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吸血鬼”與同伴

定制愛的羅密歐 作者:喵哆哆 著


我一動不動地站在寒風里,眼睛緊盯著面前的建筑,不知道肚子里已經(jīng)灌進了多少冷風,腦袋里一片空白。

那個……誰可以來告訴我這是什么?

老式居民樓?危房?

可是它旁邊那個搖搖欲墜的牌子上似乎用記號筆寫著“啟銳學院”四個字。

雖然這里是離繁華城市有一段距離的小鎮(zhèn),交通很不方便,甚至有些偏僻,但再糟糕也應該比農(nóng)村要好一些吧?

站在大門口放眼望去,整個學校用肉眼幾乎就可以看到底,沒有看到操場,沒有看到活動大樓,只看到一幢老得仿佛被風再多吹幾下、就會轟然倒塌的教學樓。從大門進去,在教學樓前那塊場地的正中豎立著一根旗桿,看著在空中飄揚的旗幟,我突然有種被騙了的感覺。

“你就是今天來的轉(zhuǎn)校生?從城市里轉(zhuǎn)來的胡濼茉?”

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掉頭離開的時候,一個聲音叫住了我。循聲望去,我看到了一個穿著異常古板,或者說異常陳舊的中年男人走到了我的面前,推了推他那堪比啤酒瓶底的眼鏡,然后自顧自地點了點頭。

“你好,我是你的班主任。你跟我來,我?guī)闳ソ淌?。”男人的聲音很低沉,穩(wěn)穩(wěn)的沒有一點起伏,但并不難聽。

“這……這真的是學校?不是特別偽裝成這樣的?”我跟在他身后小聲地問道。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樓房,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道:“不,它一直都這樣,本來是已經(jīng)廢棄了,不過因為來不及造新的樓房,所以只能暫時拿來用了。你別看它很舊,其實它建得很結(jié)實,還能用?!?/p>

還能用?別開玩笑了!就算再缺乏資金也沒有這么自我安慰的吧?

就算是智障都能看得出它的殘破??!如果來場地震,絕對瞬間倒塌,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我在心里欲哭無淚地一遍遍喊著,可是這個男人終究和我沒有心靈感應,聽不到我的悲鳴。我小心翼翼地踩著每一級臺階,一路跟隨他走到三樓,走進了靠近樓梯的一間教室。

一只腳剛踏進教室,我就被嚇到了——里面竟然有這么多人!

老天,為什么這么小的地方卻能容納下那么多的人?不大的教室里幾乎坐滿了人,我根本看不到還有什么空位是留給我的。

“啊,這個人就是從城市里轉(zhuǎn)來的胡濼茉同學?”

“開玩笑吧!沒覺得她跟我們有什么兩樣?。繜熝瑠y呢?不是說城市里的女孩都穿得很暴露嗎?”

“唉……她怎么兩手空空啊,第一次來怎么連見面禮都沒有!”

……

在我驚訝的同時,教室里已經(jīng)沸騰了。那些細碎的議論聲在我聽來,讓我忍不住想要滿頭黑線……

大家好像都很驚訝,有的用手捂住嘴巴,有的和身邊的人對著我指指點點,他們故意把“悄悄話”講得很大聲,唯恐說得太輕我聽不到。他們的臉上滿是不友善的表情,讓我根本無法無視。

就算是神經(jīng)再大條的人也能清楚地感覺得到其中挑釁的意味。

我沉浸在一種讓我渾身不自在的氣氛中,很想轉(zhuǎn)身就離開這間教室。班主任老師輕輕咳了一聲,朝我努努嘴,示意我可以說些話來緩解這種尷尬的狀況。

“很抱歉,我并不太明白你們在說什么。如果你們覺得我有什么地方讓你們不滿意,可以在課后跟我說。我叫胡濼茉,很高興能來到這里?!?/p>

我努力地保持微笑,輕聲說道。

我主動退了一步,可是大家根本沒有要配合我的意思,他們依舊嘀咕著,不懷好意的目光更加明顯了。

難道,這就是他們歡迎新同學的態(tài)度嗎?

我究竟有什么地方讓他們那么厭惡?剛見面就讓我下不了臺!

氣氛變得越來越尷尬,我越想越覺得心里不服氣,我努力讓自己挺直身體,不去在意那些奇怪的目光,可仍舊覺得渾身別扭,仿佛有無數(shù)條蟲子在我身上爬一樣難受。

唉……為什么我要聽從老爸老媽的話從城市回到這里呢……

即使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二月了,即使這里……

啪啪!

突然響起的掌聲突兀地打斷了我的思緒,循聲望去,我看到有一個少年站了起來。柔和的陽光透過破舊的窗戶直直地灑落在他淺栗色的臉上,他的雙眼瞇成了彎彎的月牙,揚起的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友好的笑,亞麻色的頭發(fā)在陽光的照耀下呈現(xiàn)出一種自然、漂亮的深金色。

和城市里那些又跩又酷的男生不同,他讓人感覺到一種很健康、充滿活力的帥氣,仿佛只是和他在一起,都會有種充滿活力的感覺。

“哈哈,你不要介意,大家都在跟你開玩笑呢?!鄙倌晷χ牬罅搜劬?,琥珀色的眸子如同寶石一般閃著光,清澈而明亮,“你好啊,我叫葉笙,很高興能認識你。”

葉笙的聲音和他的目光一般清亮,似風鈴清脆的叮當聲。在這個教室里,蔓延開的笑聲很快就把冷意驅(qū)散開了,大家的臉上也漸漸地多出了一些笑意。

他突然站起來,是想要幫我解圍吧?

看來這個學校也有友善的人啊。

真好啊……在這樣的地方還有這么友善的人。難道這個就是所謂的心靈美由內(nèi)而外的體現(xiàn),所以連相貌也變得美好起來了嗎?

