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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療愈昨天的傷

把最好的自己留在最好的時光里 作者:許政芳 著


Part 2 療愈昨天的傷

第八章 今天的我如何面對昨天的傷

終于,寂寞裹著淚水一并涌來,我的眼里滿是荒蕪,想要逃離那個紛擾的冬季,卻發(fā)現(xiàn)這受傷的身影已被深深刻在憂傷的墓碑上。我別無選擇,只有淪為哀痛的奴隸……但是我知道,我不該如此。

父后七日

父親離去是在2006年的冬天,我剛剛懷孕一個月。那天下午,我正坐在電腦前查找有關(guān)懷孕的各項事宜,老公突然從單位回來,說我爸病了,讓回去。我感覺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兒,但還是故作鎮(zhèn)靜地穿好衣服,靜靜地跟老公出門。

坐在車上,我隱約感到事情不妙,我猜想我爸已經(jīng)不在了。因為依他對我的疼愛,如果沒有大事是不會讓我黑天半夜地回家的,更何況我還懷了他的外孫子。我把這個清醒的邏輯講給老公,他一邊開車,一邊用手拉住了我的手,沒說話。

這更印證了我的想法。

走到半路上,姐姐打來電話問我到了哪里,并告訴我說“爸在家呢”,雖然沒聽到家里有哭聲,但我更加確定了我的想法——我沒有爸爸了。

一切都如我所預(yù)料,才進(jìn)村口,就遠(yuǎn)遠(yuǎn)看見家門口高高懸掛的白綾。但奇怪的是,眼淚并沒有如期而來。直到我走進(jìn)屋里,看見父親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就連我進(jìn)屋他都沒再睜眼瞧我,我才悲從中來……但我剛剛跪下,就有人拉住我的手說不要去摸父親,否則對胎兒不好;于是,我放聲大哭,但沒哭幾聲,又有人來勸我,說別哭了,不然我媽更難受。然后,我坐在母親身邊,大概鄉(xiāng)鄰們怕我太難受,倒是打聽起我在外面混得如何,懷孕多久了等與這個傷心的日子一毛錢關(guān)系沒有的事情……

在隨后的幾天里,我一直都沉浸在悲慟之中,我想起以前父親送我上學(xué)去的身影,想起他用粗糙的手幫我修補好穿破的鞋子,想起我得了獎狀拿回家時他高興的模樣,也想起這些年每次給他買東西他都說不用……我感覺還沒來得及為父親做點什么他就走了,我更感覺這些年在外面疲于奔命不知所為。這種愧疚和悲傷始終圍繞在我的心里,一年多的時間里,我都常常偷偷流淚。

不過天可憐見,一個春天的午后,我終于有了茅塞頓開的機會——我在書店發(fā)現(xiàn)了一本叫《父后七日》的書。興許是感覺和作者同病相憐的緣故吧,一看到書名,就下手買了一本。他寫的是他父親的葬禮,在他的字里行間這樣悲傷的事情不乏深情和眼淚,但同時似乎又多了些荒謬和戲謔,讀來總是讓我又哭又笑。她說為父親哭喪時是這樣的:

我知道好多事不是我能決定的了,就連哭與不哭??傆腥嗽谂赃呎f,今嘛毋駛哭(今天不能哭),或者,今嘛卡緊哭(今天使勁哭)。我和我妹常面面相覷,滿臉疑惑,今嘛,是欲哭還是不哭?(唉個兩聲哭個意思就好啦,旁邊又有人這么說。)

有時候我才刷牙洗臉,或者放下飯碗,聽到擊鼓奏樂,道士的麥克風(fēng)發(fā)出尖銳的咿呀一聲,查某囝來哭!如導(dǎo)演喊action!我這臨時演員便手忙腳亂披上白麻布甘頭,直奔向前,連爬帶跪。

神奇的是,竟然每一次我都哭得出來。

這樣的場景簡直像是從我爸的葬禮上拷貝過來的一樣,但經(jīng)她這么一說,悲慟的感覺倒是少了很多,仿佛自己與葬禮毫無瓜葛,而是在看一場電影或電視劇。

她這樣描寫她父親火化時的場景:

火化場,宛如各路天兵天將大會師。領(lǐng)了號碼牌,領(lǐng)了便當(dāng),便是等待。我們看著其他荒謬兵團(tuán),將他們親人的遺體和棺木送入焚化爐,然后高分貝狂喊:“火來啊,緊走!火來啊,緊走!”

