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古井

總有一種情緒，感覺現(xiàn)代人對水井的態(tài)度，多少有些“忘恩負義”的意味。

水井有多重要？

當被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現(xiàn)代人大多會困惑不已，每天打開水龍頭水就來了，水井能有多重要？根本不值一提。對于那些吃水靠井的人來說，這個問題也無從回答，因為這就好比空氣有多重要一樣，自然而然不言而喻，任何回答都注定是片面的，零碎的。

曾經(jīng)的貴陽城，人人知道水井的重要性。不靠大江大河，老城貴陽的吃水方式主要來自井。全城人口密集的地方，水井最多，甚至一條街有三個井。水井邊上總是人氣旺，大姑娘小媳婦們挑水洗衣服洗菜，賣苦力的人擔水為生，還有各個豆腐、米粉、豆芽作坊，環(huán)繞水井布局。井邊，總是故事發(fā)生最多的地方，也是人們記憶滿滿、情懷濃濃的焦點。

除了和生活本身相關(guān)聯(lián)，和水井相關(guān)聯(lián)的文化內(nèi)涵也頗為豐富，圣泉的天然消漲被冠以特殊的意義，三元井的名稱被人賦予美好的期望，龍井一品的水質(zhì)讓人聯(lián)想民間敬畏。而在這些東西之外，因為水井延伸出的人們的思維方式、社會規(guī)則，哪怕不成文，那也是值得探索的人文內(nèi)容。

市井，在漢語中形容底層市民生活場所。詞語中有“井”，不僅是街市縱橫交錯形如此字，更有街道以水井為中心之意。在沒有自來水、桶裝水的時代，水井是人們?nèi)∷畹闹匾緩?。生活方式影響思維方式并衍生文化，關(guān)于水井的民間故事和歷史價值總是那么接地氣，和人的生活現(xiàn)狀、生活愿景緊密相關(guān)。

而現(xiàn)在，城市化列車轟轟隆隆向前開進，貴陽古井好像被遺忘了，很多水井在曾經(jīng)人口集中處、現(xiàn)在的黃金位置，早就被高樓大廈掩蓋，“死不見尸”，如龍井；有的仍有井體，但被封閉被隔離，“茍延殘喘”，如陰溝一樣的月亮井；而好一點的，還有井體，還有水，也依然有取水人，但水質(zhì)遠不如從前，被申明不能飲用，“身有惡疾”，如玉元井、白象泉、檀泉。而隨著這些水井一起“沒落”的是和這些水井相關(guān)聯(lián)的文化內(nèi)涵以及人們保護水源的心，敬畏自然、感恩自然的心。

四方井 方方正正人心本正

提起市東村路，很少有貴陽人能夠說清具體位置。而要說四方井，很多老貴陽都能清楚記得古井所在。

貴陽東新路，靠文昌閣的一邊，和文昌北路交叉口不遠，有一條向省醫(yī)方向延伸向下的小巷，走進就到了市東村路。兩旁居民樓林立，偶有老式木板民房夾在其中，沿著不寬的道路走到盡頭，右拐，便見一處仿古建筑，這里就是四方井所在。

四方井整體呈兩層建筑，依靠圍墻，上層明顯高出路面，左右兩邊有階梯可上，主體是古式亭子，四角翹起，四圓柱支撐，前后是長凳。而下層就是井體所在，左右兩處也有石梯可下。離仿古亭子不遠，有石碑題明：貴陽市文物保護單位，四方井。石碑背后有相關(guān)政策內(nèi)容介紹，墻壁上有明顯提示語：非生活飲用水。

盡管四方井外表修繕不錯，但一到下層井體所在，就能感受到名井今非昔比。

一到向下入口位置，一股惡臭味撲鼻而來。在下層右邊側(cè)緣的位置，能夠明顯看到下水陰溝，黑色污穢物雜陳。有地板被掀起跡象，附近路人說，那是最近在埋設(shè)污水排道。

而就在陰溝的包圍中，四方井的三處井口在中央位置。由于井體低于路面，頂上被亭子所蓋，這里光線陰暗。可見中間井口最大，左右兩邊井口有仿古隔板，三口井體都是四四方方形狀。中間井隔離較矮，可見井中水位只到半中央，不見有泉冒水，兩邊小井口更是“落寞”，已經(jīng)布滿蜘蛛網(wǎng)。

因為四方井那邊發(fā)出臭味，附近院落的治安崗亭，靠井的玻璃窗一般都不敢打開。

時光退回1982年，四方井卻因水質(zhì)好保持著高人氣。那時的水井沒有被亭子覆蓋，露天透氣，那時的四方井水位很高，常常漫出來，井體周圍濕漉漉的。而離水井不遠，還有人家用井水做豆腐、發(fā)豆芽，周圍市民都以水井為中心來生活。冬暖夏涼的水井，蓮花坡一帶的住戶都在此取水。

四方井，最普通最平常的記憶是靠井吃水，而在此之外，還有源于水井卻高于普通日常生活的內(nèi)涵。

貴陽古井不少是按形狀命名，如四方井、四眼井、棺材井等等，而四方井因為井眼一直都是四四方方，被貴陽人賦予了吃水之外的意義。曾經(jīng)的四方井有楹聯(lián)，聯(lián)曰：“盟到賢人心本正，濯將孺子步能端?！迸c方方正正相對應，寓意很深，引導人們行為端正，心術(shù)要正。

人和水井的關(guān)系，因依賴程度不一而見親疏。曾經(jīng)因是主要用水來源，人們愛護、依戀、敬畏水井，而現(xiàn)在家家有自來水的生活，讓這些“貢獻”多年的老井略顯冷清和失落。

在拋棄老井的同時，老井所代表的道德規(guī)范、為人準則，是不是也會被拋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