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篇 散文

桃蹊偶拾 作者:侯炳輝


第一章 親情散憶

童年掠影

我出生在江蘇海門市。海門是一個縣級市,南瀕長江,東臨黃海,人杰地靈。改革開放后,海門被稱為上海的后花園,金三角上的小浦東。但在新中國成立之前,這里卻是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地方。1935年,我就出生在這個標準的農(nóng)民之家。之所以稱為“標準”,是因為直到現(xiàn)在我也沒有發(fā)現(xiàn)侯家的祖先有什么發(fā)跡或值得“宣揚”的成績。而且,對我父親生父陸家的情況,我也毫無了解。據(jù)說早先陸姓在海門是望族,但我對此已毫無興趣了。我出生在1935年農(nóng)歷四月的一個下午(酉時),也就是下午五六點鐘太陽下山時。我的屬相為豬,太陽要下山了,豬吃飽了要回圈了,命相認為是富貴命,當然這是迷信。

父親是從陸家過繼來的。家里頭胎生了一個男孩,我當然很得寵,這在農(nóng)村中尤其明顯。祖母特別珍愛孫子,外祖父母也很喜歡我這個長外孫,還有舅舅、娘姨甚至東西南北的鄰居都表示祝賀,于是我一下子迎來了很多干爹干娘。母親輩的親戚,父親輩的親戚,凡是能稱干爹干娘的都列于名下。甚至我家西宅、后宅的鄰居也分別認我為干兒子,可想而知,我小時候是非常風光的,也可以想象有這么多人逗玩的嬰兒,其智商開發(fā)也必然早些。據(jù)說我一歲時就很會說話,這似乎比一般男孩子要早些。在我一歲時母親得了一場大病,家里已把母親放到外屋去了,意為已到了病危狀態(tài),當然我也就不能由母親懷抱和喂乳了,其可憐相可想而知。還好,母親后來轉(zhuǎn)危為安。

我的童年是幸福的,無憂無慮地健康成長。加上祖母的教導,懂得了不少道理,而且極愛勞動,比如挑羊草總是我的事,不管炎炎夏日還是北風呼嘯,我都不怕到野地里挑羊草,用今天的話說是去接受大自然的熏陶。實際上有時也熱得很難受,或凍得耳朵痛,并不是太“享受”,但我卻樂意去做,似乎要表示一下男子漢的氣概。

稍大,我喜歡玩水。在我們那個地方,溝渠很多,而且,水都很深,經(jīng)常有人(尤其是孩子)溺水而亡。而我在童年就偏偏喜愛水中游戲,尤其是夏天常在外婆家的宅溝內(nèi)和表弟們一起泡在水里嬉戲,因此經(jīng)常遭到外婆的責罵,甚至用竹竿像趕鴨子一樣將我們趕上岸。在自己宅上,我卻不敢一個人下水,因我家的宅溝水很深,且我的同院鄰居不久前就在溝內(nèi)淹死了,我害怕“落水鬼”,祖母也最擔心我下水。但誰都知道,身在水鄉(xiāng)不學會游泳是很危險的,所以我千方百計要懂得水性。我的水性還可以,可以踩水,可以仰泳,游泳姿勢很不標準,游速也不高,但能在水中憋氣好長時間。我曾想過,如遇敵人追擊,我可以脫下衣褲,一手托衣服,一手劃水,游過一條溝,到了對面再穿上衣褲逃走。甚至還想,萬一敵人追來,來不及逃走,我可以沉入水中,或者潛水逃走,躲避敵人。所以我在游泳時都存心鍛煉這些泳技。應(yīng)該說,游泳不僅在對敵斗爭方面,而且對鍛煉身體都很有用,而且更實在的,用于撈魚摸蟹也很有效。我在水里經(jīng)??勺降礁鞣N魚類。有趣的是,當人們在河中打鬧時,魚兒會躲在岸邊或河底;當你用腳踩到魚時,你不要使勁踩,此時魚是不動的,然后你就能輕輕地沉入水中將魚捉住。我就經(jīng)常在游泳中捉到魚。還有,河蟹的洞在很深的溝岸上,當你用腳找到洞時,沉入水中,將手伸入洞中,就能將蟹逮出。由此,我成了摸蟹的高手。那時家里總有魚蟹囤著,慢慢吃。

