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卡布奇諾的記憶之香

橘紅色的陽光暖暖地透過落地窗照了進來，舒歌慢慢地睜開眼睛，哦，天亮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舒歌喜歡把落地窗淺藍色的窗簾拉到一邊，躺在柔軟舒適的小床上一邊看著黑天鵝絨一般的天空以及水鉆般閃爍的星星，一邊甜甜地進入夢鄉(xiāng)。而早上的時候，第一縷清晨的陽光照在她的臉龐上，她就自然地醒了。

她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仰起頭，把溫暖的陽光抱了個滿懷。

早上真舒服，陽光把夜里的陰霾一掃而光。

她穿衣下樓，秋姐已經(jīng)在擺筷子了。

“早，秋姐！”舒歌甜甜地笑著，夸張地吸吸鼻子，聞著那濃郁的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氣，“哇，秋姐，什么這么香??？你是不是又研究了什么新式早點？”

秋姐回頭：“哦，小姐，你起來了。”慈愛地看著她，微笑說，“今天啊，做的是意大利的PIZZA，小姐，你喜歡吃的。”

豪富之家，早上可以吃到任何想吃的東西。舒歌喜歡吃德式早餐，里面會有香甜的果醬抹面包、太陽一般鮮艷酥嫩的煎雞蛋、清涼的果汁，再配上蔬菜沙拉、水果沙拉以及口味比較重的香腸或者培根。還有美式早餐，那就會有內(nèi)容豐富的圓圓漢堡、熱牛奶，還帶著露水的新鮮水果、麥片粥。當然，意式早餐，她也是喜歡的。

而今天早上，寬大的白色餐桌上，已經(jīng)放好了意式早餐，一杯散發(fā)濃香的咖啡，一個軟軟的涂了黃油的白面包、盤子里放著果脯以及杏仁、榛子等堅果，還有一個讓人食欲大增的PIZZA。

父親今天顯得很高興，他吃了一口PIZZA，抬頭問：“歌兒，今天你準備做什么？有空的話要不要到我公司去看看？”

舒歌一怔，自己是父親的獨生女兒，父親總是希望女兒能繼承他的事業(yè)，可是現(xiàn)在，她對這些一點興趣都沒有呢……何況今天，自己是真的有事。

舒歌吐吐舌頭，笑笑：“爸爸，你忘了，今天是周六，我要去兒童醫(yī)院做義工啊?！?/p>

父親忽然想了起來，點了點頭，笑著說：“對，今天周六，我倒忘了。哎，最近忙啊?！彼葠鄣乜粗娓?，“歌兒，什么時候你能幫爸爸分分憂，爸爸就輕松多了?！?/p>

舒歌撒嬌說：“爸爸，你至少要等到我大學畢業(yè)嘛。現(xiàn)在我才高三呢，這個時候我來幫你忙，什么都不懂，不會越幫越忙?。俊?/p>

她放下刀叉，走過去，摟著父親脖子說：“爸爸，放心啦，我以后一定會好好幫你，不會讓你那么累的?！?/p>

父親笑著拍拍她的頭：“乖女兒！”看得出來，父親讓舒歌哄得很開心。

好像想起了什么，父親忽然說：“兒童醫(yī)院好像離我們家很遠吧，今天讓大林送你，好不好？”

舒歌撅起小嘴：“不嘛。我要自己去。以前我自己去不也挺好的嗎？”

父親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好吧。歌兒，早點回家?！?/p>

她重重點頭：“好的，爸爸，我不會讓你擔心的?！?/p>

她善良的朋友又帶來了一套比第二天那套更加漂亮的禮服和一雙水晶制成的舞鞋。當她趕到舞會現(xiàn)場時，大家都被她那無法用語言表達的美給驚呆了。王子只與她一個人跳舞，每當有其他人請她跳舞時，他總是說：“這位女士是我的舞伴。”

當午夜快要來臨時，她要回家了，王子又要送她回去，并暗暗說道：“這次我可不能讓她跑掉了。”然而，灰姑娘還是設(shè)法從他身邊溜走了。由于走得過于匆忙，她竟把左腳的水晶鞋失落在樓梯上了。

在兒童醫(yī)院里，她打開一本封面美得如同夏日夢境般的童話書給孩子們讀著《灰姑娘的水晶鞋》的故事。孩子們圍著她坐成一圈，她一邊讀著，一邊微笑著看著孩子們純凈無瑕的眼睛。

