那些票價六塊九的座椅。這時,喬·梅爾齊納急促的腳步聲出現(xiàn)了,他等著大幕拉起后觀看百老匯最鮮為人知的演出——燈光排練。

作為著名的舞臺布景設(shè)計師和燈光專家,梅爾齊納先生在沒有觀眾的精彩排練中扮演主角。此時演員們還沒來,他們可能還在睡覺,因為太早了,才上午11點。他的觀眾除那四個清潔女工外,只有舞臺雜務(wù)和電氣師。在他們中間,梅爾齊納先生顯得特別突出,因為他是唯一系領(lǐng)帶的人。

“打擾了,各位女士?!泵窢桚R納脫掉大衣,坐在第十四排的座位上說,“我們現(xiàn)在要關(guān)掉燈了。”

“噢,沒什么?!逼渲幸晃换卮鸬?。女清潔工們停下手里的活,慢慢地走到前排,坐在鋪著地毯的臺階上,一邊聊天,一邊觀看。燈光熄滅后,大幕拉起,表演開始了。

藍光、綠光和溫暖的黃光從不同角度射向舞臺。整個景物都籠罩在一種藍色的背景之中,光線朦朧地照射到梅爾齊納設(shè)計的那間寄宿公寓;接著,慢慢地,一束暖光緩緩地射向一間擺著桌椅的房間,最后聚焦在桌上零亂堆放的書籍上。

在一個十瓦的臺燈下,隱約能看到梅爾齊納的面孔。臺燈插在他面前的一個移動桌子上。桌上有一個箱形的雙向?qū)υ捚鳎@樣梅爾齊納可以和總電氣師喬治·哥哈特通話。喬治被圍在后臺照明設(shè)備、梯子及各種復(fù)雜纏繞的電纜中,控制著數(shù)不清的燈光開關(guān)。

當燈光射向寄宿公寓時,梅爾齊納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然后語氣平和地說:“不太好,喬治,再試一遍吧!”

喬治說:“沒問題?!贝竽挥致淞讼聛?,第一幕的燈光又走了兩遍、三遍……直到梅爾齊納滿意。燈光彩排一幕幕地繼續(xù),直到整劇完成。沒有演員的表演,沒有音樂的伴奏,也沒有觀眾的掌聲,只有燈光在舞臺上來回跳動。燈光彩排整整持續(xù)了三個小時,直到一切都完美無誤為止。

再過24小時,就是這場戲的首演之夜了,也是梅爾齊納和大多數(shù)受雇布置場景和燈光的木匠及舞臺技師辛勤勞動告一段落的夜晚。梅爾齊納將詳細的燈光解釋認真地標在臺詞本上,發(fā)給劇組后臺工作人員。這樣,每天晚上,他們就會一遍一遍地準確操作——就像熟練的鋼琴師彈琴一樣,有條不紊,如行云流水一般。

每天紐約城里都有七位戴著銀質(zhì)徽章、有文化品位的偵探在四周打探,尋找這座城市里最愛讀書的罪犯——那些盜書賊。這七位偵探是紐約公立圖書館為了找回每年讀者偷走的幾千冊圖書而雇用的。這些持書不還者有的是由于健忘,有的是由于馬虎,有的是由于喜歡拿別人的東西,還有的是由于吸毒。

每天有1.3萬人從這個圖書館系統(tǒng)借書,平均500人不按期還書,大約有25人超期兩至三個月。這25人當中大多數(shù)是癮君子,他們用偽造的借書卡借書,然后把書賣給二手書販,好換錢買毒品。

當一本書超期30天時,圖書館就會通知那七位偵探。他們的頭兒叫約翰·T.墨菲,是名老練的偵探。他們立刻著手查找借閱者的最后一個住址,而這個地址往往會把偵探們帶到紐約城最奇特或最遙遠的地方,甚至城外的某個地方。在過去幾年里,墨菲和他的手下曾追查到了神出鬼沒的安德烈·波倫貝亞努的行蹤。這個家伙從逃跑到與社會名流甘布爾·本尼迪克特結(jié)婚,一直都未還一本叫《上帝之國與我的世界》的書。兩年前追查六本丟失的書時,偵探們還查到了已故的朱利安·A.弗蘭克的身上,這個人當時被懷疑攜帶炸彈上了在北卡羅來納爆炸的那架飛機,機上當時有70名乘客。也許還有弗蘭克先生所借的六本太空旅行與探險方面的書籍。

雖然那些借書故意超期30天以上不還者可能會被判刑,但墨菲拿回書,收取了每天五美分的罰金并禁止這些家伙再從圖書館借書之后,也就不再追究了。許多人交的罰款會高達幾百美元。不久前,墨菲的手下在布魯克林抓住了一個偷走了1200本書的女士。盡管她使用了許多假名,通過對照借書卡上的筆跡以及注意到她總是借輕松的言情小說,他們最終抓住了她。偵探們把這位女士的筆跡特點通知了所有館員,并告訴他們她喜歡借言情小說,因此,抓住她只是早晚的事兒。這位女士一被抓住就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原來她是一位欲壑難填的偷竊狂——同時她也一定是紐約城里最愛讀書的小偷。