我們的道士說,那樣是不對的,那只會使你爸更慌亂更害怕,等一下要說:“爸,火來啊,你免驚慌,隨佛去?!?/p>

我們說:“爸,火來啊,你免驚慌,隨佛去?!?/p>

看到她這樣描述,我當(dāng)時真的是笑了,全然忘了父親離去時我是怎樣的撕心裂肺,怎樣的肝腸寸斷,以及怎樣的心如刀絞。

我感覺她活得實在是輕盈,甚至有點輕浮。但這何嘗不是一種人生的智慧呢?就如同我們走路,不管你在路上看到了什么,你總還是要繼續(xù)前行的。與其悲悲切切地一路哭著,哪如一路歡聲笑語來得實在!

在《父后七日》的最后一頁,作者又說:

我相信,悲傷的、失去的、瑣碎難耐的,只要把它說得好笑,也許就寫得下去、看得下去。

這是我見過的最有意義的真理了,雖然把自己父親的葬禮描述得如同一場鬧劇一般,看起來有點讓人匪夷所思,但這真的可以讓你重新找到生活的樂趣。

在那之后,我時?;叵脒@本書里的語言,慢慢地,我不再一想起父親就以淚洗面。因為我知道,不管我多么想念父親,我的生活還要繼續(xù)。所以,我把那些過往的傷看作是一本印好的書,它雖然真真實實地躺在你的書柜里,但你不必要整天去翻弄,讓那些傷靜靜地躺在那里也是一種美好。

神奇的終結(jié)者

我小的時候特別喜歡愛玩的一種游戲叫“墩球兒”,這是一種比較安靜的游戲,相對于那些瞎跑爛顛的游戲更適合女孩子。所以,每到放學(xué),我們幾個要好的小丫頭便糾集在一起玩墩球兒。游戲的規(guī)則非常簡單:先將這一幫人按個頭排成兩列,然后兩兩相對成為一組。每一組中,以猜拳(即石頭剪子布)來決定先后,后手的人把自己的球(可以是玻璃球也可以是鋼珠,比如自行車中軸上滾珠等)放在地上,然后對方身體筆直站好,把球拿到眼附近的高度瞄準(zhǔn),瞄準(zhǔn)以后,讓球自由落體,砸到地上的彈珠便記一分,一共砸5次,能得到3分就算贏了,同時贏得對方放在地上的那顆球。

接下來,每一組的勝利者再繼續(xù)按這個方式進(jìn)行,直到最后出現(xiàn)一名勝利者。當(dāng)然在這個過程中絕對不會出現(xiàn)單數(shù),因為我們總是事先計算好人數(shù),比如最開始我們就只選4個人或是8個人,而不會選擇6個人或10個人。

這名勝利者不但在不斷過關(guān)斬將的過程中已經(jīng)贏得了不少球,而且到最后他還可以對大家下一道命令。在我那些發(fā)小當(dāng)中,志英(那個時候很流行這種土得掉渣的名字)贏得次數(shù)最多,我們都不止一次明里暗里地向她討教經(jīng)驗,但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們。

直到前兩天過年回家,大家又聚在一起聊起了當(dāng)年,她才告訴我們這個秘密。她的法寶就是“終結(jié)者”,這是她后來才總結(jié)出來的(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博士后了),實際上這是一種心理暗示技巧。具體的方法是:比如,她正在砸別人的球,已經(jīng)砸了4次,可只得了2分,或者已經(jīng)砸了兩次但一分也沒得,這時她就會使用“終結(jié)者”,作最后的搏殺。她說她在這種情況下總會在我們記分的位置上畫一道線,然后心里叨咕著:前面的都不算,這是第一次。

別小看這一條線,它多數(shù)時候都能夠讓志英擺脫糟糕的狀況,并成為獲勝者。而且在后來的人生道路上,志英說她常常會用這種方法,且常常奏效。在場的那些兒時的伙伴無不為之震驚,大家都吵嚷著說:“你這個家伙,這么好的方法竟然不告訴我們!”

那一刻,我也一臉的驚愕,并在心里暗想:難怪她成了我們村里唯一一位博士后,而我們這些一同長大的孩子好一點的(如我)到城里過日子,大多數(shù)人則依然在田間勞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當(dāng)然,我敢斷定,那時候的志英并不知道這是一種心理調(diào)節(jié)方法,她或許只是歪打正著,但不管怎樣,這不影響我們向她學(xué)習(xí)。即便現(xiàn)在大家都已過了而立之年,依然而且更加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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