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青青麥蒿

愿留少年心,詩情染四季 作者:張云廣 著


青青麥蒿

在驚蟄到來之前,在桃花開放之前,在白玉蘭抽簪欲放之前,在柳枝發(fā)芽吐綠之前,青青的麥蒿就已經(jīng)應春風之邀,一抖歲月的積塵,開啟了自己活力之春的旅程。

此時此刻,北方田野的背陰處,殘雪還沒有化盡,除卻麥苗開始返青之外,極少可以看到綠色的植物。

向陽的坡上或者小路的一側,去年枯萎的層層草葉旁,野火過境留下的灰燼不遠處,麥蒿開始抖擻精神,準備生長了。腳下已經(jīng)松軟的土地也開始默默地為它提供支持,一如去年的秋日。

去年秋日,麥蒿就已經(jīng)在這里生長了。雖然貼著地面的一層葉子已經(jīng)腐敗,但上面更多的葉子卻經(jīng)受住了嚴酷冬日的考驗,始終保持著綠色生機?,F(xiàn)在,麥蒿終于可以掙脫禁錮、伸展手腳了。

早春時節(jié)以及整個嚴冬,麥蒿并不算是孤獨的,田野上不僅有麥苗,還有和麥蒿一起過冬的泥胡菜。在冬日和早春,麥蒿與泥胡菜外形是有幾分相似的:長有葉柄的葉子匍匐在地,伸向不同的方向,遠遠看去像是一個小小的綠盤。不過,蹲下細瞧還是能看出二者的區(qū)別的:前者葉子更為碎小,而且如果折斷其莖葉,會有一股稍顯刺鼻的異味留在手上,難怪農(nóng)人們叫它“臭蒿草”。

陽春廣布德澤,麥蒿的葉子逐漸變得鮮綠起來,葉柄則是淺淺的紫紅。扎在地下的根部則是白色的,主根上幾乎沒有須根,而根與伸展的葉柄基本等長。拔出來,握住根部,你會歡欣于自己握住的是一把綠色的“小傘”,不知發(fā)明雨傘的古人是否也受到了麥蒿外形的啟示。

更多的麥蒿生長在廣闊的麥田里,這也應了它的名字——麥蒿,麥田之蒿。只不過,麥蒿在那里會受到麥苗的排擠。相比之下,路邊的麥蒿長得更加隨性和旺盛一些。

當然,麥蒿是不會滿足于總是匍匐在地的狀態(tài)的,它要長高,它要開花,它要結出種子,為生命的延續(xù)做完自己分內的事情。

然而,長高存在風險。長高意味著自己會吸引農(nóng)人的注意,而這種注意無疑是帶有毀滅性的。麥蒿是春日農(nóng)田中的主要雜草,自然也是農(nóng)人們眼中的必除之物。況且,拔起一株麥蒿并非難事,至少比拔起一棵牛筋草要容易得多。拔出來的麥蒿有的被擱在麥子上,有的則被丟棄在壟溝里,無論哪一種,都是暴露在烈日之下。

一簇簇鮮艷的小黃花會讓它變得更加惹眼,而當有朝一日它昂首突圍麥子的方陣,麥蒿最風光也最危險的時刻就要到來了!如若一塊田地疏于管理,隔著老遠就能看到滿地的黃花,它們隨風招搖在麥田里,引起路人的目光,那片田地的主人自會很快得知這一消息,麥蒿的命運就岌岌可危了!我曾經(jīng)見到許多開著花的麥蒿,被打成捆兒無情地扔在地頭上,任由來往車輛碾軋。

不過,總會有一些麥蒿成為幸運者,躲過農(nóng)人一次次對麥田的“掃描”,最終得以結種,然后繼續(xù)其種族生命的長途接力。

清明前后的青青麥蒿很鮮嫩,帶回家中清洗干凈,可以熱炒,可以做湯,可以做包子或餃子餡,甚至可以涼拌。

如此說來,被列入雜草黑名單而“欲除之而后快”的麥蒿有些冤屈了。其實,麥蒿自己從來都不在意外界的評價,正如莊子評論宋榮子時所說的那樣——“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青青麥蒿,不管受人厭棄還是得人青睞,都將一代代生于天地之間,長成遠古就有的那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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