可是心里忽然微微一震，她想控制已經(jīng)來不及了，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哎，舒歌，你干嘛又穿我的拖鞋??？那我穿什么？”他光著腳踩在桃木地板上，哭笑不得地看著她。

她潔白小巧的纖足踏在他藍色的大拖鞋里，笑得像個小孩子：“我就是喜歡穿你的拖鞋嘛。好大好舒服啊。”

他苦笑著撓頭：“那我呢？”

她眨眨眼睛，故意沉吟了一下，慢慢地說：“那……你就穿我的好了?！?/p>

什么？他看著那雙小小的精致的水晶涼拖鞋，哎，舒歌真是，他怎么可能穿得進這樣小的鞋子呢？

舒歌忍不住偷偷笑了。她就喜歡看見他被她捉弄得微微蹙眉又好脾氣地笑的樣子。

“舒歌乖啦，我今天帶你到綠島去玩，好不好呢？”他哄著她。

她任性地搖頭：“不嘛，我就要你穿我的鞋呢！來，直南，過來抱抱我，好不好嘛？”她伸開雙臂，臉上是燦爛得像太陽花一樣的笑容。

他無奈地閉了閉眼。哎，天知道，他對這種笑容最沒有抵抗力。

在她含笑目光的注視下，他別扭地穿上了那雙精致的小涼拖，搖搖擺擺地向她走來。

她看著一向端凝穩(wěn)重的他滑稽的樣子，樂得忍不住開心地大笑起來。

他很快地走過來，有些氣惱又有些寵溺地一下抱住她：“哎，你這個怎么也長不大的小丫頭……”她還在他懷里偷笑，他低頭看著懷里女孩清靈的笑臉，忽然微笑了。

他的笑容有著奇異的魅力，讓他英俊的臉仿佛在一剎那間熠熠生輝。

那個笑容的漣漪在漸漸擴大。

舒歌被那個笑容俘獲，微微怔了一怔。

下一秒他的唇就柔軟地覆蓋過來，帶著清涼的青草香味，讓她忍不住忽然沉醉。好像置身于原野，滌蕩著有草木清新之氣的風，看到那無邊無際讓人眼睛舒暢的綠色，以及天空與原野交界處的那一處清晰而神秘的暗綠色……

她忽然回過神來，小孩子們正奇怪地看著她。她輕輕咳了一聲，臉上不由得微微一紅，繼續(xù)讀了下去。

然而，王子一定要他把她帶來試一試?；夜媚锵劝涯樅褪窒锤蓛簦缓笞哌M來很有教養(yǎng)地向王子屈膝行禮。王子把舞鞋拿給她穿，水晶鞋穿在她腳上就像是專門為她做的一樣。他走上前仔細看清楚她的臉后，認出了她，馬上興奮地說道：“這才是我真正的新娘?！?/p>

他們一起向王宮走去，從此過著幸?？鞓返纳睢?/p>

講完了，她合上淺綠色封面的童話書，微笑地看著孩子們。

故事雖然結(jié)束了，孩子們?nèi)匀灰猹q未盡地眨著眼。

“姐姐，你有水晶鞋嗎？”一個很可愛的圓鼓鼓的小胖子問。

“水晶鞋？我的？”舒歌微微一怔，是啊，水晶鞋……她低聲喃喃地說，“如果我有的話，那一定會是一雙堆滿草莓圖案的水晶拖鞋……”那雙她的，他穿著搖搖晃晃滑稽的水晶拖鞋……

小孩子并沒有聽清楚她說的話，一個穿著花裙子的小女孩繼續(xù)睜大好奇的眼睛問：“姐姐，你見到過王子嗎？你和王子在一起嗎？”

什么？舒歌又是一怔，現(xiàn)在的小孩子問的問題還真讓人招架不住呢。

她微笑著摸摸那個小女孩的頭，柔聲問：“怎么想起問姐姐這個問題呢？”

小女孩仰起稚氣的臉，奶聲奶氣地說：“我媽媽跟我講故事的時候說了，當我長得像姐姐這么大的時候，就可以有自己的王子了。那姐姐肯定也是有王子的啦！”

舒歌微微苦笑，眼睛不由得望向了窗外，那一樹搖曳著的清涼綠色，宛若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清新青草香。