我使勁地晃了晃腦袋,用手背蹭了蹭有些發(fā)紅的臉,然后回應給他一個感激的笑。

“你還不知道自己的位子吧?那就跟我坐一塊兒吧,哈哈,到時候有不懂的問題就問我?!币娢也粍?,葉笙干脆直接過來拉住我就往他坐的地方走。

“哎,不用不用,你周圍……”你周圍沒有空位啊!

“沒有位子啊,對了,那邊還有空位。”他完全不理會我的掙扎,自言自語著,一手握拳捶向另一只手的手心,然后搬起自己的桌椅就挪到了靠窗的那個角落,順手又拖過來另一套桌椅,然后才滿意地拍了拍桌面,“呵呵,這樣就好了。嗯,有新同桌的感覺真好?!?/p>

呃……誰能告訴我他在干什么?

隨隨便便,自說自話地就改變了自己的座位?

我詫異地盯著他,但大家似乎都對他的舉動見怪不怪了,只聽老師輕咳了兩聲,大家便紛紛收回了視線,進入了上課的狀態(tài)。

那個……誰可以來跟我解釋一下呢,現(xiàn)在的狀況對我來說,似乎是十分尷尬。

我別扭地凝視著坐在窗口、對著我不停招手的葉笙,最后還是認命地挪到了他旁邊,泄氣地坐了下來。

可是,我很快就感到了煎熬。

老師在講臺上講得激情澎湃,但是葉笙仿佛根本不感興趣,從上課開始就一直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盯著我。

“呃,同學,那個……”

“我叫葉笙?!?/p>

“葉笙,難道是我早上太著急,臉沒洗干凈嗎?還是你發(fā)覺我臉上有哪里長得比較畸形?我……”我別扭地說著,比起我的僵硬,葉笙看上去就自然多了,他一手托腮斜靠在墻壁上,笑瞇瞇地對我搖頭。

“不是,胡濼茉很可愛。只是看到你忽然想到了一件事?!?/p>

“胡蘿卜嗎……”

從小到大,只要聽到我的名字,馬上就會聯(lián)想到的東西,就是胡蘿卜,而這三個字在過去的這些年里基本取代了我的本名,成為了我的綽號。

“哈哈,是啊,不過由胡蘿卜也可以聯(lián)想到胡蘿卜汁,然后紅色的胡蘿卜汁又可以聯(lián)想到紅墨水,紅墨水又可以……”

“啊,停停!我知道你聯(lián)想很豐富啦,你就告訴我,在你一連串豐富的聯(lián)想之后,你到底想到了什么?”我急忙伸出手擋在他的面前,阻止了他滔滔不絕的廢話。

“哈哈,讓我整理一下思路,紅墨水、番茄汁,然后……啊對了!”他微微地皺起了眉頭,然后身體向前湊到我的面前,臉上因為籠罩上了陰影而顯得有些陰森,“吸血鬼!胡濼茉轉(zhuǎn)學過來的時候,有沒有聽說關于吸血鬼的事呢?”

“吸血鬼?”

呃……他是魔幻類電影看多了嗎?

“呵呵,胡濼茉你還真是孤陋寡聞啊。這個事可是在全校都傳得沸沸揚揚呢?!?/p>

“抱歉,我是今天才到這里的新生?!蔽业闪怂谎?,他連忙舉起了雙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勢。

“那我錯了。嘿嘿,其實不知道也沒關系。我說過了嘛,你不知道的事可以問我。我消息可比他們靈通多了?!闭f罷,他收起了笑容,這下表情變得十分正經(jīng)了,只是看到他不笑了,我反倒覺得有些詭異,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從哪里說起呢……嗯,關于吸血鬼的傳言是從今年年初的時候開始在學校流傳起來的。起因是有些學生晚上放學時,在學校附近看到有鬼鬼祟祟的人出現(xiàn),但是一直都沒有人能夠看清楚對方是誰。之后學校派了幾個老師去查看學生所說的真?zhèn)?,但很快那些老師都一個接一個地受到了攻擊。這種攻擊很奇怪,他們的身上根本找不到一個傷口,也沒有受內(nèi)傷,但是老師們的體質(zhì)越來越差,身體迅速衰老。因為大家都不知道作祟者是誰,又沒辦法解釋這些詭異的事情,久而久之,那個出現(xiàn)在夜晚、行蹤不定的家伙就被叫做‘吸血鬼’了?!?/p>

葉笙神神道道地說著,聲音故意壓得低沉,陰陽怪氣得讓人聽得心里怪害怕的。

我怔怔地聽著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這些奇怪得讓人根本找不到根源的事情,卻在一瞬間讓我覺得有些熟悉。

體質(zhì)越來越差,身體迅速衰老……是因為自身可以存活的時間變少了的緣故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么那個“吸血鬼”或許就是……

“葉笙,你在廢什么話!不要教壞新生!上來,給我解這道題!”老師手中的粉筆刷地一下飛過來,正中葉笙的臉頰,在他淺栗色的臉上留下了一個可笑的白色印痕。

我不知道該不該感激葉笙,有這個家伙待在身旁時,即使周圍的同學對我很疏遠,也不會讓我覺得尷尬無聊。葉笙簡直是挖空了心思,把一肚子的話都給吐了出來,我用眼角的余光看著他,天哪……他就不會覺得嘴干嗎?

他已經(jīng)整整說了兩節(jié)課了,連下課時間都沒放過!

從那個神出鬼沒的“吸血鬼”一直扯到今天和我一同轉(zhuǎn)來的學生,滔滔不絕,好像思路永遠流暢。

“這么爛的學校原來還有人會來啊?!?/p>

我一手托著腮嘟囔道,耳尖的葉笙聽到后聳了聳肩莞爾一笑,這次他反常地閉嘴了,因為老師已經(jīng)站在了他的身后,沾滿粉筆灰的“魔爪”拽住了他衣服的后領,臉色陰沉得猶如魔鬼附體!

