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學的磨礪
不幸對于一個意志薄弱的人而言，是偷懶享樂的好機會，但對于一個要求上進的人來說，卻是利用時間、大有作為的天賜良機。
——歌德
進入萊比錫大學
隨著歌德一天天地長大，卡斯帕爾先生從兒子超人的天資和早熟的智能中看到了天才的靈光，他迫不及待地期望兒子能夠早點進入到大學里去學習，當歌德年滿16歲的時候，他正式向兒子提出了這個建議。
這天，卡斯帕爾先生把兒子叫到面前說：“歌德，我的孩子，祝賀你今天年滿16歲了，這就意味著你已是一個成年人，而不再是一個小孩子了。從現(xiàn)在起，你要學會去做一個男人應(yīng)該做的事，當然，你應(yīng)該首先學會獨立，這是你成為一個大男人必須要走的第一步?！?/p>
歌德高興地回答：“謝謝爸爸，我一定會努力的！”
卡斯帕爾先生接著說：“我聽說最近你跟許士根先生走得很近，他告訴我，你似乎對法律很有興趣，我準備讓你去我的母校萊比錫大學專修法律，怎么樣？”
“可是，爸爸，”歌德為自己辯解著，“我覺得自己更喜歡詩歌和文學，如果能夠讓我去哥廷根大學學習古典文學和歷史，這才是我所希望的?！?/p>
卡斯帕爾先生不同意歌德的要求，他堅決地搖搖頭，說：“詩歌和文學可以當做你的業(yè)余愛好，它們可以使你變得高雅，但它們卻不能作為你的職業(yè)，如果你把法律學好，那么將來你一定能夠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法學家，這是我和你的母親，以及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希望看到的?！?/p>
歌德不敢違抗爸爸的意思，聽到父親這么說，他只好默認同意了，他在心里想：至少到外地上學，他可以過上獨立的生活，這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呢！
1765年9月29日，是基督教紀念米迦勒天使的節(jié)日，這一天，歌德滿懷新的憧憬，和書商弗萊舍爾一起前往萊比錫城。
萊比錫和法蘭克福一樣，是一座莊嚴美麗的城市。比起法蘭克福來，它顯得更繁榮和富足，充滿時代的氣息，有著“小巴黎”之稱。
歌德呼吸著萊比錫城的空氣，覺得格外清新，就連天空中小鳥的叫聲，也顯得格外清脆。他覺得自己就像飛出牢籠的小鳥，是那么的自由、快樂。
擺脫故鄉(xiāng)和父親的束縛，使歌德感覺到異常的輕松和自由，今后，他不僅在生活上，還要在精神上追求個性化的發(fā)展。雖然他沒有如愿地去哥廷根大學學習古典文學，但他對新生活仍然充滿憧憬。他在到達萊比錫半個月后，情不自禁地寫下一首小詩自娛，詩的內(nèi)容如下：
像是一只小鳥，
在美麗的樹林里，
在枝杈上，
逍遙地搖曳，
安逸地享受著濃郁的樂趣，
鼓起自己的雙翼，
在樹叢中啁啾著跳來跳去。
然而，歌德愉快的生活很快就投上了陰影，讓他不快樂的事情接連發(fā)生。首先是他的穿著遭到了同學們的嘲笑。他穿是的舊式的衣服，這些衣服是父親為了省錢，請裁縫在自己家里做的，它們樣式古老，沒有現(xiàn)代美，顯得非常土氣。于是，歌德上街買了一大堆新式衣服，通通換上時裝，讓他的同學們吃了一驚。
其次是他說的南德方言令他難堪。由于《圣經(jīng)》的翻譯者馬丁·路德說的是邁森方言，所以，當時德語以邁森方言作為基礎(chǔ)，于是歌德不得不“長期忍受這樣的管教”，矯正發(fā)音和文句。
盡管如此，3個星期以后的一天晚上，歌德依然帶著新入學的興奮心情給家里寫信，信的內(nèi)容如下：
今天我開始上課，我選了很多的法律學課程，如法學提要、法學史、優(yōu)帝法典以及法典前7章和后7章的專題研究課等，下星期還要增加哲學和數(shù)學。
其中，政治史由伯麥教授講授，歐內(nèi)斯蒂講授西塞羅的關(guān)于演說家的對話，不過，我覺得他們講得并不好。
我在這兒頗出風頭，但目前還沒有達到招搖的程度，我也不想這樣。我要想點辦法才能自如地應(yīng)對這種繁忙的生活。
這陣子聚會、音樂會、喜劇、請客、晚宴、乘車旅行等活動真不少。哈，真有意思。好是好，但也真費錢，不過，我會把一切都處理好的。
尋找新的進修方法
在別人眼里，歌德似乎是個紈绔子弟。他身著奇裝異服，神態(tài)傲慢冷漠，時常出沒于當?shù)厣狭魃鐣纳除?，似乎對一切都感興趣，又似乎對一切都不滿意。
人們并不知道，在歌德這一副冷面鎧甲的背后隱含著他對知識和高尚人格的孜孜探求。
事實上，通過一段時間的校園生活，歌德已經(jīng)感到，改變自己的裝束和語調(diào)進入萊比錫的上流社會，并不能使他獲得期待已久的學問和智能方面的進步。歌德覺得，大學里的課程大多是老生常談，就拿他并不喜歡的法律學來說，教授所講授的正是他從父親那里早已經(jīng)學到的。
有了這些想法以后，歌德最初進入大學的新鮮感逐漸消失了，他開始重新尋找新的學習和進修方法，并廣泛地接觸萊比錫的科學和藝術(shù)界人士。
歌德首先拜訪的是爸爸的朋友曾經(jīng)為他推薦的宮中顧問官博麥教授，他想：“也許，這位講授歷史和憲法的教授可以根據(jù)他的閱歷，給我一些正確的指點呢！”
歌德被自己的想法鼓舞著，他從箱子里找出爸爸的朋友為他寫的一封介紹信，再親自挑選了一件自己認為最合體的服裝穿上，向教授家走去。
歌德彬彬有禮地敲開了博麥先生的房門。博麥先生和他那位溫柔和藹的夫人接待了他。
在同教授的交談中，歌德表露了自己不愿意學習法律而有意學習文學的意圖，不曾想這位教授先生對一切帶有文學氣味的東西都表示厭惡。博麥反對語言學和美術(shù)，給了歌德當頭棒喝。
博麥夫人受過良好的教育，歌德希望自己對文學的追求能夠得到她的理解和支持。但令歌德失望的是，當他將自己作的詩隱瞞了名字向博麥夫人背誦時，同樣沒有得到博麥夫人的支持。
博麥夫人堅決不允許歌德寫那些模仿的膚淺的詩，這個建議，差一點毀掉歌德的詩歌前程。幸好，歌德的自信戰(zhàn)勝了別人的意見，博麥夫人的阻攔不久就被他棄之一旁了。