她低聲說：“姐姐也是有過王子的?！彼o靜笑了笑，又慢慢地說：“但是啊，是姐姐自己把那個王子趕跑了……”

四點半，她又準時來到了薩克斯學習班對面大廈的咖啡廳，照樣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咖啡。

清原正在柜臺邊磨咖啡豆，抬頭看到了她，忽然瀟灑地一個旋身，然后緩緩抬頭，左眼輕輕一眨，算是以這個超炫姿勢跟她打過了招呼。舒歌微微一笑。

溫和如微風一般的音樂里，她安靜地喝著卡布奇諾咖啡，眼睛不由自主地又望向?qū)γ娴亩畼?，五點快要到了，那他……直南也快來了……

每次這個時候，她的心總是怦然而動，這是她一天當中最幸福的時刻。一分一秒都顯得那么彌足珍貴。

清原正好經(jīng)過，看著她望著對面大廈的深沉的目光，忽然間若有所思。

以前他總以為她望著窗外的樣子是做給他看的，咳咳，他承認，看著她憂郁的臉望著窗外的時候，他是有一點心動的……雖然就那么一點點而已啦……可是，現(xiàn)在，越來越強烈地感覺到，她，好像，確實是在等待什么，守候什么呢……

他忍不住也跟著看著對面的二十樓，他終于看到了，那一排吹著金色的薩克斯的少年。還有一個總是穿著白衣的少年，站在隊伍的最前面。

他發(fā)現(xiàn)，每當這個少年出現(xiàn)的時候，她的身體總是微微顫抖，眼睛里也放射出明亮的光芒，整個人顯得異常生動和美麗。

難道，她來到這里，就是為了看這個少年嗎？

清原不敢相信，多次跟隨她的目光追查以后，終于確定，舒歌天天癡迷看著的，就是那個白衣少年。

對了，還有，為什么，她老是點這一杯卡布奇諾咖啡呢？不是還有很多種咖啡嗎？難道，會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嗎？而且，她為什么喜歡在卡布奇諾咖啡上撒上香草粉呢？還真是奇怪呢，是不是跟那個男孩子有關(guān)呢？

他看著她的臉，忍不住走了過去，哎，她憑什么這么拽?。克娺^的美女多得很呢，跟那些美女相比，她也不算什么大美女啊，頂多只能算清秀。

可是，為什么，在她來到的時候，總是會偷偷看她，而且，在看到她時，心里總是會怦怦亂跳，有微微的甜蜜彌漫呢？

他晃晃頭，哎，他只是好奇罷了，這個奇怪的女孩子讓他這個心地善良的大帥哥好奇而已啦，其實她嘛，也沒什么特別的……對，就是沒什么特別的啦。

腳步仍在移動，離她越來越近……

“你為什么老是喝卡布奇諾咖啡呢？喜歡意大利？”冷不防一個聲音過來，嚇了舒歌一跳。

她轉(zhuǎn)過頭，看見是那個“自戀狂”，微微一笑說：“就是喜歡唄?！比缓罄^續(xù)望著對面的大廈，不再理他。

什么？清原幾乎氣瘋，居然有人敢在他面前?？?？還是長得一點……對，就是一點都不漂亮的女孩子！

可是他接下來更加痛恨自己的沒骨氣，居然仍是笑容可掬地介紹著說：“小姐，本店還有很多品種的咖啡可供選擇，你不用每天總是喝那種其實喝多了也沒什么味道的意大利咖啡。”卡布奇諾有什么好喝的，他可真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小女生總是喝不厭呢？

她不置可否，仍是微微一笑，沒有看他。

他繼續(xù)說著：“其實，你可以有更多的選擇?！瘪R上放了一份菜單放在她面前，她收回目光，看了看面前的菜單，望著他，目光里是探究的意味：“這是什么？”

他心里忽然狂喜：“終于引起她注意了！”眼光落下來，看見她指的是“藍山咖啡”。

趁熱打鐵，他開始滔滔不絕起來：“小姐，我隆重向你推薦藍山咖啡，這可是咖啡中的極品。這種咖啡產(chǎn)于牙買加的藍山。而藍山則被加勒比海所環(huán)抱，每當太陽直射蔚藍海水時，陽光反射到山上而發(fā)出璀璨的藍色光芒，所以得了這個美名。”他故意頓了頓，小女孩一般都有著浪漫情懷，對這種傳說應(yīng)該非常有興趣。果然在她臉上看到了好奇，他心里不由得暗自得意，呵呵，再怎么特立獨行，你還是個小女孩嘛。