謝天謝地!老天終于派來了“使者”,將這個聒噪的家伙從我身邊帶走!

我看著苦著臉被帶走的葉笙,在心中高呼萬歲,然后踩著下課的鈴聲走出了教室,決定獨自考察一下這個豆腐干大小的學校。

然而我剛跑到樓下,就猛地感到了一束從背后朝我這邊射來的目光,迅速、銳利得就仿佛一支離弦的箭,帶著冰涼刺骨的溫度,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下意識地往后望去,我看到了走廊的另一邊靠近窗口的地方,站著一個穿著便服的少年,他身邊那個有些發(fā)福的中年男人正在翻看著手中的文件夾,臉上的肥肉還一顫一顫的,不知道在念些什么,而那個少年隨著我的回頭正與我對視。

好俊美的少年……白皙得有些不太健康的皮膚以及淡粉色的唇和他身上整體的深色調(diào)正好形成對比,反倒制造出了一種很和諧的感覺,原本應顯得柔弱無力的蒼白因為深色的襯托顯得輪廓分明,臉部漂亮的輪廓被清晰地勾勒出來,毫無遮掩地散發(fā)出一種和葉笙完全不同的氣質(zhì)。如果說葉笙是熱情的太陽,那么他就算是月亮一樣的存在吧?

我在感嘆著他的外貌時恍然發(fā)現(xiàn),他與我對視的,竟只有一只眼!

純黑的發(fā)如同沒有星光的夜幕一般,深得和陰影融為一體。偏長的劉海兒朝左邊傾斜,遮住整只左眼,露出的右眼似一塊色澤柔和的黑玉,光線點綴在眸子上,現(xiàn)出淡淡的光暈,隨著凝視加深變亮,為這黑色的基調(diào)添加了唯一一抹亮色。

如果把劉海兒稍微剪短一點,或者用夾子夾到旁邊,露出的左眼,一定會和右眼一樣漂亮吧?

我在心里這么想著,呆呆地盯著他,完全忘了該遮掩這樣突兀的視線。

我們這么沉默著,我不知道他看著我在想什么,我們只是對望著,誰都沒有開口,在我們之間仿佛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墻,我被阻隔在這邊,無法再走近。

“你!對,就是你,你也是今天的轉(zhuǎn)校生吧?”

發(fā)福的中年男人忽然對著我大喊了一聲,然后揮著手中的文件夾示意我快點過去。

原本兩個人之間的阻隔,因為有第三個人的介入,空氣似乎一下子就能夠流通了。我茫然地跑了過去,抬頭想要更近地看清楚他……

“你們都是新來的轉(zhuǎn)校生,雖然不是一個班,但可以互相照顧……”

“啊!你的眼睛!”

我驚呼著往后退了一步,伸出了手指著他被劉海兒擋住的左眼,即使看不見自己的臉,我也能感覺得到我的臉上一定滿是錯愕。

和漂亮的黑色右眼不一樣,霎時間,光線隨著微風從發(fā)絲間穿過,瞬間移開的陰影讓我看到了被遮掩在下面的一抹殷紅,猶如在滴血一般駭人。

紅色,是紅色,他的左眼是紅色的!

天哪……我不是眼花了吧?

我使勁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再次抬頭看向他,但是他的左眼已經(jīng)被劉海兒遮住了,連一絲光線都無法透過那片濃重的黑色。

“同學,你在亂叫什么?在走廊上請保持安靜,不要大聲喧嘩。”中年男人皺起了眉頭,沉下聲音責備道。

我尷尬得連連點頭,但仍舊盯著那個少年。

隱約地,我感覺到他嘴角異樣地勾起,像是在笑,但又帶著其他我讀不懂的成分,令我捉摸不透。

“你叫胡濼茉,對吧?嗯,他是阮寧遠,你們兩個雖然不是從同一個城市轉(zhuǎn)來這里的,不過兩個人之間的話題應該會更多一點,以后要互相幫助啊?!敝心昴腥诉€是一副古板的樣子,他一只手落在少年的后背上,另一只落在我的肩膀上,然后隨意地拍了兩下。

真是的,這個學校難道就沒有女老師了嗎?為什么一個上午看到的都是一些表情嚴肅、進入“更年期”的大叔……

被對方用既嚴厲又關心的目光盯著,我覺得渾身都別扭。

正想找個借口快點開溜,一直沉默著沒開口的阮寧遠發(fā)話了:“你是胡濼茉,對嗎?”

他的聲音并不低沉,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清亮,在安靜的環(huán)境中,多了幾分空靈縹緲,讓人抓不住根源。我能感覺得到他的話里藏著一些什么。

完全讀不懂,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連笑都是那么奇怪。

難道長得帥的男生,注定腦袋在構造方面比較另類,和常人不一樣嗎?

我在心里嘟囔著,點了點頭:“我是胡濼茉,很高興認識你?!?/p>

我伸出手,出于禮貌想要和他握手,但是等了好幾秒,對方都沒有要和我握手的意思,他的手始終都插在褲子口袋里。

“呵呵,他可能有些害羞?!币慌缘闹心昴腥丝吹竭@個狀況也有些著急了,隨口解釋道。

“作為同樣都是新轉(zhuǎn)來的學生,給你一個忠告吧。如果不想惹禍上身,招來危險的話,就盡量避免晚上出門?!?/p>

什么忠告?有沒有搞錯!我們只是第一次見面啊,就莫名其妙地對我說胡話!

“你到底在說什么啊!我會不會遇到危險你怎么會知道!”我瞪大眼睛盯著阮寧遠,他仍舊是一副隨意的樣子,對于我的話一點都不在意,仿佛他剛才說的只是“今天天氣不錯”“伙食還行”之類的話。

“信不信隨你,若你不怕,大可當我什么都沒說。”

阮寧遠朝一旁的中年男人微微地鞠了一躬,然后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咦?他到底在說些什么啊!