歌德還去拜訪了當時的著名作家兼哲學和文學教授格勒特，他的作品不僅是當時文學的范例，而且奠定了后來德國道德的文化基礎(chǔ)。但他只喜歡散文，認為詩歌是一種不自然的額外負擔。他的講課非常受學生歡迎，他以一種微啞而沉郁的聲調(diào)傳達他的優(yōu)美的靈魂、純潔的意志以及對于公眾幸福的關(guān)心，很能打動人。
當時，歌德的文學作品總是照著自己的套路，拿一個小傳奇當引子，以書信體的形式寫出來。格勒特對他的這種寫法并不喜歡，但他對歌德的這些文稿卻批改得非常認真，在很多地方都添上了一些涉及道德的評語。
歌德把這批作業(yè)保留了許久，直至后來，格勒特總是遭人非議，歌德便不去拜訪他了。
1766年4月，歌德與從法蘭克福到萊比錫的朋友、后來成為他妹夫的施羅塞爾一起拜訪了德國偉大的詩人、戲劇家戈特舍德教授，歌德在他的《詩與真》中記述了當時的會面情景。歌德寫道：
我們叫仆人替我們通報，仆人領(lǐng)我們到一間屋子內(nèi)，他說，主人馬上就來。我們是否看明白他所做的手勢，我說不清；不管怎樣，我們相信他是指一間隔壁的屋子，讓我們進去。
我們進去之后，便看見了奇特的一幕：因為一轉(zhuǎn)眼，戈特舍德已從對面的門走了進來，他是一個高大、肥胖、魁梧的人，披著一件綠緞面紅綢里子的睡衣；但是他的大腦袋卻光禿禿的，沒有戴什么東西。不過他的頭需要覆蓋著，因為仆人手上已經(jīng)托著一副長而卷曲的假發(fā)，從側(cè)門連跳帶跑著進來。
假發(fā)一直垂至肩膀，仆人以恐懼的姿勢把假發(fā)遞給他的主人。戈特舍德沒有露出一點不快，但當他用左手從仆人的手上拿起假發(fā)，很熟練地披到頭上后，便用右掌賞給這個可憐的人一記耳光，以致這個仆人像在喜劇中所常見的那樣從門口滾了出去。跟著，這個有名望的老翁很嚴肅地堅持請我們坐下，很客氣地跟我們開始交談。
歌德之所以這樣形容當時德國最偉大的詩人，是因為他對這樣一位偉大人物的失望，他有些擔心當自己也成為一個詩人之后，會不會變得如同戈特舍德教授一樣。
歌德拜訪完了戈特舍德教授以后，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幾乎對文學失去信心，他困惑地發(fā)出這樣的嘆息：“真沒想到文學的最高境界是這樣的，那么，真正的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的標準是什么呢？萊比錫啊，萊比錫，你究竟能給予我什么呢？”
想到周圍所有的人都反對自己的愛好和傾向，歌德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他決定不再搞寫作了，他將自己所有從前寫的詩都找出來，丟到壁爐里燒了起來。燃燒的紙散發(fā)出滾滾濃煙，嗆得歌德流出了很多的眼淚，善良的房東太太發(fā)現(xiàn)了他的做法，為歌德端出了一些食物。
歌德從房東太太那里感受到了類似母愛的東西，讓他有些想家。
醉心于詩歌的創(chuàng)作
歌德在創(chuàng)作上陷入了困境，他感覺自己的生活突然變得灰暗起來，就在他苦悶彷徨的時候，出現(xiàn)了一個為他指點迷津的人。
這個人就是宮廷教師恩斯特·沃爾夫?qū)げ锸?/p>
伯里施是在1760年到萊比錫的，他經(jīng)格勒特介紹充當林登瑙伯爵公子的私人教師。通過格勒特的介紹，歌德認識了這個世界上最奇特、最怪僻的人。
歌德第一次見到伯里施的時候，這樣形容他：“他的外表夠特別的了。瘦高個兒，健美的體型，大大地過了30歲，鼻子很大，面部線條分明，從早到晚戴著一團假發(fā)。他穿著整潔，身佩短劍，腋下夾著帽子?！?/p>
歌德對這位伯里施先生的外表感到實在好笑，但當他與伯里施談話后發(fā)現(xiàn)，伯里施不僅學識淵博，而且精通現(xiàn)代語言和多種文字，這些才華讓歌德由衷地佩服。歌德很快就和伯里施熟悉起來。
這個大歌德10歲的怪人雖然經(jīng)常對當代一些作家的作品進行嘲諷，可是，他對于歌德卻很親切和寬容。
當歌德把自己決定放棄文學的想法告訴伯里施以后，伯里施用溫和的語調(diào)鼓勵他：“或者你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糟，我覺得，并不是你缺乏寫作的才能，而是你缺少一個發(fā)現(xiàn)你的人，這樣吧，把你的詩作都拿到我這里，讓我看一看。”
歌德對伯里施的鑒賞力非常信服?？墒?，接二連三的打擊使他對自己的作品懷疑起來。所以，當他把自己的詩稿交給伯里施的時候，他幾乎用哀求的口氣說：“答應(yīng)我先生，這些稿子只能您一個人看，并且，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p>
伯里施向歌德鄭重地保證之后，歌德這才放下心來。
伯里施對歌德的作品很是寬容，盡管他對歌德用當時流行的阿那克里翁風格所寫的詩作沒幾首看得上眼，可他卻從這些模仿的詩歌中看出了歌德的潛在才華。
伯里施遵守諾言，沒有把這些詩歌拿給任何人看，他用自己漂亮的字體為歌德抄寫起詩集來。
幾天以后，伯里施交給歌德一本《安娜詩集》。歌德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是一本最優(yōu)美的詩集。詩題用古代德國字體，詩正文用一種垂直的薩克森字體，在每首詩的末尾，都繪有一幅與本詩內(nèi)容切合的裝飾畫，這些畫或是挑選來的，或是自己創(chuàng)作的，所需的木刻和鑄版的陰影線，他都能夠纖巧地描繪出來。
雖然沒有一句評語，可當歌德看到自己的詩作被抄寫得如此精美時，他還是很激動，因為，這足以看出伯里施對自己詩歌的重視。這就是最好的鼓勵和贊美，這些鼓勵重新激起了歌德寫詩的熱情，他覺得自己再也放不下詩歌了。
伯里施當然知道歌德詩歌的缺點，可當他看到歌德那雙熱切而又敏感的眼睛時，他沒有說出對詩歌的看法，他在心里說：“此時的歌德最需要的是找回自信，而不是批評?！?/p>
歌德又開始寫作詩歌了，伯里施選擇恰當?shù)臅r機告訴歌德：“詩歌這種東西不是信手涂抹的，時間、才華和工夫都是不能缺少的。好的詩歌能經(jīng)得住推敲，即使時代變了，它也依然能夠喚起讀者的熱情?！?/p>
