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奸的寫照

事變發(fā)生后，正人君子漸漸隱跡，漢奸地痞大為活躍。漢奸的層出不窮，確是我們民族復興的最大威脅、國家的最大恥辱。許多外國朋友對知識界人士之“退卻”政策，不甚贊成。他們覺得保衛(wèi)一個機關和保衛(wèi)一塊土地一樣重要，不能一切委之于軍人。但同時對于漢奸之活躍，異常痛心。這兩件事，有密切的關系，正惟漢奸多，所以不愿作漢奸的人，只有退卻之一法了。他們說上次歐戰(zhàn)時法國對所占德國地的方法，同日本人對東三省一樣，找漢奸成立偽組織。但德國的官吏不但不退卻，反較平時增加。一位受法國利用的德國人，在就職后一星期與法軍官由茶館出來，被德國青年槍殺，自此法人之計劃不能實現(xiàn)?，F(xiàn)在華北情形，與當時萊茵河區(qū)域相似，但對漢奸之打擊太少了。北平淪陷不久頭號二號等漢奸一一上臺了。

最賣力氣的當然還是潘某，他以賣國賊自命。人一至于如此，也就不必批評。據(jù)他說要等百年以后，讓歷史評定他的是非。這真是侮辱現(xiàn)在所有活著的人的說法。他這樣的行為，婦孺無不切齒，判別是非還要費這么多的手續(xù)嗎？他在北平的職權，非常之大，除公安局外，懲治盜匪和緊急治罪等部，也由他執(zhí)行，大有威風八面的氣概，所以許多人也就在這樣情形下犧牲了。不過事實上北平公安局直到日兵入城許多日，還掛著青天白日旗，為最后撤去國旗的機關。后來警察的帽章也換了。一切的一切，全照日人的意思“明朗化”了。最令人肉麻的，為潘作詩捧日本軍人，說日人如何地好，此詩竟有人譯為英文發(fā)表，一時傳為笑柄。

潘以外當然還有許多，不能一一畢舉。這些人之重要者，報上發(fā)表談話，或在廣播講演，所述之言，無非認賊作父、背叛國家的那一套，聞之令人痛心。此外新聞報紙幾乎全為漢奸包辦。我很驚奇哪里來的這么多的人才，不過早幾月，聽說有少數(shù)無恥新聞記者，月領日人津貼，又有許多被日人豢養(yǎng)，那么這時候正是他們圖報知己的時候了。一切的報，全替日人宣傳。至于地方維持會，市政府的大部分人員，我想?yún)s也是基于生活問題，迫不得已，不見得甘心附逆。地方維持會分若干組，第五組為文化組，開會時例有日人若干人列席，當然一切惟日人之命是聽。關于北大駐兵，器具任意被破壞，保管人據(jù)實報告，他們不但不向日人交涉，反否認其事，對報告者加以斥責。

有許多事情，日人并未想到，或想到只做三四分，而漢奸們即為之體貼入微，樣樣想到，并一做即做到十二分。如雙十節(jié)，日人并未否認掛中國旗，在偽組織未成立以前，既不掛日旗，當然中國旗還有效，但漢奸們不讓掛。審查教科書會議中還有喪心病狂之徒，主張取消國旗。關于強迫市民掛燈、學生游行，固是日人授意，但他們辦理之認真，遠出人意料之外。

他們的目的雖異，而方法仍是那一套。市面上不斷可以看到許多荒謬絕倫的標語，但他們能想到的不過那幾句且有些半通不通，如“信任日軍除暴安良之善意”，“華北乃華北人之華北”，“鏟除赤化，惟有鏟除國共兩黨”，“華北人結束起來”，等等。

就我本人感想講，我恨漢奸比日本人還要厲害。沒有漢奸，日本人不會有這樣的成功，至少沒有這么快。不過有的朋友以為不應當把日本人做的罪惡，全放在漢奸身上，可是至少漢奸的罪，不會比日本人還低的，尤其他們也是中國人!

1. 潘毓桂(1884—1961)，日軍占領華北后任偽北平公安局局長，抗戰(zhàn)勝利后被捕，后病亡于監(jiān)獄。曾說：“我做的是有立場的‘漢奸’?！薄幾?/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