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手

瞄準，沉住氣。

他的手因為興奮和緊張而微微顫抖著。這是一頭渾身長滿毫刺一般長毛的野豬，它那龐大的身軀足有幾百斤重。他進山已經(jīng)整整兩天了，除了幾只倒霉的斑鳩和野兔外，他還一無所獲。就在他幾乎徹底失望的時候，這家伙驀然闖入了他的視野。他的身子剛好隱藏在一簇灌木叢后面，和野豬相距只有七八米遠，可以清晰地聽到它那粗重的充滿血腥味的呼吸。在山里，野豬已不多見，但它的兇悍卻人盡皆知。前年春天，寨子里素有“冷面殺手”美稱的虎娃進山整整七天沒有回來，全寨的人找遍了獅子山，最后才在一片亂石嶙峋的旮旯里發(fā)現(xiàn)了撕碎的布片和血跡，那桿伴隨虎娃多年屢建奇功的雙管獵槍已斷成兩截。雪地上，野豬的蹄印依稀可見，還有一大片折斷倒塌的樹枝。顯然，這里曾發(fā)生過殘酷的肉搏。那以后，寨里膽小的獵手就再也不敢進山了。

瞄準，沉住氣。

在茅田寨人眼里，他不過是個二流獵手，雖然他百分之二百的不服氣。事實上，在他多年的狩獵生涯中，確實還沒有一次顯赫的戰(zhàn)績，他將這一切都歸咎于運氣不佳。他堅信，只要天老爺給予他機會，他照樣可以獲得成功。他對自己的槍法和膽魄充滿自信，然而，這些并不能改變他二流獵手的事實。每次進山，他的同伴們都能帶回一堆大大小小的獵物，其中不乏豺狗和狼，而他卻常常空手而歸。偶爾，會帶回一兩只野兔什么的。自然，他成為寨子里娘兒們揶揄的對象，而他鐘情已久的甜妹也最終離他而去了。在茅田寨娘兒們眼里，像他這樣毫無建樹的獵人是低人一等的。他發(fā)誓有朝一日要讓娘兒們看看，誰才是茅田寨真正的男子漢。

這一次，機會終于來了。

瞄準，沉住氣。

那頭野豬顯然沒有感覺到迫在眉睫的危險，它神態(tài)安詳?shù)貙⑸碜有币性谝豢盟鞍愦值拇髽渖喜浒W。樹干搖晃著嘩啦啦一陣亂響。他努力使自己鎮(zhèn)靜下來。他知道，如果這一槍稍有偏差，就可能遭到迅速而兇猛的報復。要是面前是一只小野兔什么的，他會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子彈十有八九會準確地洞穿獵物的要害。然而，現(xiàn)在，他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他把對準野豬身子的準星移到了野豬的腦袋上，這樣殺傷力無疑更大一些。火藥是上午灌滿的，可要是火藥受潮了的話那就糟糕了。在水霧蒙蒙的山林里，因火藥受潮而啞槍的并不少見。那槍栓撞擊的金屬聲在這寂靜的山林里響亮異常。或許，虎娃的悲劇就是這樣鑄成的。他留下的那桿斷槍的槍膛里沉默著滿滿的火藥和鐵砂。當然，這只能憑運氣了。沒有風險的獵手永遠都不會成為真正的獵手。

瞄準，沉住氣。

“砰——！”槍響了。

槍聲在山林里久久地回蕩著。那頭野豬的腦袋瞬間爆開了一朵燦爛的血花。然后，它那龐大的身軀像電影里的慢鏡頭一樣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怔怔地站起來。這時，對面林子里走出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手里提著一桿獵槍，槍管還冒著一縷白煙。顯然，那人已經(jīng)看見了他，歡快地叫了一聲，說：“喂，兄弟，幫幫忙吧。這家伙太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