歌德認真分析了伯里施對自己的談話，他終于發(fā)現(xiàn)，用流行的阿那克里翁式或者用說教式的手法寫作詩歌，是不能寫出好作品的。由此，他的詩歌開始向抒情詩的方向發(fā)展。
對于歌德詩歌上的變化，伯里施恰到好處地在一旁加以表揚，他評價歌德的一首詩時說：“看呀，這一首是多么的率真呀，比你以前的詩都要好呢！”
歌德聽了，快樂得像林子里自由飛翔的小鳥，而他的詩作，也像夜鶯的歌唱，變得越來越清新，越來越優(yōu)美。從此以后，他和伯里施之間，建立了牢固的友誼，他們長時間地沉浸在寫詩與抄詩的樂趣之中。
遺憾的是，歌德和伯里施的這種友誼很快就因一場變故而結(jié)束，它使歌德的生活又一次陷入了低谷。
這場變故的起因是萊比錫的著名作家克羅狄阿斯教授創(chuàng)作的一部迎合市民口味的夸張的劇作《梅頓》。這部劇作一經(jīng)上演，立即就受到了廣大市民的追捧喝彩。
歌德和伯里施也去看了這部戲劇，他們看完后覺得主角的一本正經(jīng)和善良之舉很可笑，而克羅狄阿斯自己的創(chuàng)作實踐與批評主張之間的不契合也令人惱火，于是歌德和伯里施等人一起發(fā)表了模仿克羅狄阿斯的打油詩《致面包師漢德爾》表示反對。
這下可激怒了著名的克羅狄阿斯教授，同時也激怒了和他一樣自高自大的保守作家，他們尋找根源，認為是歌德的老師伯里施對學生的慫恿。
作家們給伯里施的雇主伯爵施加壓力，伯爵解雇了伯里施。經(jīng)過了這場意外的變故，伯里施只好離開萊比錫。幸好，伯里施的學識和才能還能得到另一些社會名流的敬重，經(jīng)過另一些人的推薦，他又被時稱“王侯中的鳳凰”的德紹公爵聘為家庭教師，受到一個更加優(yōu)越的宮廷家庭的青睞。
但歌德卻失去了一個可以指導(dǎo)、幫助自己的良師益友，他覺得那些保守作家的做法對伯里施很不公正，出于義憤，歌德連夜寫了一首頌詩獻給伯里施。詩的內(nèi)容如下：
你甘愿離開，
這可憎的國土，
即使我的友誼和花環(huán)
也不能把你留住。
撕碎那花環(huán)吧！我不會責怪。
沒有任何高尚的朋友，
能夠阻止，
一位難友的逃走。
在監(jiān)獄里，
他這樣想：
朋友的自由，
和他的一樣。
你走了，我留下，
但這幾年的輪輻，
繞著冒煙的軸，
轉(zhuǎn)動得多么迅速。
我數(shù)著轟鳴的輪子，
聲聲沖擊的次數(shù)，
門閂遲早會被砸落，
那時我和你一樣擺脫束縛。
培養(yǎng)對藝術(shù)的愛好
伯里施的驟然離去使歌德的生活再次陷入混亂，他絕望地望著自己的詩稿，傷心地流下淚來：“哦，伯里施，伯里施，你讓我該怎么辦，以后誰來幫助我呢？”
歌德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因為思念伯里施而新作了很多詩，但是，那有什么用呢？他的朋友們來找他，歌德把自己新寫的作品拿給朋友們看，朋友們都不懂詩歌，他們無奈地向歌德聳聳肩，對他說：“歌德，我覺得你應(yīng)該到外邊去走走，你看，外面的景色多么美好啊，為什么你一定要坐在這里寫一些沒有用處的東西呢？”
朋友們的話太傷歌德的心了，他生氣地對朋友們說：“難道你們看不明白嗎？這些都是我的心血??！”
歌德丟下朋友們，獨自跑到普雷塞河河邊，什么也不愿意干。
使歌德再次振作起來的是萊比錫畫院院長奧塞爾，歌德第一次見到他即被深深吸引。
歌德是在想放棄詩歌寫作的時候遇上奧塞爾的，歌德想，既然大家都覺得寫詩不好，那么或者我可以改行學習繪畫呢？就這樣，歌德找到了大學里最著名的繪畫學院院長奧塞爾。
這天早晨，歌德是奧塞爾教授課堂上最早到達的學生，這節(jié)課教授講的是造型藝術(shù)。
奧塞爾教授溫文爾雅，長著一副優(yōu)雅的、女性般的臉龐，他講的課就像涓涓的溪流，沁入了歌德的心田。
奧塞爾觀察了歌德一段時間以后，覺得歌德是可以培養(yǎng)成一個優(yōu)秀的畫家的。
歌德也很喜歡這位教授，他發(fā)現(xiàn)，教授不但學識淵博，而且見解也很高超，更重要的是奧塞爾一點兒也不反對歌德有著寫詩的愛好。
直至這時，歌德才明白，自己真的是太愛詩歌了，當他高興或者悲傷的時候，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詩歌把自己的情感表達出來。
在一堂美術(shù)課上，歌德突然對在木板上烙畫發(fā)生了興趣，他對奧塞爾教授說：“教授先生，我想學習在木板上烙畫，你認為我該從哪方面入手呢？”
奧塞爾教授笑著說：“哦，你應(yīng)該首先學習一下銅版雕刻，關(guān)于這個，我或者可以把約翰·米夏埃爾·施托克介紹給你?！?/p>
但是，當歌德學習了一段時間銅版雕刻以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詩歌仍然沒有忘懷。一次，歌德完成一幅油畫后，情不自禁地在奧塞爾教授的課堂上朗誦起了自己新作的詩歌。
全班同學都以為奧塞爾教授會大發(fā)雷霆，可教授卻笑容可掬地走到歌德的身旁說：“我不是很懂詩歌，但我聽得出來，你的詩很優(yōu)雅、很美。不過，我要告訴你，凡是藝術(shù)都是相通的，你可以了解一下繪畫藝術(shù)，它也許對你的詩歌有幫助呢！”
為了提高歌德的藝術(shù)修養(yǎng)，奧塞爾教授讓歌德學習溫克爾曼的著作。
溫克爾曼是藝術(shù)史家，是德國古代美術(shù)史的開山鼻祖。奧塞爾教授很推崇他。歌德認真讀了溫克爾曼的《談希臘的繪畫和雕刻作品的模仿》、《信札》、《釋義》等著作。
萊比錫培養(yǎng)了歌德對藝術(shù)的愛好，同時也給了17歲的歌德愛的激情，從1766年起，歌德常常在舍恩科普夫酒家吃飯，從而結(jié)識了店主的女兒安娜·卡塔琳娜·荀科普。
歌德親切地稱姑娘為小安妮特，他們深深地相愛了?？墒?，安妮特認為歌德過于認真，過于沖動，并不理解她，于是兩人最終分了手，為此，歌德痛苦極了，他不知道該怎么從失戀中走出來。
后來，在一位神學院朋友的指點下，歌德離開了萊比錫，找到一位幽默風趣的老鞋匠。
鞋匠很和氣地接待了遠道而來的歌德，他看完歌德帶的朋友的介紹信和歌德寫的兩個新劇本，微笑著對歌德說：“我從你的劇本中看出，年輕的先生，你是一個奇怪的基督徒?！?/p>