莫名其妙地給人忠告,又不肯解釋原因,讓我很茫然!聽到這樣的話我怎么可能當他什么都沒說!

我看著他頭也不回地越走越遠,在心里呼喊著一百個不滿意,突然超級后悔我剛才為什么要停下來,認識這個家伙!

“胡濼茉,你站在這里干什么……”葉笙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依舊是一臉燦爛得仿佛陽光見到他都會顯得暗淡的笑容,我注意到身邊的中年男人臉色一沉,他在墻壁上使勁地拍了拍手中的文件夾,葉笙呼喊了一半的話頓時戛然而止了。

“抱歉抱歉,一見到老師就太激動了,哈哈。老師早上好啊,今天你還是那么帥氣逼人?!比~笙一只手亂揉著后腦勺上的頭發(fā),一邊拍著老師的馬屁一邊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我,不等我做出回應,他拽著我掉頭就跑!

“啊啊啊……葉笙你跑什么,放手放手,你跑得太快了,我跟不上啦!”

“哈哈,當然是帶你離開老師的監(jiān)視啦。其實我跑得一點都不快,是胡濼茉你腿太短了,所以才會跟不上?!?/p>

他故意用一種很無辜的表情回頭向我解釋著。我揮舞著拳頭,真想狠狠地朝他腦袋上砸一下。

背后傳來了老師的呼喊聲——不要在走廊上喧嘩、奔跑,但沒人去理睬他。

奔跑的瞬間,我竟感覺到一絲釋懷。

“原來胡濼茉也可以跑得很快嘛,那我就不用擔心了?!?/p>

“什么不用擔心?”

被葉笙拖到了一個拐角,他神神道道地張望著,確定四周已經(jīng)沒有其他人了,然后將嘴巴湊到了我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臉頰,讓我忍不住有些腦袋充血。

“我找到‘吸血鬼’的蹤跡了,他今天晚上一定會出現(xiàn)?!?/p>

少了一份笑意,多了一絲神秘,葉笙的聲音幽幽地響起,讓我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了。

“所以,我們一起去吧?!?/p>

不是問句,而是一句近乎命令的話。

我抬起頭,看見了葉笙堅定的目光。

“為什么是我?我跟你認識一個上午的時間都還不到!要湊熱鬧去找你的朋友?!蔽蚁氘斎坏鼐芙^了。但葉笙立刻就回答道:“可是你就是我的朋友啊?!?/p>

能被別人承認自己是他的朋友或許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但是此時從葉笙嘴里聽到這句話,我倒覺得有幾分可疑。

而他的表情還是那么認真,不容許我有絲毫的質(zhì)疑。

“因為胡濼茉給我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啊,就好像是同類一樣!”

他笑瞇瞇地說著,在聽到“同類”二字的時候我不由得猛地打了一個冷戰(zhàn)。

同類?我和他?開什么玩笑……

我和他怎么會是同類呢……他是普通的人類啊……

而我……

“所以和我一起去找‘吸血鬼’吧?!?/p>

聽著葉笙的邀請,這次我終于無法抗拒地點頭了。

對啊,同類……我回到這個小鎮(zhèn),回到這里,不就是為了遇到更多的同類嗎?

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樣,其實和他們完全不一樣。

獵時者。

沒錯,我就是一個獵時者。

一個只能生存很短的時間,但可以通過獵取他人的時間,來讓自己繼續(xù)生存的種族。

據(jù)說在很早很早以前,獵時族中的獵時者跟普通的通靈人沒有任何的區(qū)別,可以看成是在通靈族中相當高的種族。他們擁有可以操控幽靈的能力。獵時者和普通的人一起生活,還會為他們趕走兇狠可怕的怨靈,保護他們生活得安寧,并獲取相應的報酬。但是,后來因為怨靈的詛咒,導致屬于獵時者們自身的時間銳減,并且他們后代的時間越來越少。

時間一點一點地減少,若再這樣下去,連掙扎都來不及,我們就會面臨滅絕的命運。

而且,不只時間在減少,原本獵時族所擁有的通靈能力也在消失,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會繼承祖輩那種特殊的能力。而其余大部分的獵時者都和普通人沒有差別了。

然而失去了通靈的能力,獵時族的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學會了獵時的技能。就像吸血鬼吸血一般,獵時者可以從普通人的身上剝奪他們的時間來彌補自身在時間上的缺陷。獵時者和普通人在相貌上沒有任何區(qū)別,只有極少數(shù)十分敏感的人才能感覺到獵時者和人類散發(fā)出的氣息不一樣。更多的情況下,如果對方不愿意說出自己的身份,那只會在被獵時之前才會發(fā)現(xiàn)彼此的身份,因為剝奪同類的時間要比剝奪人類的時間困難得多。

起初,善良的獵時者都不愿意這么做,他們努力地想要克制住這種可怕的行為,但是一次次地面對死亡的威脅,無論是誰,都無法坦然。

然而,人類卻為了自保,將我們視為了異類,漸漸地將我們排斥在外,疏遠我們。久而久之,因為人類對于我們的存在閉口不談,所以在現(xiàn)在的世界里,知道我們身份的人越來越少。

我陷入自己的思緒里無法自拔,一瞬間憤慨的情緒幾乎充斥了我全部的意識,我握緊了拳頭,卻在葉笙大聲的呼喊中化解。

“怎么了胡濼茉?如果你真的害怕,不敢去見吸血鬼,其實也不用勉強,我……”

“不,我去?!?/p>

我一字一句堅定地說道,彌漫在胸口壓抑的氣息隨著理智漸漸化開了。

那個“吸血鬼”一定是我的同類——獵時者!