在一種想預(yù)知未來的瘋狂欲望控制下,紐約城里的200名算命師可謂挖空心思,想盡了辦法。他們有的用水晶球,有的用塔羅紙牌,有的看星盤,有的玩占卜牌,還有的給人看手相、足相和面相。

今天,在紐約城里很難找到一個不故弄玄虛的地方。曼哈頓中城到處都是印度先知,解夢之書在哈勒姆被視為珍寶;在東城,人們心甘情愿出大價錢去聆聽有關(guān)他們最愛的人(他們自己)的故事;有些高檔餐廳還把這些江湖術(shù)士奉若神明。從布朗克斯到海灣邊,到處都有試圖為別人解決所有問題的星象學家、相士和巫師。

在紐約,求卦算命者當中近80%是女性,她們向算命師詢問的都是愛情、婚姻、健康和財富方面的事——就以這個順序。男性顧客首先對金錢問題感興趣,然后才是愛情。算命師每次收費兩美元。由于算命師一般都想討好顧客,他們總是預(yù)測在六個月至一年內(nèi)每個人都會有好事。一位算命師講:“有的女人也會問我‘我丈夫是不是出軌了’、‘這個男人對我好是不是圖我的錢財’以及‘我上哪兒能找到好男人’之類的問題。如果我真知道到哪兒能找到好男人的話,我自己早嫁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孤身一人的地步?!?/p>

因為人們總是記住那些實現(xiàn)了的預(yù)言,忘記其他沒有實現(xiàn)的預(yù)言,所以很多人都對算命師心懷敬畏,因此這類人早晚會成為吉卜賽騙術(shù)游戲的受害者。吉卜賽人今天仍然依靠一種最古老的騙術(shù)行騙。這種把戲是這樣的:一位算命師告訴顧客,他的錢上有邪氣,必須讓算命師為它驅(qū)邪。那位顧客把錢拿來后,算命師把它包起來,告訴顧客包裹在24小時內(nèi)不能打開,這就給這個竊賊提供了足夠的逃跑時間。等顧客發(fā)現(xiàn)他的一疊鈔票被換成一堆廢紙時,算命師早就溜之大吉了。

女警常常裝扮成受愛情折磨、癡情的天真少女,去找這些算命師算命,等待他們重演這種騙人的把戲?!爸挥挟攬鲎プ∵@些算命師騙人錢財,我們才能以擾亂公共秩序罪逮捕他們,”紐約市的一位女警解釋道,“如果他們只是說我們?nèi)绾魏谩e人不能欣賞我們之類的話,那我們什么都不能做。不管怎么講,與紐約城里的算命師玩貓抓老鼠游戲是一項很刺激的活動。吉卜賽人從報紙上把女警們的照片剪下來,復(fù)印后分發(fā)給部落里的所有吉卜賽人。這表明我們和許多吉卜賽人很熟,關(guān)系也不錯?!?/p>

在紐約的各個街區(qū)執(zhí)行任務(wù)時,女警常常要扮演多種角色。福爾哈伯小姐說道:“如果去某些街區(qū)的脫衣舞廳,我們可能會打扮成妓女的模樣;如果到市中心的休斯頓大街執(zhí)行任務(wù),我們通常穿便服和平底鞋;如果到果園大街或下東城,我們穿得越邋遢越好。在第四十幾街的第八大道上執(zhí)勤時,我們拿著食品購物袋進茶室,或許還會帶上某人的孩子,這樣人們就會以為我們就住在那里。再到東城執(zhí)行任務(wù)時,我們穿得要講究點兒,還要戴上帽子和手套?!?/p>

盡管吉卜賽算命師多次預(yù)言會有一位“深膚色的英俊男子”追求她,可福爾哈伯小姐仍然過著快樂的單身生活。在西城八十幾街最近的一次降神會上,她打扮成孕婦的模樣去臥底。“那是個周日。晚上6點鐘,大約有50個人——都是些好人——坐在一套高級公寓里的折疊椅上,聆聽一位很糟糕的鋼琴師演奏圣歌。”福爾哈伯小姐說,“這是一次集體降神會,這種儀式在紐約很常見,很容易打入。只要翻翻周六《紐約時報》宗教版,你就會發(fā)現(xiàn)‘精神主義者聚會’之類的廣告。不管怎樣,巫婆不一會兒就來了。她是一個滿頭白發(fā)的弱小老太太,穿著晚禮服。人們在她身邊圍成了一圈,她就開始說,‘我肚子里有震動——這是為一個身上懷有新生命的女士震動的——有誰懷孕了嗎?’”