“為什么這么說呢？師傅?！备璧嘛@得有些莫名其妙。
鞋匠解釋說：“我說的奇怪不是壞的意思，人們把不像他自己的人就稱做奇怪，我稱你為奇怪的基督教徒，是因為你在一個劇本里承認自己是主的信徒，而在另一個劇本里卻不是。”
歌德請他說下去，他接著闡述自己的觀點：“看起來，你想給窮苦人和下等人宣布一個福音；這好啊，這樣模仿主是值得贊許的；但是你該知道，主喜歡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闊佬坐在一起，那兒一切順遂，而且他自己也愛聞鳳仙花的香味，而你在我這兒能聞到的只是相反氣味。這不是你的奇怪之處嗎？”
歌德會意地笑了，他把自己遇到的感情困惑說給老鞋匠聽。
老鞋匠想了想，告訴歌德說：“我年輕的時候就給人家修鞋，在我的鞋攤前，經(jīng)常有一個美麗的姑娘經(jīng)過。她是一位有錢有地位人家的女兒。她每次經(jīng)過時，我的心就跳得很厲害，覺得生活整個兒都充滿了陽光。這種時光整整持續(xù)了一年。后來，那個姑娘出嫁了。我傷心了一段日子，慢慢地把這段經(jīng)歷埋藏在心里，并衷心地祝愿這位姑娘永遠幸?！，F(xiàn)在，我們各自都有了家庭，她的兒子是一位大學生，常來我這里修鞋子?！?/p>
聽過這里，歌德好奇地問：“那么，那個姑娘知道你的心事嗎？”
“當然不知道。不過，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自己喜歡的人的幸福而高興。”老鞋匠平靜地回答。
“你真是太高尚了?！备璧沦潛P說。
“這并沒有什么。換了是你，也會這么想的?！崩闲骋廊黄届o地說。
老鞋匠的愛情故事，讓歌德想起了萊比錫的安妮特，那個讓他快樂又讓他痛苦的姑娘。歌德陷入了沉思：愛一個人，并不一定非要讓她知道，也并不一定非要贏得她的芳心，只要她能快樂地生活，就沒有什么好遺憾的了。他感到自己的境界應(yīng)該像老鞋匠那樣。想到這里，歌德的心情豁然開朗。
帶著愉快的心情，歌德去參觀了當?shù)氐漠嬂取．嬂壤镉幸獯罄秃商m畫家的作品。這里的作品讓歌德流連忘返，他盡情地在藝術(shù)的海洋里徜徉。
每到傍晚的時候，歌德就去拜訪老鞋匠，和他談天南地北的事，有時也談藝術(shù)。每個老人都是一本書，雖然老鞋匠不懂藝術(shù)，可是總能說出自己獨到的見解，這使歌德受益匪淺。
安妮特姑娘給歌德帶來的陰影慢慢地消失了，歌德因為不能寫出優(yōu)美詩歌而產(chǎn)生的焦慮情緒也慢慢地平靜下來了，朝氣蓬勃的歌德告別了老鞋匠，重新回到了萊比錫。
病休期間的探索
當歌德重新回到萊比錫的時候，大家發(fā)現(xiàn)，他精神振奮、容光煥發(fā)，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對創(chuàng)作的熱情更高了。不僅如此，他每天還去參加業(yè)余戲劇演出，苦練繪畫本領(lǐng)，就這樣過了兩個月，歌德突然病倒了。
一天夜里，他劇烈地咳血，脖子的左邊也突然長出了一個腫瘤。他以為自己得了肺病而來到醫(yī)院，醫(yī)生們的診斷卻相互矛盾。這使歌德一連幾個星期都臥床不起。
其實，歌德的這次病倒不是偶然的，早在他離家上學前，他的心情就一直很憂郁，去萊比錫的途中胸部又受了傷，而后來的一次墜馬經(jīng)歷更使他胸痛加重。再加上病倒前，愛情上的打擊，飲食的不當，整天地伏案寫作，以及洗冷水浴、受風寒等一系列的因素，終于使他的身體被摧垮了。
歌德臥病在床，幸好有奧塞爾教授的女兒弗里德里卡照顧他，給他不少安慰，使他的心情不至于太憂傷，也使他不至于太絕望。
時光荏苒，不久，歌德滿19歲了。這一天，他拖著病體，登上郵車回到了家鄉(xiāng)。
本來想培養(yǎng)兒子成就一番事業(yè)的父親，站在樓梯上見到兒子拖著病體回來，不免大失所望。母親見到兒子生病，瘦得不像人樣，既傷心，又心疼。
最歡迎歌德回來的，是他的妹妹科納里婭，她認為在家庭中唯一能和自己說到一起的就是哥哥。
自從歌德離家上學，父親卡斯帕爾先生把自己好為人師的癖性全部施展到女兒身上。繁重的學習和功課壓得科納里婭喘不過氣來，正常的社交和娛樂都被取消，她很自然地怨恨起自己的父親，現(xiàn)在，自己思念的哥哥回到了家中，科納里婭自然欣喜不已。
在她的眼里，哥哥是一個才華出眾的人物，科納里婭很崇拜他，她精心地照料哥哥，使歌德的身體漸漸康復(fù)。
原來，歌德得的并不是肺病，只是嚴重的咽喉炎。歌德靜靜待在自己的閣樓上養(yǎng)病，他經(jīng)常穿著睡衣，坐在房間里看書，整理自己在萊比錫期間的作品。
在這期間，歌德開始用化名發(fā)表自己的作品，但是，他還是一個病人，他的精神狀態(tài)遠還沒有恢復(fù)。不久，他的咽喉炎還沒有完全好，卻被又一種病魔擊倒了。
這一次，他患的是嚴重的腸胃病、消化系統(tǒng)故障，醫(yī)院的醫(yī)生對此束手無策，歌德以為這一次自己是死定了。
在這危險的關(guān)頭，焦急萬分的母親逼著醫(yī)生拿出他的萬靈藥來。原來，這位內(nèi)科醫(yī)生信奉煉丹術(shù)，秘密自制了一些藥品，誰也不公開提起這些藥，因為根據(jù)法蘭克福的法律，醫(yī)生自制的藥品是不合法的。有一種助消化的藥粉，他不那么保密，但是還有一種重要的藥劑，那是醫(yī)生準備在病人極其危險的時候才應(yīng)用的，而且也只給那些相信他的人服用。不過，還沒有人看見過或體驗過它的功效。
歌德的母親伊麗莎白不愿意看到兒子年紀輕輕的就死去，她幾乎要跪下來乞求這位醫(yī)生：“求求你，請看在上帝的分上，幫幫我們！”
醫(yī)生也很難過，他看了看卡斯帕爾先生?？ㄋ古翣栂壬@時也懇求他：“醫(yī)生，不管您用什么辦法，請一定要救救我的兒子。我們不會讓您承擔什么責任的?！?/p>
醫(yī)生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在深夜趕回家里，拿來一小瓶結(jié)晶體的干藥，用水溶化后，讓歌德吞下去。
本來，這是歌德父母對兒子病急亂投醫(yī)的辦法，沒想到，歌德的病情竟然奇跡般地好了起來。
