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在廣告上見有一本學外國文的捷訣，說三天內(nèi)可以成功。

我心里說道，這未免太少一點了。大抵要成就一件事，三天總還不夠，除了行幻術(shù)，如指石成金，開頃刻花之類。這些奇跡據(jù)說可以在剎那中成就，但是要等候“回道人”下凡來的時候才行；這也不是三天之內(nèi)可以等到的。

有一位民國的邊疆大員，以前在日本留學的時節(jié)，竭力勸人學佛。他說，就是你們學什么德文法文，也都是白費工夫，只要學佛就好了，將來證果得了六神通，不論那一國文字，自然一看便懂。但是事隔十五六年之后，我于去年冬天看見他還在北京坐著馬車跑，可見他也還未得到神通。（倘有了神通，他便可以用神足力，東涌西沒，或南涌北沒，當然不要馬車了。）于是他的用神通力學外國文的捷訣，也就沒有什么把握了。

《覺悟》上面曾經(jīng)登過戴季陶先生的關(guān)于學日本文的談話（記得系引用在施存統(tǒng)先生的文中），他說用功三年，可以應用，要能自由讀書，總非五年不可。這實在是經(jīng)驗所得的老實話，我愿有志學外國文的人要相信他這話才好。在現(xiàn)今奇跡已經(jīng)絕跡的時代，若要做事，除了自力以外無可依賴，也沒有什么秘密真?zhèn)骺梢韵嘈?，只有堅忍勤進這四個字便是一切的捷訣。至于三天四天這些話，只可以當作笑話說說罷了。

有人問我，你這樣說，豈不太令人掃興么？三天雖然不能速成，或者可以引起一點興趣，使他們愿意繼續(xù)學下去，也是好的。你如今說破，他們未免畏難，容易退縮，豈不反有害么？我當初聽了也覺得有理，但仔細一想，卻又不然。那決心用三五年工夫去學習的人，聽了我的話當然不會灰心，或者反有點幫助。至于想在三天之內(nèi)，學成一種外國文，這件事反正是不可能的，與其以后失望，還不如及早通知他，使他可以利用這三天去做別的事，倒還有一些著落。

十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