我尤其喜歡釣魚。那時溝里魚很多,既有五顏六色的“旁皮郎”,還有奸詐難釣的“麥格郎”以及鯽魚、白條魚等。其中最有收獲的是釣鯽魚,有時我一次就能釣到十多條,甚至好幾斤,自己吃不掉這么多,還到市上去賣過。游泳、撈魚、摸蟹、釣魚等這些玩意我一直沒有放棄過,甚至上了中學,假期回家時也照玩不誤。

但是我不喜歡吃魚,基本上連肉類都不吃,更不要說野味了。對這種怪癖大家都很好奇,說我前世是和尚。實際上我到現(xiàn)在還如此,豬肉吃一些,蝦、蟹、貝類海鮮吃一些,其他肉一概不吃。

我虛歲八歲上小學,小學堂是由村里大戶徐家辦的,名為正養(yǎng)小學。徐家有一個老先生叫徐月如,是前清秀才,在鄉(xiāng)里很有名望。他有兩個孫子,大概初中畢業(yè),兩人在家長支持下辦了一個私立小學,共兩間教室。一間在堂屋,是徐老先生教大孩子的地方,采取的方法是古典式的,四五個學生跟著老先生搖頭擺腦地誦讀經(jīng)書;另一間教室內(nèi)坐了好幾個年級的學生,分頭上課。我對讀書感到非常有趣,有許多小同伴在一起學習,一起走路,好不開心。我學習一點也不努力,卻也不感到困難,考試時成績還一直很好,有鶴立雞群的意味,所以深受老師賞識,鄰居中也廣為傳說“某某家的孩子很會識字”云云。大概在三年級或四年級,我撿到一張傳單,上面有“打倒日本”“打日本人”等字樣。我就在大字本上寫了這兩句口號,老師看到后,立即把我叫去,叫我趕快撕掉。我是第一次受到老師那嚴峻的責問,現(xiàn)在想起來當時真不懂事,如果給日偽漢奸知道了,學校不知要受多少摧殘,而我將遇到什么樣的災(zāi)難也未可知。

初小畢業(yè)后,正養(yǎng)初小改為縣立完小了,我也就順利地在那個小學上了高小。實際上那個時候兵荒馬亂的,高小上了什么課我都沒有印象了,而且是否上完我也記不得了。反正我沒有拿到小學的畢業(yè)證書,就“畢業(yè)”了,那年是1946年。

我在那個時候是不可能進高一級的學校了,不僅父母,就是我自己也從未有此奢望。但父母卻不甘心我和他們一樣在黃土地上匍匐終生,故千方百計地聯(lián)系,希望我去學一門手藝,如木匠、藥店會計、商店營業(yè)員等,希望通過這種勞動,提高家庭的生活水平。但是,雖經(jīng)多方聯(lián)系,均未辦成。而我也不甘寂寞,試圖當小販。曾和表弟去販“慈菇”,又和同學販腐乳,均因年幼體弱,也不能勝任。于是,我就無可奈何地當了三年實實在在的小農(nóng)民,賣力地“修理地球”。

直到1950年春節(jié),天降“大餅”于我也。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被首任海門縣縣長沈計達推薦,插班考入了海門中學讀初中一年級第二學期。從此我就擺脫了農(nóng)民角色,開始了求學生涯,也告別了我多彩的童年。那年,我十五虛歲。

(2007年8月12日—13日)

“藍寶石”雜敘

序詩

月老牽線結(jié)秦晉,西出陽關(guān)惦親人;

上帝饋贈精靈猴,曲折艱險孕婦行;

可憐天下慈母心,亂世巧遇好事情;

闔家團聚清華園,育兒生女事業(yè)勤;

夕陽艷照無限好,人間最貴是親情。

今天是農(nóng)歷正月初二,我和老伴結(jié)婚整整45周年,按西方的說法是“藍寶石”婚姻紀念日。沒有45年前的今日,就沒有我們的兒女。所以,我有些感想不能不寫下來。序詩也是本文的部分目錄,現(xiàn)在我按此目錄的前8項撰寫《“藍寶石”雜敘》。