但是……

他也一定是我的敵人。

葉笙說,根據(jù)他得到的消息來推斷,“吸血鬼”很有可能會在今天晚上出來活動,范圍就在學校附近。

雖然說學校只有豆腐干大小,但是四周都被樹林圍繞著,簡直就跟迷宮一樣,尤其在晚上,黑黢黢的沒有燈光,慘淡的月光將斑駁的樹影投在地面上,伴隨著呼呼的寒風,搖曳出詭異的姿態(tài)。

我站在學校門口,看著昏暗的天色,忽然想起了白天阮寧遠對我說過的話。

“如果不想惹禍上身,招來危險的話,就盡量避免晚上出門……”

莫名地,一種不好的預感漸漸涌上了心頭,我使勁地搖了搖腦袋。

不會的,不會有危險的,現(xiàn)在只是十二月啊,還不是危險的獵時季!

“你怎么了,胡濼茉?那個,如果你真的很害怕,那么還是不要逞強……”

“我沒事,我不是害怕!”我立刻打斷了葉笙的話,提議道,“樹林那么大,要找‘吸血鬼’,你還是和我分頭行動吧?”

“分頭行動?怎么可以?你對這里還不熟悉,萬一迷路怎么辦?不行不行,你還是跟在我身后,我會保護你的?!彼J真地看著我,在聽到“保護”二字的時候,我不由得有些茫然了。

笨蛋,他在說什么??!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怎么可能保護我?

我被爸爸媽媽從其他城市叫回來,也不過是希望在生命終結(jié)之前和同類獵時者在一起。就算只是同類而并非朋友,但至少也不會那么寂寞了。如果他在我身邊,我豈不是什么都不能問不能說了?而且說不定他還有被獵時的危險。

我心里一百個不愿意,但葉笙根本不理會我拒絕的表情,讓我跟在他的身后,叮囑我千萬別離開他超過兩米的距離。

從外面看上去就很陰森的樹林,一旦走到里面,就更加感到詭異,原本呼嘯的北風穿過枝丫,都變成了縹緲、尖細的嗖嗖的聲音,地面上鋪滿了枯萎的樹葉,腳踩在上面,細微的碎裂聲聽起來特別清晰。

咔嚓……咔嚓……

輕微的、卻無法忽視掉的聲音,完全將自己的行蹤暴露在這個寂靜得可怕的地方。

我一點一點地放慢自己的腳步,以葉笙無法察覺的方式和他漸漸拉開了距離。

很好,已經(jīng)兩米了,再拉開一點,再拉開一點……

我努力地放輕自己的腳步,不發(fā)出任何會讓他回頭的可疑聲音。

“奇怪,今天他應該出來活動?。俊?/p>

葉笙嘀咕著,就在他說話的時候,樹林中忽然響起了一個突兀的響聲,就像有什么東西在飛快地跑過,快得似一陣風,讓人來不及捕捉。

有其他人出現(xiàn)了!

“啊,我聽到聲音了!”葉笙猛地看向了聲音的來源,慘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的臉上寫滿了驚喜,“就在那里,一定是‘吸血鬼’!”

“不是不是,你聽錯了。其實是我剛才太無聊了,在亂踢石頭呢。”我強忍住心中的不安,連忙用腳在地上亂踢,石頭受力低低地飛起,擦過地面時發(fā)出了些許聲響,和剛才的聲音有些相似,但細聽還是有差異的。

葉笙將信將疑地皺起了眉頭,仍舊盯著剛才發(fā)出聲響的方向。

怎么辦?怎么辦?如果真的是“吸血鬼”出現(xiàn)了,那絕對不能讓葉笙跟過去!

該怎么做才能把他引開?

我慌張地張望著四周,趁他不注意,迅速地將手機調(diào)到了震動狀態(tài),然后飛快地扔向了另一邊的樹林之中。震動著的手機落在樹葉之中,發(fā)出持續(xù)不斷的沙沙聲,突兀得讓人想不去注意都不行。

“葉笙,‘吸血鬼’在那里!”我裝出害怕的樣子往后退了一步,指著手機掉落的方向大叫。

唉……為了要引開葉笙,我連手機都扔了……這個可是我去年過生日的時候爸爸媽媽送給我的禮物……雖然有些過時,但還是很新啊!

這次葉笙終于相信了:“你站在這里不要動,我過去看看!如果有危險,你聽到我的叫聲就趕快順著剛才來的方向跑回去,知道嗎?”

剛才來的方向?不好意思……之前我一直想著要怎么轉(zhuǎn)移葉笙的注意力,偷偷跑開去找“吸血鬼”,一點都沒注意他是怎么繞路的。

但是這個時候我只能用力地點頭,讓他放心。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漸漸加快后退的腳步,在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幕之中后,我掉頭就開始快跑,眼睛不斷地掃視著四周。

“吸血鬼”,你在哪里?

出來!快點出來!

葉笙肯定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那是我丟出去的手機,他回來看到我不在,一定會起疑心的!

沙沙……

我正著急地想著,驀地樹林中又響起了幾聲清晰的沙沙聲。

就在那里!就在我前面不遠處!

心撲通撲通地跳著,仿佛提到了嗓子眼,緊張慢慢地爬上心頭。越是接近,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就越發(fā)冰涼,顫抖得即使握緊拳頭也無法抑制,腳步也有些不穩(wěn)了。

可是當我看到那個我努力想要引開葉笙、自己去尋找的東西時,我才發(fā)覺自己竟被耍了!那個一直引導著我跑到這里,讓我以為是“吸血鬼”的,竟然是一輛遙控電動汽車!

因為遙控電動汽車上蓋著一塊黑布,里面填充了一些棉花之類的東西,蓬松成很大一塊,所以在夜晚遠遠地看過去,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是遙控汽車再大,和人的大小還是差別很大??!