歌德的母親除了做家務(wù)和關(guān)心孩子們之外，還把一些時間花在與女伴們探討宗教信仰上，這樣一來，歌德家便常常出現(xiàn)一群信仰宗教的女士們。歌德在家中養(yǎng)病，常和她們接觸，其中有個叫馮·克萊頓貝格的女士最吸引歌德。
克萊頓貝格女士和歌德的媽媽年紀差不多，可她卻一直沒有結(jié)婚。她穿著整潔，舉止優(yōu)雅，雖然沒有自己的孩子，卻很喜歡歌德這個病弱的青年，認為他是一個需要關(guān)心的孩子。
她每次來歌德家，都要和歌德談?wù)撘环?。她把自己對于痛苦的體驗說給歌德聽：“病痛是我們身體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果沒有它，那么健康就不能引起我們的喜悅?！?/p>
歌德覺得她的話很耐人尋味，就常常和她說話。因為病痛，再加上這些年來的感受，歌德覺得上帝是不公平的，他告訴克萊頓貝格：“我覺得上帝并不像人們說的那么善良和正義，他總是傷害尊敬他的人?！?/p>
克萊頓貝格是基督教的虔信派教徒，對上帝十分虔誠，聽歌德這樣談?wù)撋系?，簡直嚇了一跳。不過，她馬上用溫和的聲調(diào)說：“如果你覺得別人對你不公正，而使你惱怒的話，恢復(fù)心情最好的辦法就是檢討你自己的錯誤?！?/p>
聽了克萊頓貝格的話，雖然歌德并不同意她的觀點，可當他晚上一個人的時候，他又突然想起克萊頓貝格的話，并遵照她說的去檢討自己的行為，果然，歌德覺得自己的情緒好了很多。
克萊頓貝格還介紹歌德看虔信派教徒弗里特·阿諾德的《教會和異教徒史》，這本書提到了平民的原始基督教，給了歌德很大啟發(fā)。《教會和異教徒史》讓歌德明白了阻礙人們掙脫官方宗教信仰是多么矯揉造作，多么虛偽，也明白了國王為什么要求宣傳教條，為什么要嚴厲懲處異教徒了。自此以后，歌德決意和神職人員教給他的一切決裂。
平凡的克萊頓貝格成了不平凡的歌德的思想引導(dǎo)者，最直接的影響是歌德在萊比錫期間養(yǎng)成的不安的心緒在其鼓勵和安慰下慢慢消除。
但肉體的苦痛還是令歌德夜不能寐，他翻來覆去，思考艱深的宗教問題，他想：“上帝在創(chuàng)造圣子和圣靈的同時，一定同時創(chuàng)造出了魔鬼，魔鬼是反對上帝的第一個叛逆。”
“可是，這個魔鬼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的呢？”歌德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他為此構(gòu)思出了詩歌中的一些新的形象，他用普羅米修斯這個叛逆者來代替背棄上帝的魔鬼。
可以說，“魔鬼創(chuàng)世說”成了歌德世界觀根本轉(zhuǎn)變的前奏，同時和別人對叛逆者形象的描述相反，歌德特別強調(diào)上帝與人之間的沖突，因而對于人與叛逆者的同一性的肯定就包含了積極自主和自我負責的行為，這是他從普羅米修斯頌歌直至浮士德詩歌的主要特征。
因此，創(chuàng)世說首先對歌德美學觀點的形成起著很大的作用，后者第一次認真地推動他去掌握那偉大的人類形象，而這形象的本質(zhì)結(jié)果也就決定了他的詩歌的人道主義的基本內(nèi)容。
雖然死亡的陰影還籠罩在歌德的病榻之上，但此時的歌德已不甘忍受死亡的擺布了，他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微笑，并重新開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挑戰(zhàn)權(quán)威作家
歌德一天天地好起來了，他拿起筆開始畫畫。他首先將自己看得見的家中的家具畫了一遍，然后又為家人畫肖像。
當他把這些都畫了一遍以后，他又轉(zhuǎn)而將自己聽到的本城的種種有趣味的故事用畫來表現(xiàn)。
歌德的畫不是沒有特色，也不是沒有趣味，可他認為，自己的畫總是與人物不相稱，不是缺少真正的氣魄，就是筆畫模糊不清。
盡管如此，這些畫仍然討得了歌德父親卡斯帕爾先生的歡心，他要歌德把它們再畫得清晰一點，并要求兒子將一切畫都這樣作，之后，卡斯帕爾先生把這些畫都整齊地裱好，當做精品一樣收藏了起來。
為了博得父親的歡心，歌德畫了許多靜物，因為這種畫有實物在面前做樣板，他便畫得比較清楚準確了。
歌德畫了一段時間畫，又想起了萊比錫的學生生活，想起那個教他繪畫的奧塞爾教授，以及教他銅版刻蝕的施托克先生。
歌德想起從事銅版刻蝕的念頭，他繪了一個頗有趣味的風景畫，并把施托克先生傳授給他的處方書找出來，試著自行試印。
可是，沒完成幾件，歌德的病情又惡化了，他的喉嚨疼得十分厲害，尤其是小舌的那一部分腫得令他必須忍受極大的痛苦才能吞下一些東西。上次給歌德治好病的那個醫(yī)生對此也束手無策。醫(yī)生只好強迫歌德含漱口水和敷粉，但是沒有一點效果。
歌德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他是在刻蝕銅版時不夠小心，才感染的這病。于是，歌德放棄了刻蝕，隨后，他的喉嚨果真奇跡般地好了。
不能再畫畫了，歌德決定找些有意義的事來做。他把在萊比錫上學期間寫下的作品都找出來，進行修改。這件事他做得很專心、很認真，若是遇到他不滿意的作品，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其投入火中燒掉。
可是，伯里施替他抄寫的那本《安娜詩集》，雖然里面的內(nèi)容現(xiàn)在讀起來覺得浮華，歌德還是把它保留下來。因為每次看到它，就會使他想起和伯里施的友誼。
想起伯里施，歌德就想起萊比錫那些迫害他和伯里施的作家們。歌德心中對這些作家們充滿了憤怒，他想：“我要用我手中的筆，來揭露你們的無恥，替老師討回公道?！?/p>
他決定根據(jù)自己和伯里施的故事寫出一個劇本。
歌德為這個劇本取名為《共謀罪犯》，他把寫完后的作品首先拿給妹妹科納里婭來讀。科納里婭一邊仔細地讀著，一邊流下眼淚，她覺得哥哥筆下的那些作家們真是太可恨了。
科納里婭看完劇本，對哥哥說：“哦，實在是太感人啦，真的是你和伯里施先生的真實故事嗎？”
