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壇

上

天壇這地方，很好很好。這里外垣，周圍十一華里；內垣，周圍七華里。從正門到二門，約有一里路。單是這一截路，就已有一個公園大了。

進了第二道門，路面還是那么寬而平直。兩邊樹木葉密。我走了約三里路，卻遇著一條大壩似的大路，將去路攔住。壩約有三尺高，不用梯或坡子，是將路斜斜地修高。上了這條大路，看看有四丈寬。中間一條石頭大路，石板有三尺長，三四尺寬，這路有多長呢？大概有一華里半那樣長。這路是由北到南，兩邊是紅墻砌成的三座圓門，北面有宮殿式的屋脊。

北面三座門，進門是個大院。再上幾層石階，就是祈年殿了，在祈年殿門口一望，那條大路果然平坦、寬闊，但當年的皇帝僅僅是每年來一次罷了。祈年門也像皇帝住的宮殿一樣，可由三座門里的任何一座門進去，兩邊是配殿，房屋很高大，現(xiàn)在修飾中，里面擺列著古代樂器。正面的祈年殿，矗立在三層白石欄桿的露臺當中。殿和露臺一樣，全是圓形。屋檐三層，瓦是琉璃質的，全用青色。這里露臺，分成前后一層三個坡子，三層九個，東西都是一層一個。在露臺上望白石欄桿，相當壯麗。爬過二十七層坡子，經(jīng)過一截露臺，便是祈年殿。進得殿來，這圓形殿中，有很大的座臺，上面配了皇帝坐的寶座和桌子，是祭祀皇天上帝用的。中間紅色般金花的柱子，直達圓形屋頂。屋頂下面，完全用金子描花，柱子也用金色。柱子有多大，有兩個人合抱還抱不攏來那樣大。這里柱子有四根，是什么意思？就是代表一年四季。四根柱子外頭，又是十二根柱子，全部紅漆，那是代表十二個月。再外邊，和雕欄互相配合，也是十二根柱子代表著子丑寅卯十二個時辰。這柱子是從西康運來的，是那么長的冬青木。這柱子有多長呢，從平地到屋頂，三十八公尺。這樣一棵大樹，那個日子既無火車，也無汽車，我們人民能把它運來，真是力量偉大。

這殿本來是明朝永樂時候建的，到清光緒年間，不曉得如何失了火，再照原樣子仿造，就是現(xiàn)在這個殿子。屋子有三十公尺高，那時候沒有起重機，完全靠手支架直立起來，真是不容易??！還有一層，是到這里來的人都欣賞的，就是這里上面憑了屋頂，用金色書了一條龍，下面配塊兒大理石，大理石的花紋是天然生長成功的龍鳳呈祥。云南大理，離北京幾千里。運來這塊兒大石頭又不知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多少個晝夜啊。

下

看了一會兒這祈年殿，對于過去的工人，產(chǎn)生了無窮的景仰。出殿后為乾皇殿，現(xiàn)在在整理中，將來陳列各國給我國的禮品。這些殿宇以前做什么用的呢？原來是皇帝每年在此祭祀皇天上帝，時間是在陰歷正月初一日，謂為“以祈豐年”。東方有個廊子，共有七十二間那么長，用二十五間通到神廚，用四十七間通到宰牲亭。原來怕天陰下雪，蓋廊子為避寒用。所以廊子下半截用磚墻，上半截打著直籬笆模樣。后來清朝亡了，天壇年久失修，到一九三七年，北京才仿修。這廊子有兩丈多寬，還刻著很好的壁畫。關于通到宰牲亭的那四十七間，現(xiàn)在人民政府修得更美麗了，將玻璃裝上了窗戶，還配上了門，里面擺了許多陳列品，大概不久就要開放。順了這廊子往外走，遠遠望到那邊林子里，有八塊兒小石頭。七塊兒是指天上的七星，一塊兒指的是北極，所以雖然是八塊兒，依然是稱為七星石。

這一帶的樹，都在往上長，看著頗有生氣，我就順了原路走，看著兩邊樹林，也就忘路之遠近。出了成貞門，過兩重院宇，又見樹木叢起，路旁有一棵柏樹，上面掛了一牌，云此樹已過五百年。兩旁樹林中設有茶座及小賣處。東面有院墻，此處已經(jīng)到了皇穹宇了。入門進去，四圍圓形墻垣，壁上釘有木牌，有“回聲處”字樣，好多人靠墻側耳細聽。其實這個事是很容易知道的，那是聲音由空中傳播，有障礙的時候，憑原處改著它的方面前進。登坡而上，一個圓形小殿，便是皇穹宇。這皇穹宇比祈年殿小，屋架都是戽拱式。室內有八根柱子。這室還是明朝蓋起，原封未動，所以這些柱子也就有四百年了。立這皇穹宇做什么用呢？就是在皇帝祭天的日子，把殿內的神位請下來，請到門外，在那圓丘上祭一下，祭完，又請進去。一年，也就是這樣一回。皇穹宇逛完，就出門到圓丘。圓丘，先有兩道圍墻，四四方方，將這圓丘圍住。墻垣上先開十六個門，都是白石砌起。圓丘有三層露臺，全以白石為欄。頭兩層臺，有十幾步寬，頂上是平臺，青石鋪地，鋪到中間，有一塊兒圓形青石。臺上周圍，估量約有二三百步。舉目四望，樹木叢合，地方空闊。至于何以叫圓丘？圓，是天體；丘，是土地上高的地方。它的意思就是環(huán)境像天，這是專制時代皇帝騙人的玩意兒。

看完了圓丘，出了祭天的門，我就在小樹林里了。這原都是高大的柏樹林，被國民黨軍隊砍得精光。人民政府來了，就力加整理，幾年以來，種樹種花，修路，修整宮殿，所以天壇不但可復舊觀，還要比從前好呢。我們試步林下，各種樹木，慢慢都已成林。那春夏秋的花兒，也到處都是。遠處小孩兒的歡呼聲，告訴我們正在樂園里面興致勃勃地玩兒呢。再上前去，是齋宮，四圍繞上了水池，有一道石橋通至里面，這里面辟有露天劇場，有時，京戲、大鼓都演。這里空闊無邊，樹木林立，我們看過以往人民這樣偉大的建筑，正可以緩步當車，徜徉散步而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