而我一心想著要趕走葉笙,不知不覺竟然犯了這么白癡的錯誤……

“不是‘吸血鬼’,那么這個……是誰做的……”

我扯掉了蓋在遙控電動汽車上的黑布,抓在手里看著。

難道這個是“吸血鬼”故意要支走我們才設的陷阱?

啪……啪……

遠處慢慢地傳來了腳步聲,和之前那飄忽不定的聲響不一樣,這是用耳朵就可以聽到的聲音!

誰……是誰!

我下意識地攥緊了黑布,呼吸不禁放得更輕更慢了,幾近于屏息。

“你果然有瞞著我的事呢?!?/p>

腳步聲戛然而止,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只是在這個夜晚,這個聲音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葉笙?怎么會是他!

我詫異地回過身看著他,沒有了白天燦爛的陽光,夜晚的陰影將他勾勒得棱角分明。暗淡的光落在他的臉上,那陰影之外,微微上揚的嘴角異常明顯,琥珀色的眸子盈著月光,還是那么干凈,不帶任何復雜的東西,清亮得讓人無法對視,害怕一眼就會被他看穿。

“怎么會有事瞞你呢,哈哈……我只是突然聽到有奇怪的聲音,所以跑過來看看罷了,葉笙你想太多啦。”我放聲大笑著,想要輕松地回應他,可是這樣的笑聲越聽越別扭,連我自己都聽不下去了。

葉笙挑了一下眉,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小匣子,手指在上面按動了一下,那個遙控電動汽車就動了起來,從我身邊迅速開過,然后筆直地開向葉笙,停在了他的腳邊。

“你說的是這個嗎?”

“你!”這下我真的無法再裝了,“你騙我!”

“你不也騙我嗎?彼此彼此啦?!彼麚溥暌幌滦Τ隽寺?,一下子變得友好的目光讓我更加不知所措了。他伸手將一個東西向我這邊拋過來,我茫然地接住,才發(fā)現(xiàn)那是我的手機。

哎……太丟人了。人家要引開我用的是遙控電動汽車,我扔的卻是手機……

這個差別實在是太……

“哈哈,胡濼茉,你的表情太有趣了?!?/p>

我想我現(xiàn)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但是這個家伙卻笑得特別開心,仿佛一點都不在意剛才我騙他的事,當然,最后真正被騙到的人是我才對!

“既然你要引開我,為什么還要拉我來找‘吸血鬼’?一開始就不帶我來不就好了嗎?”我憤憤地說著,緊盯著他手中的遙控器,真希望我的雙眼能夠射出激光,直接把這個東西摧毀!

“不是啦,只是要聽你說真話太難了,所以才和你開開玩笑罷了?!?/p>

“開玩笑?你這是在開玩笑?”

“對啊。如果我白天問你,你知不知道‘吸血鬼’是什么,你一定會跟我裝傻的。”他想當然地說著,只是內(nèi)容實在莫名其妙,讓我一時有些聽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你在說什么啊,我……為什么要裝傻?”

“其實你也察覺到了吧?‘吸血鬼’的真正身份,是獵時者?!?/p>

葉笙說話的速度越來越慢,在聽到“獵時者”這三個字的時候我徹底震驚了。

“你怎么會知道獵時者!”

雖然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都會有獵時者存在著,但是他們的身份是完全保密的,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們的存在,除非……

“因為我也是啊?!比~笙微笑著說,在臉上蔓延開的笑意讓我無法找出他說謊的表現(xiàn),“胡濼茉也是獵時者吧!呵呵,所以我才說,我們是同類啊。不過似乎只有我發(fā)現(xiàn)了你,你一直都以為我是普通的人類呢……”

“難道那個‘吸血鬼’就是你?”我大呼道,他皺了一下眉頭。

“胡濼茉你是‘吸血鬼’的同伴嗎?”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他突兀地提問道。

“當然不是!”

對于獵時族來說,每一年的一月、二月才是面臨死亡的時間。

因為這兩個月充滿著怨靈的詛咒。

我們將在寒冷的冬天冰冷地死去。

為了不讓秩序變得混亂,獵時族制定規(guī)則,每年只有一月能夠獵取人類的時間。于是一月在獵時者中被稱為獵時季。但即使如此,也絕對不能因為剝奪時間而置對方于死地。就好比一杯滿滿的水,我們所被允許得到的,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勺。

而二月,一些錯過獵時季的同類因為無法控制自己的戾氣,對死亡充滿恐懼,才會選擇攻擊同類,所以二月也被稱為祭魂奠。

雖然這么說很殘忍,可是不管是什么樣的行為,在這兩個月內(nèi),都是被獵時族的原則所允許的。而不遵守原則,在其他時間攻擊人類或者同類的人,都會被視為叛徒。他們會被逐出獵時族,成為在哪兒都無法生存、被大家追討的敵人。

“我承認,我是獵時者,但是我不會攻擊人類!就算是到了最后,就算會死,也絕對不會去獵時!”

這是我自己的原則。

即使偶爾想起來,這樣面對毫無抵抗的人類,會有那么一些沮喪,即使有時候會很掙扎,可從小到大,我一直都在心里對自己這么說著。

“所以,‘吸血鬼’不是我的同伴!”

我堅定地看著葉笙。他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盯著我,目光凝重,沒有笑意的臉讓我覺得有些陌生。雖然認真的他有種與眾不同的帥氣,但是此刻我希望看到那個笑嘻嘻的葉笙。許久許久,那份沉重的表情在他臉上消失了,他勾了勾嘴角,微笑著慢慢走到了我的身邊,他的手落在了我的肩膀上,衣服那么厚,手掌的熱量無法傳達到皮膚上,但是一瞬間,我仿佛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大手上傳來的真實的溫度。

“不,我們是同伴?!彼穆曇艟驮诙?,卻有些空靈縹緲,如同蕩開的漣漪,向遠處擴散,“我和你一樣,至死也不會去獵時?!?/p>

葉笙說他是獵時者,但他至死也不會獵時?