他繼續(xù)說著：“此種咖啡擁有所有好咖啡的特點，不僅口味濃郁香醇，而且由于咖啡的甘、酸、苦三味搭配完美，所以完全不具苦味，僅有適度而完美的酸味。一般都單品飲用，但是因產(chǎn)量極少，價格昂貴無比?！彼f到這一句，忽然壓低聲音，湊近舒歌說，“不過，我可以單獨給你優(yōu)惠哦。”

舒歌微微一笑，問：“還有呢？”

清原眼珠一轉(zhuǎn)，抓抓頭說：“還有就是康娜咖啡，這種咖啡是由夏威夷的康娜地區(qū)火山熔巖所焙出來的咖啡豆，味道香濃、甘醇，且略帶一種葡萄酒香，口味非常特殊。本店特有的康那咖啡有適度的酸味和溫順豐潤的口感，還有著一股獨特的香醇風味，”他故意一停頓，又向她眨了眨眼，這才接著說，“絕對讓你難以忘懷。”

舒歌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噗嗤一笑，右頰綻出一個小小的梨渦：“原來還有葡萄香氣的咖啡啊?！?/p>

清原極少看到她在他面前開心地笑，就是有笑容也是淡淡的，可是現(xiàn)在，她的笑容是如此燦爛清純，他一下子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又咳了一聲，說：“好喝的咖啡多著呢。還有哥倫比亞咖啡、爪哇咖啡、曼特寧咖啡、摩卡咖啡、圣多斯咖啡……還有一種愛爾蘭咖啡，它加入的是愛爾蘭威士忌、方糖或砂糖，并且在酒精燈燒化后倒入咖啡和鮮奶油，保證讓你回味無窮。要不要今天就嘗嘗這種？很多女孩子都喜歡的?！彼难劬?，問。

舒歌卻輕輕地搖了搖頭，歪著頭說：“清原，你說的這些反映了你出色的職業(yè)素養(yǎng)，我是很佩服的?！笔前。车萌绱耸炀?，剛才聽了很是佩服呢，不過，她當然不知道他是為了她才特地去背的。她又喝了一口卡布奇諾，抬起頭，莞爾一笑說：“可是，我就是喜歡喝卡布奇諾，而且就是天天都喜歡喝，永遠都不會改變的哦?！?/p>

清原差點暈倒，哦，原來他剛才都是白說了呀，哎，又被這個小女孩耍了一通呢。

心里仍然有隱隱的不甘，他忍不住問道：“那為什么你總喝不厭卡布奇諾呢？它真的就那么好喝？有那么大的魅力來吸引你？我看你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吸引的人呀，本帥哥天天在你面前晃，你總是正眼都不看一眼?！闭媸堑模偸谴驌魩浀皿@天地泣鬼神的超級大帥哥是非常不道德的行為，清原在心里嘟囔著。

舒歌剛剛明朗的臉色忽然黯然，好像有一片鴿灰色的云朵遮住了明凈的天空。

她耳邊又響起了溫和而又熟悉的聲音。

“這杯咖啡真的不苦，你嘗嘗吧？”直南溫和地看著她，目光里都是寵溺。

“咖啡哪有不苦的？”她不信。

直南微微一笑，用小勺輕輕攪拌著咖啡，說：“這一杯可一點都不苦哦，是你會喜歡的卡布奇諾咖啡，我還特別加入了幸福的滋味，你嘗嘗就知道了。”他把小勺放在一邊，把那杯咖啡遞了過來：“嘗嘗吧，我親手做的，可不要讓我失望啊?！?/p>

看著直南充滿期待的臉，她撅起小嘴，有些不情愿地接過咖啡，小心地喝了一小口，半天都沒有說話。

直南不由得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問：“怎么樣？喜歡嗎？”

她放下咖啡，輕輕吁了口氣，說：“直南，我好像在一個充滿濃郁香味的地方，在想著很多快樂的事情，這杯咖啡，含有一絲醉人的味道，好像把所有我喜歡的東西的味道糅合在一起一樣……沒錯，直南，”她抬起頭，迎上直南微笑而清澈的眸子，“是的，我嘗到了幸福的滋味……”