歌德難過地回答：“是的，很多人都親眼所見！”
“你們真是太不幸了，可憐的哥哥，可這個社會原本就是如此啊！那些所謂高高在上的人，其實就是見不得別人的才華比他們高，他們的心胸是多么狹窄??！”科納里婭遺憾地說。
最后，妹妹為歌德提議說：“我覺得，既然這個故事是屬于你和伯里施先生的，那么，你完全可以把這份作品寄一份給他閱讀，這對他來說，也許是個很好的安慰呢！”
“這倒是個好注意，我怎么沒有想到呢？”歌德高興地擁抱了妹妹，并在她的額頭深深地一吻，說：“謝謝你的建議，我的寶貝妹妹，現(xiàn)在我立即就來做這件事?！?/p>
歌德認真地將《共謀罪犯》抄寫了一份，他一邊抄寫又一邊對劇本再次修改了一番。當他做完這一切以后，他還特意給伯里施先生寫了一封信，把它們一起裝進信封寄了出去。
很快，歌德就收到了伯里施先生的回信。在信中，伯里施先生說歌德把那些無恥的作家們刻畫得簡直是入木三分，并鼓勵歌德繼續(xù)創(chuàng)作。信的末尾，伯里施先生還預(yù)言歌德將會在文學上干一番大的事業(yè)出來。
受到自己喜歡的老師的鼓勵，歌德覺得寫作熱情又高漲了許多，他激動地對妹妹說：“看見了吧，科納里婭，伯里施先生在夸獎我呢！要知道，他是很少夸獎別人的，他還預(yù)言我會在文學上有一番作為呢！我一定不能辜負他對我的期望?！?/p>
科納里婭也鼓勵著哥哥說：“我也同意伯里施先生所說的，哥哥，我一直都很看好你呢！”
“是真的嗎，你一直都很看好我嗎？”歌德覺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他激動地又想要擁抱妹妹了，卻被調(diào)皮的科納里婭躲開了。
歌德又開始寫作了，這次他寫了很多的童話故事。歌德常常在夜晚把這些美麗的童話故事，講給媽媽和妹妹聽。
歌德的這些童話故事太吸引人了，故事中的主人翁，常常把媽媽和妹妹感動得掉下眼淚。
寫作上帶來的快樂讓歌德欣喜若狂，不過因為他還在生病期間，所以當他疲勞過度的時候，常常會夜不能眠。每當在這個時候，家人就會想起為歌德治病的醫(yī)生約翰·弗里德里?！み~茨，就是那個從死神那里將歌德救回來的醫(yī)生。
歌德和邁茨醫(yī)生建立了很好的友誼，他很同情歌德的痛苦，經(jīng)常安慰歌德，鼓勵歌德戰(zhàn)勝疾病。他不僅治療歌德的病體，還積極修復(fù)歌德心靈上的創(chuàng)傷。
在邁茨醫(yī)生的指導(dǎo)下，歌德鉆研醫(yī)生和自然科學家巴拉賽爾蘇斯的著作以及猶太人的神秘哲學，并像古代煉金術(shù)士那樣做實驗，想借此來揭開大自然的奧秘。
在1769年2月，歌德在給朋友寫的信中說：
過去我對什么都不滿；現(xiàn)在，當我被眾人遺棄的時候，我倒感到安寧、愉快。
我現(xiàn)在正在研究哲學。我處于閉塞和孤獨之中，全部裝備就是圓規(guī)、紙、筆和墨水，還有兩本書。用這種簡單的方法，我常常深入對真理的探索之中，比那些專啃書本的人深入得還要多。
一位大學者很少同時是一位大哲學家。那些耗費精力讀了很多書的人，十分輕視自然這本簡單而又淳樸的書。然而，除了淳樸的東西之外，這個世界便沒有什么東西是真實的了。
歌德把研究自然看做是在哲學的意義上追求真理，他一生一直都保持著對自然科學的興趣，并取得了杰出的成就，而且，歌德的實驗和研究對后來他的著名作品《浮士德》的寫作極有幫助，詩劇中那位老博士在書齋中冥思苦想以及煉丹的情景，就是歌德生病期間的真實寫照。
1770年的春天到了，此時萬物復(fù)蘇，春光明媚，歌德一生中最黯淡、最不幸的一年半時光終于過去了。他基本恢復(fù)了健康，心靈抑郁癥也痊愈，青春朝氣又勃發(fā)出來，于是他決定再度離開家，到新的地方去接受新的學習。
結(jié)交新的朋友
1770年3月下旬的一天，歌德起程去了斯特拉斯堡，他將在這座城市繼續(xù)自己的求學生涯。
在歌德生病期間，他的父親卡斯帕爾曾多次表示，希望兒子病愈后能夠繼續(xù)完成學業(yè)?？ㄋ古翣栂壬J為，兒子將來若要躋身于上層社會，就必須要完整地接受高等學府的全部學習。
另外，說一口流利的法語也是進入上層社會的階梯。為此，他為病愈后的歌德選擇了德語與法語混雜的邊境城市斯特拉斯堡大學，所學專業(yè)仍然還是他所要求的法律學。
起程前，歌德向一個珠寶商的女兒弗蘭齊斯加·克萊斯拍爾告別，并為這個姑娘寫了一首情詩，詩名叫《告別》，內(nèi)容如下：
讓我用眼光向你道別，
我的嘴已不能說再見！
平常我也是堂堂男子，
要別離卻那么的艱難！
甜蜜的海誓山盟，
也難解此時憂傷。
你的手無力握緊，
你親吻嘴唇冰涼。
想從前偷嘗輕吻，
竟使我欣喜若狂！
三月初摘紫羅蘭，
一高興給你戴上。
如今我再不為你，
采摘玫瑰編花環(huán)。
小弗蘭茨，春來了，
但對我卻是秋天！
難以否認，在歌德病休期間，他愛上了這個姑娘，不過，他每一次的戀愛都能使他找到詩歌的靈感?，F(xiàn)在，他寫作的詩歌也越來越真摯動人了。
歌德所去的斯特拉斯堡是法國亞爾薩斯的一個城市，靠近德國邊境，它的居民被稱為“法國皇帝的德國臣民”。這里的人們比德國其他地方更樂意效仿法國。人們說法語，愿意和法國人交往。
能夠和法國人交往，可是讓人羨慕的事，因為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成為世襲的貴族。歌德從認識多倫伯爵起，就非常喜歡法國文化，現(xiàn)在能夠來到這里學習，讓他非常高興。
歌德一到斯特拉斯堡，便馬上去大教堂，聽自己的父親講，那是這個城市最美麗的地方。
這天一大清早，歌德就穿戴齊整地去了那里。
這天的天氣非常好，歌德從教堂頂上的平臺望下去，近處有“小威尼斯”之稱的小河與河上一座座小橋、鱗次櫛比的房屋及沃野牧場，盡收眼底。望著美麗的景色，這個22歲的青年對未來的生活，有一種奇特和不安的感覺，他不知道是吉還是兇。
歌德到斯特拉斯堡后，他的法語成了當?shù)厝顺靶Φ脑挶?，正像當初剛到萊比錫時被人嘲弄他的法蘭克福土氣的鄉(xiāng)音一樣。
歌德是自小就學會法語的，但是發(fā)音很不純正，因為他小時候經(jīng)常模仿那些仆人、衛(wèi)兵、牧師和演員們說法語的腔調(diào)，積習難改，有點不倫不類，怪腔怪調(diào)，在上流社會人士的耳朵里聽來自然有些異樣。