一、月老牽線結(jié)秦晉

那還要回到45年前。1964年我大學畢業(yè)已有4年了,在清華大學核反應(yīng)堆上工作的日日夜夜,很少有機會考慮自己的婚事。1964年的春節(jié),我回家探望父母,期間遇到了在南通市工作的堂姐樊美英,她的廠里有個職工的女兒在天津市工作,還沒有對象。他們說天津離北京很近,是否可以見見面。這種偶然性的機會,是不確定的,所以大家也都不放在心上。回到北京后,我們通過信息聯(lián)系,交換了相片,彼此也沒有多少感覺,所以也沒有很快見面。

某一個星期天,不知為什么,我心血來潮,想去天津瞧瞧她的“真面目”。聯(lián)系好后,我就乘火車去了天津。那天中午,我好不容易摸到了她在和平路的單位,她好像剛剛吃完中飯。我們第一次見面,似乎并不太陌生,她當時留著小辮子,人不高,面貌還比較清秀,我對她的印象還不錯,好像她對我的印象也可以,所以我當天就沒有回北京。她為我預訂了旅館,當天晚上我們兩人在海河邊聊了很長時間,感覺很投緣,也許這就叫作“一見鐘情”。反正我沒有多少戀愛經(jīng)歷,也許她的戀愛經(jīng)歷也不多的緣故,所以這一次見面大家比較有意。第二天她送我上火車時還有些依依惜別之情。

1966年2月與妻子在上海的合影

我們都是理工科出身,思想也比較傳統(tǒng),那時候工作很忙,所以在對待婚姻問題上比較簡單,既然雙方認為可以交談下去,那就依照傳統(tǒng),聽從“媒妁之言”,絕不會三心二意,更不會“吃著碗里,看著鍋里”,或是互相猜疑。

大概不到一年之后的1965年上半年,她的單位要整編制支援新疆,顯然這是我們都沒有想到的。面對這個事實,她特地來到我工作的位于昌平的清華大學核研院,征求我的意見。老實說,這時我也有思想斗爭,新疆那么遠,交通極其不便,路遠夜長,其夢如何,很難估計。但是,我也十分清醒,無論對國家的支邊,還是對她的精神打擊,如果我作出相反的決定,其后果都是很嚴重的,所以,我認真地表態(tài):支持她去!我的承諾為鞏固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起到了重要作用。以后,我們依靠鴻雁傳書。由于郵路很長,一封信要走半個月以上。更由于雙方工作很忙,無暇多寫信件,所以有時候很長時間收不到一封信,這種思念的痛苦是旁人難以理解的。

1966年春節(jié),大年初二,我們回到我的老家海門舉行了簡單的婚禮。沒有汽車迎接,也沒有披婚紗。擺幾桌酒,請親戚朋友吃一頓飯,就完成了我們的終身大事。過程雖然如此簡樸,結(jié)果卻又如此莊嚴。從此以后,她就成了我的結(jié)發(fā)妻子,而我也立下了“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決心。

2006年5月22日,在黃河壺口合影

二、西出陽關(guān)惦親人

探親假加上婚假也只有十多天,很快我們就要分離了。在路過上海時,我們重新補照了一張結(jié)婚照,這就是現(xiàn)在掛在我們臥室的那一張照片。上海是我們結(jié)婚后第一次分別的地方,她去吐魯番的火車是在傍晚出發(fā)的,那天晚飯誰也吃不下,她的心情非常不好,而我也非常難過。主要因為她一個人乘四天三夜火車到吐魯番(硬座),再在吐魯番轉(zhuǎn)乘卡車,三天兩夜才到庫車,這一路上的安全是非常叫人擔心的!這種擔心不是沒有根據(jù)的,她說有一次在路上上廁所時,一個男人要闖進來,經(jīng)她大喝一聲,此人才沒有得逞。最令她難受的是長途的寂寞和思念,她說一路上不斷地看我們在上海照相的樣片(正式照片還沒有來得及取)。她還想念她的父母,尤其是她的母親,她臨走時老太太哭得很傷心,場面令人感到無限辛酸。

