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歸故山草堂

谷口春殘黃鳥稀，辛夷花盡杏花飛。

始憐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陰待我歸。

這首詩記作者在暮春時節(jié)返回故山草堂的所見所感，交織著兩種心情，一是光陰易逝的感喟，另一是故地重游的愉悅。一作劉長卿《晚春歸山居題窗前竹》。

“谷口春殘黃鳥稀”二句，寫作者重返故居所見晚春景象，感到歲月的變遷?！肮瓤凇敝杆{(lán)田谷口，作者曾長時間居住這里，故稱之故山。作者有這樣的描寫：“谷口好泉石，居人能陸沉。牛羊下山小，煙火隔云深。一徑入溪色，數(shù)家連竹陰。藏虹辭晚雨，驚隼落殘禽。”（《題玉山村叟屋壁》）“春殘黃鳥稀”，黃鶯是夏候鳥，春殘多已遷徙，這是一重變遷。“辛夷花盡杏花飛”寫谷口落花的景象，這是又一重變遷。“辛夷”指木蘭樹的花，一稱木筆花，花瓣較杏花為大，花期較杏花為早。此句通過兩種花飛情景，寫出春殘景象，暗示出時間之推移，季節(jié)的變化。這兩句通過寫景，抒發(fā)了時不我待的感喟。

“始憐幽竹山窗下”二句，寫忽逢故物的欣喜及故地重游的愉悅?！笆紤z”二字是轉(zhuǎn)折詞，是由前兩句的惋惜，向后二句的欣悅的過渡。作者從變遷中看到了不變，那就是“幽竹”?？鬃釉唬骸皻q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保ā墩撜Z·子罕》）而竹子與松柏一樣，是四季常青的，象征著稟性的堅貞。唐求這樣寫道：“月籠翠葉秋承露，風(fēng)亞繁梢暝掃煙。知道雪霜終不變，永留寒色在庭前?！保ā锻ブ瘛罚┳髡哂脭M人法，賦予“幽竹”以人格：“不改清陰待我歸”，言下有無限欣慰。“清陰”指竹林所形成的蔭涼。這兩句通過對幽竹的點贊，間接表現(xiàn)出故地重游的喜悅。

一般情況下，七言絕句的寫法，轉(zhuǎn)折變化在三、四句，如“把酒看花想諸弟，杜陵寒食草青青”（韋應(yīng)物《寒食寄京師諸弟》），三句說變，四句說不變；或“宿鷺眠鷗飛舊浦，去年沙嘴是江心”（皇甫松《浪淘沙》），三句說不變，則四句說變。而此詩轉(zhuǎn)折變化，在前二句與后二句間，前二句說變遷，后二句說“不改”，以鳥稀花盡，反襯幽竹之不改清陰，全詩呈二元對立，是其結(jié)構(gòu)的特點。

明人認(rèn)為此詩“意深諷刺，卻又不說出”（吳逸一）。敖英更是說“風(fēng)韻含蓄，不落色相，較之‘試問門前客，今朝幾個來’，深淺自是不同”（《唐詩絕句類選》）。意思是，此詩有借“幽竹”諷刺世態(tài)人情之意，而比李適之《罷相作》為含蓄。清人宋宗元辯駁道：“雅人自饒深致，正不必作諷刺觀?！保ā毒W(wǎng)師園唐詩箋》）這就是形象大于思想，沒有誰對誰錯。作者未必然，讀者何必不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