開玩笑吧?難道他不怕死嗎?他……

我一動不動地站著,腦袋里全部是他的話,然后慢慢地,更多的雜音充斥了進來,讓我無法忽視、無法鎮(zhèn)定了。

“小蘿卜,你真的不獵時嗎?這樣可是會死的哦!”

“獵時者又怎么可能不獵時呢。胡濼茉,說謊可不是好孩子!”

“你就別逞強啦,到時候你肯定也會跟大家一樣去獵時的??禳c回家讓你爸爸媽媽給你洗洗腦子。”

“哎喲,笨蛋,你又在說胡話了嗎?什么同伴同類的,如果真像你這樣,我看獵時族里沒有一個會是你的同伴?!?/p>

……

因為一直堅持著這樣的想法,所以在同類之中根本無法生存,他們都說我總有一天會改變自己的想法,總有一天會變得和他們一樣??墒恰@是多么可怕啊,可怕得讓我最后選擇一個人跑到別的地方,裝作自己就和普通的人類一樣。

為什么……為什么那個時候沒有遇到他呢?

他在哪里呢?在那個時候?

“啊……胡濼茉,你不要嚇我,我不是騙你啦,我真的不會獵時的。你別哭你別哭……”葉笙慌張的喊聲將我飄忽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急得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了,想幫我擦眼淚,可是幾次伸手最后卻都別扭地收了回去。

鼻子有些酸酸的,喉嚨堵得難受,有種充血般難以呼吸的感覺。視線模糊得看不清,我想要用袖子擦掉眼淚,但是手僵硬得怎么都抬不起來。

我只是保持著剛才的樣子,盯著葉笙,緊緊地盯著他,生怕只是一眨眼,他就會笑著跟我說“都是開玩笑的啊”之類的話。

“你真的是我的同伴?即使面對死亡,也絕對不會奪走其他人的時間?”

“我對天發(fā)過誓!絕對不會?!?/p>

原來啊,獵時者里,不獵取他人時間的,不是只有我孤單的一個人,原來葉笙也是。

我用袖子快速地擦掉了眼角的淚,一個問題又浮上了心頭:既然如此,那你帶我來找‘吸血鬼’干什么!我和他也不是同伴,就算遇到了也只會是敵人吧?

“我原來以為你也是和‘吸血鬼’一樣的人嘛,學校里很多人都被攻擊了,我既然知道了,當然不能看著他繼續(xù)這樣下去了?!?/p>

“所以你就想讓我做誘餌,然后把他引出來?”

一個答案隨之得出,我的拳頭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胸口,他齜著牙往后退了一步:“你別,別激動,我那時不是不知道你跟我是同伴嘛!現(xiàn)在知道了當然不會出賣你啦!不過對方是有能力的,會很難辦啊?!?/p>

“有能力?真的還有這樣的體質(zhì)?”

以前也聽爸爸媽媽提起過,獵時族里分有能力和無能力兩種。因為血緣等多方面的關系,我們繼承到的能力越來越少,很少會有人還像祖輩一樣擁有能力。到我們這代,能力已經(jīng)基本沒有了。

“葉笙和我一樣都是沒能力的?而那個‘吸血鬼’卻是有能力的?”

“啊……情況的確是這樣?!?/p>

我們對視著,兩者之間的優(yōu)劣已經(jīng)明顯地顯現(xiàn)了出來。還來不及感嘆,樹林四周忽然響起了警報聲,巨大的鳴響驚得樹林中許多鳥兒撲棱著翅膀向天空飛去,黑壓壓的連僅有的月光都被遮擋了大半。

“這是怎么回事?”

“在后山,廢棄的舊校!”葉笙很快就找到了警報的來源,指著一處喊道,“渾蛋,他怎么會跑那么遠!那里根本什么人都沒有?。 ?/p>

“被廢棄的舊校?難道這里還有個學校?”

現(xiàn)在用的學校都破爛成這樣,那么被廢棄的舊校得有多舊,才能讓那些老古董舍得丟棄??!

不會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廢墟,到處是殘垣斷壁了吧?

然而事實總是讓人大跌眼鏡,我腦袋里想的東西最后總會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

我張大嘴巴看著面前的建筑,覺得北風吹得特別悲涼。

“那個……葉笙,這個真的是舊校嗎?”

“嗯,是的。”

“有沒有搞錯?。⌒滦6伎煲袅?,為什么舊校會這么新!”

其實也不是很新,在晚上根本看不太清,然而站在大門口我就有種回到城市里的重點學院的感覺,和那破樓房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很難讓人將兩者聯(lián)系起來。從大門口向里看,在寬敞的前庭兩邊有區(qū)分明顯的教學樓和活動區(qū),因為長久沒有打理過了,地面上長出了許多雜草、野花,不免顯得有些荒蕪,但還是能夠看出原本的輪廓。小徑兩邊都種滿了樹,如果在夏天走在樹林之間,一定會給人很陰涼愜意的感覺。右前方的教學樓上面鑲金的牌子已經(jīng)暗淡了,可比起那個破舊的學校,我還是更喜歡這個雜草野花之地。

“有這么好的地方,干嗎還要去那個破爛的地方讀書嘛!學校的領導們真是思維模式奇怪的家伙?!?/p>

“嗯,據(jù)說去年舊校出過一些事情,再加上它處的方位比較隱蔽,很難保證學生安全,為了不影響大家,所以它很快就荒廢了,現(xiàn)在只用作貯備物品。至于現(xiàn)在的這個嘛,它原本只是一處被廢棄的樓房,不過建得很結(jié)實,而且在森林外面,很安全。后來因為一時間來不及建新的學校了,所以暫時用它來代替了,誰知道,這一用就用到現(xiàn)在,唉……”

