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怪就怪在這里，它是羞于表達的，疏于張揚的，卻巍峨持重，所以有聰明人說，父愛如山。

父親

□蘇童

關(guān)于父愛，人們的發(fā)言一向是節(jié)制而平和的。母愛的偉大使我們忽略了父親的存在和意義，但是對于許多人來說，父愛一直以特有的沉靜的方式影響著他們。父愛怪就怪在這里，它是羞于表達的，疏于張揚的，卻巍峨持重，所以有聰明人說，父愛如山。

前不久在去上海的旅途上帶了一本消遣性的雜志亂翻，不經(jīng)意翻到了一篇并非消遣的文章，是—個美國人記敘他眼中的父愛的。容我轉(zhuǎn)述這個關(guān)于父愛的故事，雖說是一個美國人的父親，但那個美國父親多少年如一日為兒子榨汁的細節(jié)首先讓我想到我的父親，我父親則是幾十年如一日地早起，為兒女熬粥，直到兒女一個個離開家庭。我一直在對比中讀這篇文章，作者說他每次喝光父親榨的橙汁后必然擁抱一下父親，對父親說一聲我愛你，然后才出門。那個美國父親則接受兒子的擁抱和愛，什么也不說。擁抱在西方的父子關(guān)系中是一門必備課，我從來沒擁抱過我的父親，但我小時候每天第一眼看見父親時必然會例行公事地叫一聲，爸爸。到我長大了一些，覺得天天這么叫有點煩人，心想不叫你你還是我爸爸，有時就企圖蒙混過去，但我父親采取的方式是走到你面前，用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就只好老老實實一如既往地叫，爸爸！奇怪的是那美國兒子與我一樣，他說他有一天也厭煩了這種例行公事的擁抱，喝了父親的橙汁徑直想溜出去，那個美國父親就把兒子擋在門前了，說，你今天忘了什么吧？這時候我仍然在對比，我想換了我就順勢說，謝謝你提醒我，然后擁抱一下了事。但美國的兒子畢竟與中國的兒子是不同的，他想得太多要得也太多，貿(mào)然提出了一個非常強硬的問題，說，爸爸，你為什么從來不說你愛我？這個美國兒子逼著他父親說那三個字，然后文章最讓我感動的細節(jié)就出現(xiàn)了，那個父親難以發(fā)出那個耳熟能詳?shù)穆曇?，當他終于對兒子說出我愛你時，竟然難以自持，哭了出來！

我讀到這兒差點也哭了出來，我仍然在對比我所感受到的父愛。我想我永遠不會逼著我父親說我愛你，我與那個美國兒子唯一不同的是，知道就行了。父愛假如不用語言，那就讓我們永遠沐浴這種無言的愛吧。

賞析

父愛如微風細雨，潤物無聲，深情無言。在我們疲倦時，給我們起航的力量。如今風霜爬滿鬢角，父愛卻越發(fā)濃重了。父愛給了我們很多，讓我們在父愛的厚重中成長。

積累

從小到大，父親的沉默使他對我來說是神秘的。歲月的流逝，與父親很少的交流，使我對父親沒什么感覺。但蘇童的《父親》對他父親的思索，激起我對父愛的詮釋。在成長的過程中，父親的沉默、理解、厚重，無形中給了我很多。是的，生活中很多事、很多人需要用心去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