直南微微一笑，如釋重負：“舒歌，你喜歡就好了?！彼樕系男θ菹駶獾没婚_的冰淇淋：“你知道嗎？這杯咖啡是我親手為你特別做的香草味卡布奇諾咖啡，在芬芳的奶泡上撒上一些香草粉，這樣重合的香味，有一種讓人重溫美好回憶的功效……品嘗之后，所有美好的記憶都會涌上心頭，咖啡就會給你幸福的感覺?！彼f著說著，忽然臉上浮現(xiàn)出夜風般溫柔的笑容，伸出雙臂，輕輕擁抱著舒歌，清新的青草味讓舒歌心中一蕩，“歌兒，這杯咖啡只是為你……”

她也輕輕回抱著他，心里全部都是感動與溫暖。

從此，香草味的卡布奇諾咖啡成為她的最愛……

可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她喝著卡布奇諾，同樣的味道，卻嘗不到幸福的感覺。只是貪戀那種曾經(jīng)的親切與溫暖，熨帖著她的胃，讓她忘卻暫時的苦痛與思念……

十分鐘，二十分鐘……

清原目瞪口呆地看著雕像般一動也不動的舒歌，她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著，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她居然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不累嗎？強人，真是一個奇怪的強人。

他伸了伸舌頭，不敢再打攪她，只好輕手輕腳地離開。

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回頭去看她，看著那纖柔單薄的身影，在夕陽中顯得那樣落寞那樣孤獨，心里忽然忍不住浮現(xiàn)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那樣的女孩子，很需要一個男孩子好好保護好好照顧呢……

要不，自己來照顧她？

這個念頭剛剛一出來，就嚇了他一跳。他趕緊搖頭，驅(qū)除這個想法，同時嘴里念叨著：“清原你怎么啦？要知道，你的要求可是很高的，別那么沒出息好不好……”

照例等到六點，她走向?qū)γ娴拇髲B。按下二十樓的電梯，向往常一樣獨自倚靠在電梯門旁邊，感覺風輕輕地拂過面頰，會感到些許的輕松?？墒墙裉欤瑸槭裁?，心里一直在隱隱地緊張，好像在期待，又在害怕著什么……

難道真的有什么事情會發(fā)生嗎？

可是，會是什么事情呢？

隨著電梯上升，她的心跳越來越快。奇怪，為什么，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準，不由得有些不安起來。

難道電梯會中途停電？會發(fā)生爆炸？會……

“叮咚”，二十樓的電梯門徐徐打開。

她松了一口氣，真是的，自己嚇自己，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嘛。

她正抬頭，準備走出來，忽然整個人都呆住了。

電梯門口，站著一個英俊得如同從漫畫上走下來的少年，眼睛如同秋日里最明凈的湖水，有著瀲滟而溫和的光芒，那光芒她再熟悉不過——

直南！

那一刻她心跳幾乎停止，呆呆地望著直南，這個她在夢里見到過千百回，現(xiàn)在忽然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的少年！

他還是那么俊雅、溫和，輪廓猶如雕塑一般清晰，讓人想起古希臘美麗的大理石雕像，以及那神話中猶如月光般夢幻的美男子。

雖然在夢里無數(shù)次地見到他，但是，夢里哪來得這么真切，這么生動！

從來沒有奢望過自己可以再見他，她已經(jīng)沒有面目再去面對他，盡力地躲開他，盡管自己是那樣想念他，想念得只要遠遠看他一眼，便已心滿意足?？墒?，命運還是讓他們在此刻相見了，她雖不想，卻沒有躲過。