葉笙幽幽地說著,沒有點明廢棄舊校的理由,可是我明白那所謂的“一些事情”是指什么。

一定是和“吸血鬼”有關的事吧……

雖然封鎖了舊校,但是今年,他又卷土重來了,并且到了無法再掩藏的程度……

“對了,我想起來了,因為今天舊校的教學樓會存放高三的考卷,所以在那兒設置了防盜措施!‘吸血鬼’一定到過那里!”沉思片刻后,葉笙忽然想到了什么,轉(zhuǎn)身就往舊校里跑。

他跑得比白天快多了,我氣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幾次都險些被他甩掉。我很想叫他跑慢一點,等等我。

不知道跑了多遠,葉笙突然一個急剎車停在了一幢樓房前,我的腦袋直接撞到了他結(jié)實的后背上,痛得我急忙捂住了鼻子。

“葉笙,你怎么突然停下來了嘛……”

“有人。”

我看到了在大樓門口站著一個人,月光灑下來,將他的身影籠罩得更加模糊,看不真切了。

他就是葉笙所說的“吸血鬼”?我們的同類——獵時者?

“葉笙他……”

“你不是‘吸血鬼’吧……你是誰!”葉笙大聲地質(zhì)問著那個人。

不是“吸血鬼”?那他是誰?追捕“吸血鬼”的人?

對方?jīng)]有回答,沉默的氣息讓人覺得渾身難受,好像有無數(shù)的小蟲子在身上爬著。

許久,我才聽到對方帶著一絲疲憊的聲音:“你還是出門了啊。”

略顯低沉,在寂靜的氣氛之中會變得異??~緲空靈,富有磁性的嗓音讓人只要聽過一次就無法忘記。我一怔,面前模糊的影子忽然和白天的身影重疊了。

“你是……阮寧遠!”

我踮起腳尖趴在葉笙的肩膀上,腦袋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個說不上熟悉的名字,可是覺得特別清晰。

“阮寧遠?新來的轉(zhuǎn)校生嗎?”

“多管閑事的兩個人。”

阮寧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莫名其妙的一句話頓時讓我和葉笙氣不打一處來。

有沒有搞錯,他怎么每次開口說話都那么欠揍啊!

一開始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忠告,現(xiàn)在又說我們多管閑事,他應該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出現(xiàn)在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吧?

“你這個家伙到底在說什么??!渾蛋,不要像瘟神一樣擋道好不好!讓開!”

在意識到對方不是“吸血鬼”后,葉笙緊繃的神經(jīng)略微放松了一些,他收回了擋住我的手,朝前走了幾步,想要推開阮寧遠走到大樓里。只是阮寧遠紋絲不動地站著,根本不理會葉笙。他雙手插進口袋里,慵懶地抬頭看向我們。

晚風吹拂著他的斜劉海兒,飄起的發(fā)絲露出了藏在陰影之下的左眼,是猩紅得如同血液一般的顏色,在那蒼白的膚色的襯托下,他的眸子竟比利器還要讓人覺得寒冷、可怕。

“找‘吸血鬼’嗎?他剛剛逃走?!?/p>

“逃走?怎么會!”

“他弄響了警報,故意讓一些笨蛋闖進來,破壞了我的結(jié)界,所以讓他逃走了。”

這次阮寧遠破天荒地回答了我們的問題,他的神情看上去那么平淡,可是我的視線卻無法從他的臉上移開,僅僅是那樣凝視著那只血紅的眼睛,我就好像被蠱惑了一般。

“笨蛋?你到底在說誰啊,渾蛋!”

葉笙沖上前一把抓住了阮寧遠的領子,對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似乎激怒了他?!叭~笙,你別激動。”我拉住他的衣袖,靠近他們我才發(fā)現(xiàn)葉笙也正緊盯著阮寧遠的眼睛——那一紅一黑的兩只眸子。

這么明顯的異色瞳孔如果不是病變根本不可能如此,雖然以前也聽說過,在獵時者中存在著紅眼的變異體,但是估計全世界都找不到幾個。

“你是獵時者?”

我站在他們旁邊,太多的問題擠在腦袋里,讓我有些混亂了。

阮寧遠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他搖頭,一字一句地說道:“不是。但我能看到你們的未來。”

“預知眼?”

我曾經(jīng)聽大人們說起過,獵時者中有一些人一出生就遺傳了祖輩通靈的能力,擁有可變異的眼睛,在遇到了一些契機之后,就能夠看到過去或未來。

“你在說什么胡話!既然你不是獵時者,怎么可能會有預知眼!”

葉笙得出了結(jié)論,而對方卻笑出了聲。

“隨便你們怎么想吧?!彼郑种钢皇禽p輕地擦過葉笙的手背,緊抓在他領口的手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彈開了,來不及做出反應的葉笙踉蹌著往后退了一步,險些摔倒。

“你到底是什么人!”

“這很重要嗎?”阮寧遠勾起一邊的嘴角笑著,劉海兒再次將那只紅色的眸子掩蓋了起來,唯有黑色的眸子盯著我們,微微抬高的頭讓他用一種高傲的姿態(tài)俯視著我們,宛如他就是知曉一切的神明一般。

越是凝重,就越無法移開視線。阮寧遠自身似乎存在著一塊很大的磁鐵,將我們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身上。視線忽然與他對上,他漆黑的眸子黑如深淵,望不到底,讓人看不透。

只是能聽到他的聲音緩緩響起,卻冰冷得和夜風一般,讓人從皮膚一直凍結(jié)到骨髓。

“你命中注定會在二月祭魂奠后死去。但是這種命運可以改變,不想死的話,就記住我的忠告,不要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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