他們的嘲笑嚴重地傷害了歌德的自尊心，他下定決心，不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一定不說法語，他要用自己的母語德語來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一切，以此證明，自己的母語是多么的富有表現(xiàn)力。
最初，歌德按照父親的要求住在學校附近的一所房子里，這里到處都是做生意的各種人群，歌德和他們沒有共同的話題，他覺得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溫習功課真是太悶了，他聽說魚市街有很多像自己這樣的學生住，就決定搬到那里去。
經(jīng)過一位同學介紹，歌德搬到魚市街的一處舒適的寓所。魚市街是一條又長又美的街道，整天人來人往，很熱鬧，歌德在這里認識了一些意氣相投的飯局朋友，其中有不少是斯特拉斯堡的大學生。
歌德交的第一個朋友是醫(yī)科學生邁耶。雖然邁耶的體態(tài)和長相不佳，但舉止溫和，品德善良，并且記憶力出眾，他模仿各科教授的講課惟妙惟肖，常惹得歌德開懷大笑。
歌德因為生病，留下了頭疼的毛病，邁耶建議他常常登高，以此克服。歌德就在每天下課后爬到那座大教堂的最高處，在上面欣賞一下風景，之后，他又到教堂附近散一會兒步。這些鍛煉還真是有效，漸漸地，歌德的頭疼得到了好轉(zhuǎn)。
因為邁耶的原因，歌德又交了很多學醫(yī)的朋友，他們在每次吃飯的時候，都喜歡談些醫(yī)學上的事。歌德在這方面知識貧乏，所以他在聽取法學?？普n程之外，還頗有興趣地去旁聽了不少醫(yī)科課程，并下了不少工夫。
很快，歌德的醫(yī)科水平就受到飯桌上同伴的好評。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歌德對人體解剖學有一種天生的厭惡感，但他還是努力加以克服，并試圖習慣那些看一眼就令人惡心的被解剖了的肢體。這對他后來的動物學研究極有幫助。
歌德還認識了一位斯文莊重的法學博士薩爾茲曼，那是一位60多歲的老人。歌德向他咨詢深造法學需要學習哪些科目等問題，博士給他介紹了一位補習教師，幫助他掌握有關(guān)法學的必要知識。不久，歌德輕而易舉地通過了考取博士應(yīng)考者的資格，這就意味著他不必參加一些法學的專科學習了。從此，他有了更多的空閑時間。
薩爾茲曼博士在斯特拉斯堡是個很有名望的人，他常常出席當?shù)氐母鞣N社交活動，并熱情地邀請歌德參加，歌德為此認識了很多人，結(jié)交了很多的朋友。
在此期間，杰出的擊劍手弗朗茨·勒澤也成為了歌德的朋友，他的眼睛小而銳利，決斗時常被邀請做仲裁和證人。弗朗茨·勒澤雖然家道貧寒，卻性情樸實、正派，和歌德等人聊天，他出語多含機智，應(yīng)對綿里藏針。
歌德把勒澤視為一種善良而堅定的性格的榜樣，并高度評價他恪守的對人對己的責任原則。后來，歌德甚至以勒澤的原型寫作了一部作品《鐵手騎士葛茲·馮·伯利欣根》，文中那個常能可敬地屈身于人的勇士，歌德就是使用的弗朗茨·勒澤的原名。
半年時間很快過去了，歌德終于適應(yīng)了斯特拉斯堡的生活。他結(jié)交朋友、學習騎馬和跳舞、遠足、鍛煉身體，為再次恢復(fù)萊比錫時期的幸福和自由而欣慰。
在這段時間，他除了上課，既不工作，又不寫詩、作畫，但他花了不少時間研究大教堂的建筑藝術(shù)，并從這座古老的哥特式建筑中發(fā)現(xiàn)了德意志民族的藝術(shù)成就。在外國的領(lǐng)土上強化自己的愛國思想，這倒是他的一個收獲。
提高對詩歌的認識
1770年9月的一天，歌德在一家旅館里結(jié)識了來斯特拉斯堡治療眼病的約翰·戈特弗里德·赫爾德爾，從此開始了他人生的新的里程。
赫爾德爾是德國卓越的先驅(qū)思想家、享有“北方智者”之稱的約翰·格奧爾格·哈曼的學生，只比歌德大5歲，上過德國古典哲學的創(chuàng)始人康德的哲學課，和當時法國唯物主義哲學家狄德羅、德國啟蒙運動時期劇作家萊辛都有交往。赫爾德爾在神學、哲學、美學、詩學、歷史、語言學等領(lǐng)域都有很深的造詣。
赫爾德爾特別推崇萊辛倡導(dǎo)的民族文學的精神。在歌德和他相識之前，他已因《近代德國文學散論》和《批評之林》等著作而名噪一時，在這些作品中，他堅持用歷史的眼光來觀察世界，認為文學是不斷地發(fā)展著和消亡著的歷史現(xiàn)象。
歌德是從他的那些醫(yī)學好友們的談話中知道赫爾德爾來到斯特拉斯堡的，他早就欽佩赫爾德爾的才華，很想前去拜訪。他向朋友詢問：“你知道佩赫爾德爾先生現(xiàn)在住在斯特拉斯堡的什么位置嗎？”
朋友搖搖頭，不過他答應(yīng)歌德一定幫他找到地址。
第二天，那個朋友交給歌德一張紙條，上面記錄著赫爾德爾的旅館地址。
歌德簡直想要親吻朋友的臉，但他的朋友卻對歌德說：“不要高興得太早，聽人說赫爾德爾是個很古怪的人呢，他很不喜歡交朋友，你可要小心碰釘子喲！”
歌德還是決定去拜訪，出門前，他專門穿上了莊重的禮服，并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地說：“瞧，這是一個多么帥氣的小伙子呀！而且，他還會寫很多美麗的詩，連不愛表揚人的伯里施先生都很看好他呢，赫爾德爾為什么會拒絕這樣一個青年呢？”
歌德鼓起勇氣，來到赫爾德爾下榻的旅店。當他急匆匆地走進飯店，在三樓的拐角處，他遇見了一位陌生的青年牧師。
這個牧師披著綢斗篷，下擺撩起，塞進衣袋，撲了粉的頭發(fā)卷成一綹，盤在后腦勺上。歌德馬上猜到服裝古怪、舉止瀟灑的教士就是赫爾德爾。
他急忙鞠了一躬，向牧師介紹自己說：“您好，尊敬的赫爾德爾先生。請允許我介紹自己，我叫約翰·沃爾夫?qū)じ璧拢曳浅Ｏ雭戆菰L您，并聽聽您對文學的見解，希望您不要推辭。”
這位年輕的牧師很奇怪地問：“您怎么知道我就是赫爾德爾呢？”
歌德不好意思地說：“我是從您的服飾上推斷出來的?！?/p>