他唇角優(yōu)雅的微笑一如從前，她望著他線條完美的嘴唇，忽然間喪失了話語。

沉默，尷尬地在兩人之間蔓延。

電梯門緩緩合上，直南沒有進來。

舒歌松了口氣，可是心里忽然有點失落和惘然。

可是，正在這時，電梯門又徐徐開啟了。

她微微一怔，悄悄抬頭，看見是直南，他一直按著開啟鍵，仍然是微笑著看她。

她臉上發(fā)燙，低下頭來。

難道直南原諒了她？不可能，從那件事以后，他就再也沒有找過她，也許，他已經(jīng)被她傷透了心，對她徹底失望了。

可是，為什么，不放她走？

還想多見見她嗎？

心里不可抑制地浮起一絲期望。直南，你，你真的，還恨我嗎？

她屏住呼吸，等待他的聲音。

可是，直南一直沒有出聲。

她忍不住抬起頭來，正對上他若有所思的眼睛。

“你好?！敝蹦辖K于開口了，還是那低沉悅耳的聲音，可是聽在耳中卻有說不出的陌生。

她渾身一震，什么？直南居然這樣客氣而疏離地跟她說話？

沒有比這更難受的了，她寧愿他罵她恨她，也不要他這樣對她，這讓她覺得心像針扎一樣疼痛。

但就算他這樣，又能怎么樣？自己害得直南差點丟命，難道他恨她，不應(yīng)該嗎？

對的，理所當然。

她深吸了一口氣，按下激動的心情，平靜地說：“你好?！?/p>

直南遲疑了一下，開口說：“小姐，請問，你認識我嗎？”

什么？舒歌又怔了一下，直南他……

直南溫和地看著她的眸子，說：“對不起，看到你，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很奇怪，電梯門剛剛打開，他便聞到了一縷清涼的卡布奇諾咖啡香味，一種聞了就叫人忘記憂愁的香味，而這種香味是來自一個女孩子的身上，她渾身都散發(fā)著卡布奇諾咖啡的香味。

時間越久，卡布奇諾咖啡的香味越發(fā)濃郁起來，這讓他確定，卡布奇諾咖啡的香味，就是從眼前這個清秀美麗的女孩子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可是，這樣清涼芬芳的香味，怎么這么熟悉呢？

親切得好像是來自靈魂深處，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里，一個仿佛是極為重要的畫面在悄悄清晰起來，可是，當他極力去追尋時，畫面又模糊了，漸漸隱去，再也找尋不到。

當電梯門關(guān)上之時，他下意識地去按開啟鍵。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個女孩子，就很熟悉、很親切，還有她身上的卡布奇諾咖啡的香味，讓他好像沉醉在某個記憶片段里，盡管他并不明白，是哪段記憶……

他頻頻地按著開啟鍵，他想多看看這個女孩子，多聞聞她身上的氣息。

這樣熟悉的女孩子，是不是在哪里見過呢？

他終于忍不住，問了一聲，卻對上她錯愕的眸子。

那是一雙多么美麗的眼睛，大而明亮，好像有星星落進了瞳仁里，閃著晶瑩純凈的光芒。

這雙漂亮的眼睛睜大著看著他，像一只受驚的小鹿。他驀然覺得心靈深處一陣疼痛，好像觸動了什么，頭也隱隱作痛起來。

他微微蹙眉，又問了一句：“小姐，請問你認識我嗎？”

很少看見直南蹙眉的樣子，他總是溫和地笑著，完美得無懈可擊?？墒?，他輕輕地一蹙眉，舒歌的心里卻微微一震，她知道直南從來不說謊話，尤其是在她面前更是沒有過隱瞞，像個真正的王子般高貴善良。

難道，他忘記她了？還是，失憶了？

舒歌來不及多想，鎮(zhèn)靜下來，微笑著說：“對不起，我不認識你。我想你可能認錯人了?！?/p>

直南愕然，他直覺面前的女生跟他有著不一般的淵源，可是，可是怎么也想不起來……

舒歌見直南仍然微微蹙眉，顯然是在極力回想，不由得一陣心疼，柔聲說：“我真的不認識你，也許，是跟你一個朋友長得很像所以你覺得熟悉罷了?！彼ψ屪约旱穆曇袈犉饋聿懖惑@，可是，微微顫抖的語音還是泄漏了她的關(guān)心與激動。

直南卻沒有察覺，他的頭開始劇烈地痛起來，怎么回事，這個女孩，她到底是誰……該死，怎么就想不起來……

“舒歌，你來了?！币粋€嚴厲而慈愛的聲音響起來了。

舒歌驀然松了口氣，哦，老師來了。

可是也忍不住地失落，直南，她曾經(jīng)最最珍愛的王子，真的，真的不記得她了嗎？

她揚起臉甜甜笑著：“老師好，我今天來晚了，不好意思?！?/p>

直南也一驚，回頭站好，規(guī)規(guī)矩矩地鞠了個躬說：“老師好?！敝蹦暇褪沁@樣，對誰都是彬彬有禮，對老師當然更加尊重。

老師點點頭說：“直南，剛剛你問的音樂考級的事情清楚了嗎？”