福爾哈伯小姐說:“顯而易見,我穿著妊娠服。但衣服底下鼓出的東西只是皮帶和裝著點32口徑手槍的槍套。后來巫婆讓人們傳遞一個盤子,每個人往上面放一美元或五美元的鈔票。燈光暗了下來,這時她慢慢進入恍惚狀態(tài),開始代人說話。她首先變成了某人的‘比爾叔叔’,后來又成了某人的母親;但真正讓我討厭的是,不論她是什么鬼魂,說出的話總犯同樣的語法錯誤?!?/p>

由于那些能與鬼魂溝通的巫婆終有一天自己也會加入鬼魂之列,因而他們需要訓練些接班人。這樣,在紐約曼哈頓西城七十幾街和八十幾街以及布魯克林,到處都是些為巫婆舉辦的“進修班”。在這些地方,老巫婆向那些未來的巫婆傳授這個行當?shù)囊恍┙^招兒。巫婆間有時也會像梅西百貨與金貝爾斯百貨那樣,為搶奪生意而挖空心思相互競爭;有時偶爾還會出現(xiàn)價格戰(zhàn):為了打敗另一個巫婆,一個巫婆干脆來個大減價,十美元的課程只收五美元。

看相者和看水晶球算命的人——警察很少在曼哈頓發(fā)現(xiàn)水晶球,但在科尼島上見到過它們——也和巫婆及其他相士爭搶生意,有時競爭會變得相當激烈。紐約女警們說,有些吉卜賽人常向當局告發(fā)其他吉卜賽人的不當行為。這顯然是吉卜賽人想把競爭控制在合理限度內(nèi)的一種辦法。

盡管當今科學高度發(fā)達,吉卜賽人和巫婆仍然是紐約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且,只要有妻子懷疑丈夫,未婚女子想知道“我上哪兒才能找到一個好男人”,這些人就會繼續(xù)靠預(yù)言為自己招財進寶,帶來榮華富貴。

說到尋找好男人,許多紐約人會光顧曼哈頓公開做廣告的八位婚姻介紹人。他們能提供各種類型的男人:什么前途無量的銀行職員,什么破落貴族,還有什么家境富裕、剛在社會上嶄露頭角的青年人等等,應(yīng)有盡有。盡管紐約這八位婚姻介紹人中有五位也還沒有結(jié)婚,但這并未影響他們受歡迎的程度。

只要花100美元的登記費,介紹人就會向顧客源源不斷地提供約會對象的資料。顧客約會之后,介紹人會去了解雙方是否滿意。如果他們相互看不上,那么介紹人會再為男顧客提供新的女候選人,為女顧客提供新的男候選人。只要顧客受得了,介紹人會一直為他們安排約會,直至找到理想的伴侶。如果介紹成功,促成了婚姻,那么每人另付100美元。一旦婚姻破裂,概不退款。

山姆·保林在梅西百貨對面開了一家婚姻介紹所,他說:“噢,你會對紐約城里的介紹人居然收到那么多的征婚書感到吃驚的。有一次,我這兒來了一位健壯的得州人,他想找一位非常胖的女人。我翻了檔案,找到一位家住布朗克斯區(qū)的女士,這位女士體重225磅,45歲,離異。我給她打電話時,她問我:‘山姆,你告訴他我有點胖了嗎?’我說:‘是的。’于是我安排她第二天在我的辦公室與那個得州人會面。他們初次見面我就感覺到他們已經(jīng)一見鐘情了。當他們一起離開時,我發(fā)現(xiàn)她已拉上了他的手。我再次見到這位女士時,她已身穿貂皮大衣,戴著鉆石首飾,開上凱迪拉克了。當然,她還和過去一樣胖?!?/p>

保林先生就是在32年前經(jīng)由婚姻介紹人,即他的父親,認識他現(xiàn)在的妻子的。據(jù)他講,盡管許多女士喜歡職業(yè)男士,但大多數(shù)女顧客覺得找一個穩(wěn)重、普通、現(xiàn)實、能夠養(yǎng)家糊口的男人就夠了,不想找藝術(shù)家、演員或類似職業(yè)的人。他說:“我這兒曾有過一位演員征婚,他住在豪華的羔羊俱樂部附近,在《紅男綠女》這部戲中給山姆·萊文當過替身。這個人條件不錯,但沒有人愿意嫁給他。女人不喜歡打零工、偶爾演演戲的男人,她們情愿找個管道工或木匠也不愿找個演員?!?/p>

他繼續(xù)講道:“女人擇偶的另一件趣事是,她們更看重身高而怎么不在乎年齡。如果讓一位女人在比她大20歲和比她矮的兩個男人中選擇的話,她情愿嫁給前者。還有,大多數(shù)男人想找漂亮迷人的女人,也有些男人想找富有的女人,少數(shù)男人——非常少——想找聰明的女人?!?/p>

如果有男士想找“性格拘謹”的女士,保林先生也能滿足他們。他有一套專門檔案,里面有200個不吸煙的和400個不喝酒的女士。如果有男士想找德國出生的金發(fā)碧眼女士,東城第五十九街的一位婚姻介紹人安東尼·瓦格納可以為他們提供一堆候選人。此外,他手頭還有幾個窮困潦倒的歐洲男爵、肥胖的公主及十幾位大公的檔案。在東城第七十九街李·摩根科學介紹服務(wù)中心,有許多聰明成功的女性的照片、資料和電話號碼,這些女士把精力全放在事業(yè)上了,正如她們自己所說,讓美好婚姻的機會從身旁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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