1966年中,“文化大革命”開始,這種思念和擔心更甚了。天下大亂,處于南疆庫車的她,面對的情況尤其復雜,書信來往越來越困難,誰也不知道誰的情況,反正也顧不了許多了,聽天由命吧。“文革”對每一個人都是一種考驗,思想上的、工作上的、生活上的,甚至是身體上。是年年底,我到西南地區(qū)“串聯(lián)”回京后,發(fā)現(xiàn)肺結(jié)核復發(fā),而且非常嚴重,校醫(yī)院大夫認為應(yīng)該立即住院休息,我不能回老家探親了,因此她也就沒有回老家,而是到北京來探望她的丈夫了,這是大家都可以理解的,并不是所謂“討了丈夫(老婆)忘了娘”。

由于“文化大革命”造成的無政府主義,她單位的生產(chǎn)也停頓了,所以她在北京昌平我的單位住了較長時間,我們過了一段像樣的二人生活。由于我身體原因以及她在這里探親,影響了“運動”,因而引起造反派不滿,受到了一個有趣的“警告”。

時不我待,她總歸要回單位,我也不能耽誤治病,1967年3月底,我們決定要暫時終止這一階段的美好生活,我給她買好去吐魯番的火車票(還是坐票,臥鋪票太貴,買不起),從吐魯番到庫車的汽車票是托她單位在吐魯番的中轉(zhuǎn)站預訂的。一切準備好以后,在她離京的前一天,她先送我去北京西山八大處工人療養(yǎng)院辦好住院手續(xù),次日我送她去北京火車站?;疖囬_動了,她攜著對生病丈夫的揪心,離開了北京。“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而她是“西出陽關(guān)惦親人”。是的,迎接她的不是鶯歌燕舞,而是一望無際的茫茫大漠!西去,西去!離親人越來越遙遠了。

三、上帝饋贈精靈猴

1968年年初,我的肺結(jié)核病基本治好了,大夫建議可以回家休養(yǎng)。春節(jié)也快到了,我們商議一起回老家探親。此時,她很激動,說要在長途電話中聽聽我的聲音,因而不惜破費到電話局給我打長途電話。那天,醫(yī)院的電話室說我有長途電話,我立即趕去接電話,我聽到了她的聲音,而她卻聽不見我的聲音,也許線路太長,盡管我大聲叫喊,她卻始終沒有聽見,我聽見她失望地怏怏而去。

好歹我們分別回到了江蘇,在南通“會師”,兩人一起輪流在她家南通和我家海門居住,一起度過了三個多月。就是在這三個多月里,她不經(jīng)意地懷上了宇新這個寶貝兒子。

時間過得真快,分別仍然不可避免。我們再一次從上海分別,不過這一次我沒有回北京,我把她送走后重新回到海門,繼續(xù)我的休養(yǎng)生活。我等待著她平安到達庫車的消息。一個晴朗的春日中午,郵遞員送來了“萬金家書”,信中她自豪地報告已有我們的結(jié)晶,這年她虛歲已經(jīng)33歲了。我比她還大一歲半,可謂中年得子,當然非常高興。又可想而知,雙方父母是如何的歡欣鼓舞!這個生肖屬猴子的精靈鬼,就是我的兒子宇新,后面將介紹其來到這個世界的曲折歷程。

四、曲折艱險孕婦行

我在家休息,實在不可忍受。長期生活在北京清華大學這個集體的我,哪里忍受得了如此枯燥的生活呢?我迫切希望回到學校,但是,學校在武斗,清華之大,已沒有一張平靜的書桌了!無聊,無聊。遠方的妻子也同樣無聊,生產(chǎn)停止了,大家都不知道干什么好。

物極必反。不可一世的造反派終于走到了反面。1968年7月27日,北京工人、解放軍進駐清華園,解除了兩派武斗的武裝,并號召師生回校復課、生產(chǎn)。在收音機內(nèi)聽到這個消息后,我立即啟程回京,并且以愉快的心情告訴妻子。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她不可能在新疆生產(chǎn),她必須回到南通她母親身邊分娩,但是她又不可能臨近生產(chǎn)時離開新疆。從新疆庫車到南通,路途那么遙遠,交通那么不便,乘火車四天三夜、汽車三天兩夜,還有輪船,整整一個星期的旅程,風險實在太大了。于是我們決定在她預產(chǎn)期前兩個月先到北京,然后在預產(chǎn)期前一個月從北京去南通。也就是說分兩步走,在北京做一次緩沖,以確保萬無一失。