直南低頭說：“謝謝老師，我都明白了?！?/p>

老師陡然嚴厲起來，大喝一聲：“清楚了還不快點回家練習？還在這里磨蹭什么？”

舒歌嚇了一跳，果然，果然是她沒有見過的魔鬼教練的風度呢……原來看起來慈祥的教練還有這樣一面，她以后要小心啊小心，千萬不要惹到教練了。要是教練對她來一次獅子吼，她怎么都會受不了的。

直南卻習以為常，又端端正正地鞠了個躬，說：“老師再見！”

他目光轉(zhuǎn)向舒歌，想起舒歌剛剛跟老師打招呼，好像很熟似的，忍不住遲疑著說：“老師，你認識這位小姐嗎？”

老師點點頭說：“這位小姐是我特別聘請的鐘點工，勤工儉學的學生。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直南搖頭：“老師，沒有什么問題，謝謝老師了?！睂κ娓栉⑽⒁恍?，“對不起，打攪你了。很高興見到你，希望下次還有機會見面?！比缓笞哌M了電梯，按下了關(guān)門鍵。

舒歌一陣恍惚，以前她最喜歡看他的笑容，他的笑容是那樣溫暖，好像甜美芬芳的香草冰淇淋，可是又是那么柔和，有如夏夜傍晚吹來的習習柔風。

只是，這樣的笑容，已經(jīng)太久沒有見到了呢……

電梯門徐徐關(guān)上，也漸漸遮去了那張英俊的、她日夜思慕的臉，那個溫潤如玉的白衣少年。

舒歌呆呆地看著已經(jīng)關(guān)上的電梯門。

“舒歌?！笔抢蠋煹穆曇?。

舒歌這才想起老師還在旁邊呢，慌忙回過身來，低聲說：“老師，我……”

老師輕輕擺手，說：“什么都不用說了，舒歌，你先去打掃吧。打掃完好早點回家?，F(xiàn)在快到秋天了，天黑得慢慢早了?！?/p>

舒歌聞言，抬起頭來說：“老師……”她本以為老師會問幾句的，畢竟，剛剛直南的反應(yīng)還是有些反常的。

老師微微點頭，鏡片后面的眼睛閃爍著慈愛的光芒。

老師，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樣子……

果然，魔鬼教練是深不可測的，才不是一個普通大叔呢……

舒歌用力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老師?！?/p>

她轉(zhuǎn)身離開，卻是疑竇滿腹。

直南，怎么好像真的不認識她了？是因為生她的氣所以假裝不認識她，還是真的忘記她了？奇怪，這是怎么一回事呢？

舒歌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她明白一點，以后要再晚些過來，不要再碰見直南了。

想不通就別想了吧，重要的是，她曾經(jīng)答應(yīng)嘉美要做到的事情……

28，27……4，3，2……“叮咚”一聲，指示燈亮了，直南忽然回過神來，原來終于到了一樓。

他還在想著那個女孩。

細長如柳葉一般的眉毛，吹彈可破的雪白肌膚，星眸閃動，猶如春日里剛剛長出的小草上的露珠一般，清純，純凈，朝氣蓬勃。

她到底是誰呢？為什么自己一點都想不起來。好像，好像有一份記憶，生生地從腦海里抹去了似的……

他一直很優(yōu)秀，在學校里成績一直是第一，在家里是父母引以為驕傲的兒子，在同學和朋友眼中是賴以信任的朋友，他做得一手好菜，打得一手好球，似乎沒有事情是他解決不了的?？墒?，現(xiàn)在，他忽然感到束手無策……

到底，她是什么人呢？

那樣的女孩子，見了第一面就不會忘記的，可是，為什么，他卻一直想不起來？要知道，他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的記憶力，自幼看書就能過目不忘，何況是這么特別、這么清秀的一個女孩子？

頭又劇烈地痛起來。他輕輕撫著太陽穴，眉毛微微一蹙。

正在這時，《秋日的私語》的音樂響起來了。那樣精致的音樂，好像在秋日燦爛的陽光里，無數(shù)美麗的落葉在風里翩翩飛舞。

他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響了。取出手機，屏幕上看到的是一個卷發(fā)少女的大頭貼，原來是女朋友嘉美。他微微一笑，接通了，他把手機放在耳邊：“嘉美，怎么啦？”

嬌憨的聲音在電話里說不出的好聽：“直南，我想你了呢。”