歌德的坦率和真誠贏得了赫爾德爾的好感，他用熱情的語調(diào)說：“歌德先生，真是對不起，我現(xiàn)在有急事要出去。不過，從明天起，您可以隨時去醫(yī)院的眼科病房找我。我們可以好好地聊一聊。”
歌德沒想到，赫爾德爾對自己竟然這么友好，他發(fā)現(xiàn)，這位可敬的先生并不像朋友說的那么不容易接近。
歌德愉快地回到了魚市街的自己的住所，盼望第二天快點到來，這一夜，他幾乎興奮得睡不著覺。
第二天天剛亮，歌德就迫不及待地趕往醫(yī)院，來到了赫爾德爾的病房。
赫爾德爾驚訝地對歌德說：“像你這樣勤奮求知的人倒是很少見的?！?/p>
歌德害羞地抓抓腦袋說：“真是不好意思，打擾您了?！?/p>
他們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雖然兩個人剛剛結(jié)識，可他們卻像一見如故的老朋友那樣，彼此都有說不完的話。只不過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大半都是學術(shù)方面的。
只要提到自己的見解，赫爾德爾就覺得有很多話要說，他似乎忘記了讓他頭痛的眼病，躺在床上滔滔不絕地闡述道：“以阿那克瑞翁詩派為代表的羅珂珂文風意味著什么？那不過是封建王朝沒落在文學中的投影，充其量是在拍宮廷趣味的馬屁。作家應(yīng)該把文學看做是宣揚啟蒙思想、喚醒民族意識的舞臺，只有這樣才能期待德國文學的繁榮?！?/p>
歌德雙手抱在胸前，靜靜地聆聽赫爾德爾的講解，他欽佩赫爾德爾的博學和睿智，他愿意像個謙虛的學生那樣專心地聽下去。
而赫爾德爾呢，則像個天生的導(dǎo)師，他仿佛已經(jīng)習慣了老師角色，講起話來也不知道疲倦：“文學應(yīng)該反映客觀現(xiàn)實，表現(xiàn)人的個性和情感，可如今德國的戲劇舞臺上比法國人還法國化，我們應(yīng)該有自己的民族戲劇，應(yīng)該把市民階層搬上舞臺，普通人也可以有不平凡的命運，這樣才容易引起大多數(shù)人的同情?！?/p>
赫爾德爾說得很起勁，歌德也聽得很認真，不知不覺，窗外燦爛的陽光變成了金色的夕陽，病房里越來越暗。歌德這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一天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他抱歉地對赫爾德爾說：“哎呀，真是對不起您，打擾了您整整一天，我想您一定很疲勞了吧，不過，您的見解真是太精辟，太吸引人了！”
赫爾德爾寬容地笑了：“歌德先生，對我而言，你可是一位撞進門的好學生呢！你很聰明，我樂于和你談話，真誠希望你能經(jīng)常到我這里來。”
從這天起，歌德每天早晚都去探視赫爾德爾，甚至整天都留在他的身邊。他對赫爾德爾的偉大的品性、廣博的知識和深刻的洞察力日益敬服。
此時，赫爾德爾先生正在寫《論語言的起源》。他在這本書中反對語言源于上帝的觀點，論述了語言的發(fā)展軌跡，認為語言與文學發(fā)展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德國民族文學將會促進德語的發(fā)展。實際上，這本書講的是精神史和文學史。
赫爾德爾給歌德講這部書的寫作要點，引導(dǎo)歌德研究詩歌的起源和歷史。他讓歌德閱讀從荷馬、圣經(jīng)，到莎士比亞等一切有名的作品，還特意給他闡述莎士比亞作品的完美之處。歌德如饑似渴地閱讀莎士比亞的著作，讀完后，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了“手和腳”。
赫爾德爾還向歌德推薦法國偉大的思想家盧梭的作品。盧梭是熱愛自然的典范，其作品充滿了對大自然界的贊美之情。他認為，社會上的人，應(yīng)回到自然狀態(tài)中去自由地發(fā)展自己的個性。
歌德本來就喜歡自然風景之美，認為自然有自己的意志，他有著模糊的泛神論的思想。因此，歌德很容易地就接受了盧梭的思想。泛神論就是認為神存在于萬物之中，沒有什么超自然界的上帝的存在，如果說有上帝，上帝就是自然。后來，歌德寫出一首被人們認為泛神論的詩，詩中連自然神也不提，只講自然界有永不停息的生命，大到繁花似錦的大地，小到枝頭的每一片葉子都是如此，自然界按照自己的獨立意志去生存去發(fā)展，其形態(tài)自由、歡快、美滿。
赫爾德爾的學問和見解完全征服了自負的歌德。因此，赫爾德爾經(jīng)常諷刺挖苦歌德，歌德卻毫不介意。歌德覺得赫爾德爾就像有才能的魔鬼普羅米修斯一樣，有一種強大的奇異的吸引力。
赫爾德爾對歌德的冷嘲熱諷，也都是善意的，那是他見到歌德身上的一些壞毛病后的有感而發(fā)。一次，赫爾德爾去歌德的公寓里做客，他看到歌德書架上擺放著整整齊齊裝訂很美的書，卻一本也沒有讀過，就寫了一首諷刺詩，表示對這種虛飾和夸耀的憎惡。
在赫爾德爾的影響下，歌德提高了對詩歌的認識，增進了對詩歌的了解，可以說，赫爾德爾在很大程度上打掉了歌德身上所謂的貴族習氣，讓歌德的思想更趨活躍，視野更加開闊，文學口味更加濃厚。
此后，歌德寫出了一些民歌體的新作品，使人耳目一新，《野薔薇》就是他這個時期的代表作之一。
《野薔薇》全詩分3段，每段最后兩句重夏，這正是民歌的特點，這首民歌本來在斯特拉斯堡廣泛流傳，它經(jīng)歌德采集到手，作了藝術(shù)加工后，便成為了“世界的財富和人民的財富”，這首詩后來被譜成100種以上的歌曲在人們的口中流傳，其中以德國“歌曲之王”舒伯特譜的曲子流傳最廣。詩的部分內(nèi)容如下：
少年看到一朵薔薇，
荒野上的小薔薇，
那樣嬌嫩而鮮艷，
急急忙忙走向前，
看得非常歡喜。
薔薇，薔薇，紅薔薇，
荒野上的小薔薇。
少年說：“我要采你，
荒野上的小薔薇！”
薔薇說：“我要刺你，
讓你永不會忘記，
我不愿被你采折?！?/p>
薔薇，薔薇，紅薔薇，
荒野上的小薔薇。
野蠻少年去采她，
荒野上的小薔薇；
薔薇自衛(wèi)去刺他，
她徒然含悲忍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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