那時候南疆還沒有鐵路,也沒有像樣的公路,旅客從吐魯番去庫車,乘的是大卡車,要走三天兩夜的“搓板”公路,一路上許多旅客都被卡車搖得嘔吐不止。吐魯番不是火車的起點站,如果從吐魯番上火車,是不可能有座位的,她以前從吐魯番乘火車回上?;虮本?,都持站票,只能在兩節(jié)車廂之間擠一擠。顯然將要臨盆的她,不可能走這條路線。我們討論后決定先乘飛機從庫車飛烏魯木齊,然后從烏魯木齊乘火車去北京。這是她第一次乘飛機,雖然是小飛機,但是比大卡車舒服多了,而且時間也節(jié)省了許多。

那天,她乘飛機到達烏魯木齊的時候已近傍晚,“文革”期間,社會比較混亂,所以許多飯店、小賣部都關(guān)門了。她踩著雪,走了幾個地方,都沒有找到吃的,肚子實在餓得不行,因為不僅她自己要吃東西,肚子里的孩子也需要營養(yǎng)。一個老太太看到這種情況,對她說:“姑娘,如果你實在餓得不行,我這里有一個窩窩頭?!彼敛豢蜌獾亟邮芰诉@個老太太的好意。在烏魯木齊上火車,座位是有的,但是為了節(jié)省路費,沒有買臥鋪票,在車上坐得實在累,列車員看不下去,讓她躺到列車員室,但是到了晚上,列車員室還是要讓給列車員的。就這樣,經(jīng)過四天三夜的長途跋涉,好不容易來到了北京,我到北京火車站把她接到清華大學六公寓。久別重逢,分外高興。她挺著大肚子以十分自豪的心情,享受著即將做母親的幸福。次日,我們乘火車去昌平區(qū)南口鎮(zhèn),然后兩人攙扶著步行約一個小時山路去清華大學核研究院——我工作的單位。就這樣,她在我那里住了將近一個月,還有一個月就是預產(chǎn)期了,她應(yīng)該提前去南通。于是,我買了去上海的火車票,還是坐票,不過,北京到上海,畢竟旅途時間比新疆到上海少多了。所以,對她來說已經(jīng)不是那么困難的事了。那時,工宣隊給我們辦學習班,不準請假,因此我不能陪她回南通。這在今天看來是不可思議的。到了上海,她還要乘輪船去南通。我委托上海的表弟購買船票并到火車站接她,傍晚送她去十六鋪碼頭乘輪船。上船后她還是一個人回家。在輪船上一個晚上后,她的弟弟在南通輪船碼頭把她接到家里。至此,一個“偉大”而艱難的孕婦旅行畫上了句號。

五、可憐天下慈母心

回到父母身邊是無限幸福的。憑良心說,她的父母親對她的愛是無可挑剔的,真可以說對她百依百順。吃的用的都非常優(yōu)越,兄弟對她也很好。而我的母親也不知道如何愛護這個兒媳婦呢。

待產(chǎn)一個月后,1969年2月的一個晚上,她感覺到生產(chǎn)預兆,她的父母、弟弟趕快把她送到了市人民醫(yī)院。也許她年齡比較大了,折騰到第二天早上才產(chǎn)下一個6.9斤重的男嬰。孩子架子很大,但并不肥胖,臉較長,據(jù)說和我的小弟十分相像,也就是說嬰兒并不漂亮。但就是這個男孩卻引起了雙方老人的欣喜若狂,他的外公特地給我寫信,為我妻子“報功”。而在另一方面,我的父母更是喜笑顏開,據(jù)說我的母親,這個大字不識的老太太,居然和我的弟媳婦一起去南通并摸到了她的家,還捎去了上好的滋補農(nóng)產(chǎn)品。而我的弟弟們經(jīng)常輪番騎自行車從海門去南通看望嫂子和侄子,送去東西。在坐月子的日子里,產(chǎn)婦的辛苦是可想而知的。尤其是在清晨,正是十分困倦的時候,孩子醒了,要吃奶,她說這是最難忍的。作為孩子的外公外婆,對產(chǎn)婦和孩子承擔了全部的護理工作,對此,我是難以忘懷的。半個多月后,春節(jié)就要到了,我也可以回家探親了,我看到了自己的兒子,十分可愛。我深切體會到母親對孩子的感情,更領(lǐng)略了孩子母親的父母的艱辛!