直南微笑著說：“嘉美，我待會就去找你?！?/p>

嘉美忽然放低了聲音，神秘地說：“直南，你猜我現(xiàn)在在哪里？”

直南忍不住微笑：“那你現(xiàn)在在哪里呢？”

嘉美在電話里忽然快樂地說：“我已經(jīng)過來了呢，我在你學院對面的大廈二十樓喝咖啡。怎么樣，算不算是個驚喜呢？你也快過來吧，我等著你哦！”

直南微微一怔：“你……已經(jīng)過來了嗎？”他苦笑了一下，嘉美總是出其不意。

嘉美撒嬌說：“是啊，人家想你了嘛，快點過來哦?！?/p>

直南無奈，微笑著說：“好的，那我馬上過來了，稍等一會?！?/p>

嘉美高興了，說：“好啊，我等你過來。”

掛了電話，他微微笑了一笑。

嘉美對他一直很好，很喜歡他，他也不是不喜歡嘉美，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可是，從來沒有過心動的感覺。但是既然答應(yīng)了嘉美做他女朋友，他就一定要好好對她。

半年前，他曾經(jīng)大病一場，每天睜開眼，就是嘉美溫柔的臉。就是那時，心里暗自感動的吧。在嘉美再次跟他說喜歡他時，他輕輕擁抱了她，答應(yīng)讓她做女朋友，會好好照顧她，愛惜她。

他還記得當時她滿臉的錯愕，然后就是狂喜。

她緊緊抱著他，喃喃說：“直南，你終于，你終于能和我在一起了……”淚水滴落在他的手上，顆顆都是滾燙的。

他心里忽然憐惜，他其實一直知道嘉美對他用情很深，為什么讓這個女孩子孤零零等這么久呢？

他看看手表，時間還早，確實還可以請嘉美再喝一杯咖啡。

他走出大廈，深深吸了一口氣。

按下二十樓的鍵，他閉上眼睛，心里卻還是浮現(xiàn)那個女孩子清純?nèi)鐥d子花的臉。

她，究竟是誰呢……

幽雅靜謐的咖啡廳。

他走進了咖啡廳，環(huán)顧四周。

忽然聽見一個嬌嫩的聲音：“直南，我在這里?！彼暱催^去，看到嘉美正在向他招手。

他微笑著點頭，走了過去。

嘉美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孩，燙著洋娃娃那樣的卷發(fā)，穿著紅衣，睫毛很長，眼珠漆黑明亮。這時，她看著直南，笑靨如花：“直南，終于見到你了呢?！彼莨鉄òl(fā)，是看到自己真正心愛的人才會煥發(fā)的笑容。

直南當然明白，所以他才會感動。

“今天沒有去打網(wǎng)球嗎？”他問。

她搖了搖頭，伸手輕輕插進他的頭發(fā)，溫情地撫摸著，他的頭發(fā)就像黑玉一般柔順清涼。半晌，她才開口：“今天忽然很想很想你了，所以放棄網(wǎng)球賽，特意來看你了?！?/p>

他微微一窘，嘉美每次都是心里想到什么就說出來，從來不顧及是在什么場所，真是率性單純的女孩，他想。不過他仍然微笑著，輕輕點頭。他知道嘉美是真的很愛他。雖然他無法像她愛他一樣去愛她，但是他會盡可能地對她好。

穿著侍應(yīng)生服飾的清原走了過來，遞上菜單：“先生，小姐，想要點什么？”

嘉美微笑著說：“請來一份愛爾蘭咖啡，謝謝?！?/p>

清原微笑著說：“好的。請問你想要什么呢，這位先生？”

直南微微蹙眉，看著菜單，目光忽然凝住了。

嘉美也覺得直南點咖啡的時間長了，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

直南回過神來，抱歉地對清原笑了一笑：“哦，請給我來一份卡布奇諾咖啡?！?/p>

這句話一出口，兩個人都同時愣住了。

直南微微愕然，看了看發(fā)呆的嘉美和清原。

嘉美先反應(yīng)過來，說：“好啊，那種咖啡聽說也很是香濃呢?！彼p輕咬了咬牙，眼前忽然閃過一幕她永遠不會忘記的畫面……

那天，她高高興興地跑到直南家去玩。

直南媽媽看到她很高興：“嘉美來了呀。”她也是看著嘉美長大的，很喜歡這個嘴甜的乖巧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