產(chǎn)假已經(jīng)過去了,作為工作在企業(yè)的她,單位是嚴格按工作日發(fā)工資的,那個時候我們經(jīng)濟比較緊張,她是不可能過多休假的,離開嬰兒走向遙遠的新疆是不可避免的。這一天終于來到了,我和她在頭天晚上已經(jīng)和她父母做了許多思想工作。孩子太小,還在襁褓之中,他不可能知道父母都將離開他,尤其是不知道他的母親,要去的地方在萬里之遙!

次日,我們還沒有走,孩子的姥姥已在不斷流淚了。她在可憐自己的女兒,更在可憐三個多月大的外孫子!時間已到,我們要趕往南通輪船碼頭??墒牵鯙槿四傅乃趺茨芘驳脛幽_步呢?不斷痛苦地流著眼淚。要走了,她一步三回頭。她曾三次轉(zhuǎn)回來再看看孩子、親親孩子,遲遲不愿離開,還是我堅定地把她拉開,才離開了家門??蓱z天下慈母心!

宇新3個月時和我們的合影

我們走后,孩子的外公外婆承擔了極大的責任和全部的愛心,舅舅舅媽也非常喜歡孩子。老人對孩子撫育的艱辛和至愛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無論春夏秋冬,他們都擔驚受怕,唯恐有什么不測,每天晚上都由姥姥摟在懷里睡覺。夏天很熱,孩子的外公光著膀子,抱著赤條條的外孫子;冬天,又怕孩子凍著。吃的、穿的都精心準備。他們加倍地愛孩子,以彌補不在身邊的父母對孩子的愛。是的,孩子是他們女兒的骨肉。對孩子的愛也就是對自己女兒的愛。天下父母如出一轍!

他們把宇新?lián)狃B(yǎng)得又白又胖,又機靈又可愛,鄰居們都很喜歡他。孩子的健康成長,使我們減少了對孩子的思念,可以安心工作,對此,我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六、亂世巧遇好事情

這個題目有點奇怪,亂世怎么能有好事情呢?也許命運給了我們這個機會。事情是這樣的。1969年12月,我和清華大學的教師一起去江西鯉魚洲農(nóng)場勞動,年后春節(jié)期間,我和她一起回到家鄉(xiāng),孩子正好一周歲了,聰明又漂亮。也許是天性使然,或者是外公外婆對他灌輸爸爸媽媽的概念,孩子對我們一點也不陌生,而且還很親近,這使我們第一次感到有了一個小家庭的氛圍。可這是暫時的,而且是在老人的家里。春節(jié)不到一個月的團聚,我們強烈地感到不能長期三個人各處一方了,我們一定要調(diào)在一起!于是我們討論了工作調(diào)動的方案。那時北京的戶口控制很嚴,而且我自己也在江西農(nóng)場,我的去向都不明確,所以她調(diào)京的希望微乎其微;而我去新疆的方案,雙方家長也不太同意。于是只有另兩個方案可以考慮:一是她調(diào)到江西農(nóng)場,在農(nóng)場建立家庭;另一是我們一起調(diào)到蘇北某一農(nóng)村(蘇北是我們的老家),在蘇北建立家庭。這后一方案也不太現(xiàn)實,而且我們也不太愿意一輩子當農(nóng)民。于是我們唯一的辦法是把她調(diào)到江西農(nóng)場,而且我也不相信我們一輩子就在農(nóng)場。

春節(jié)后,我回到農(nóng)場,抓緊和農(nóng)場領(lǐng)導溝通,同時打書面報告給我所屬單位清華大學自動化系,正式要求調(diào)她去江西農(nóng)場。自動化系主管人事的沈梁和肖田元同志積極聯(lián)系她在新疆的單位。這是1970年上半年的事情。出乎我們的意料,事情竟如此的順利:下半年,清華大學自動化系就向她單位發(fā)了調(diào)令;年底,她的單位也答應(yīng)次年春季就放人。一個天大的喜訊傳給了我們以及雙方父母,大家的心情非常激動。于是,我們就立即著手準備調(diào)動工作。為了爭取時間和節(jié)省開支,當年春節(jié)她都沒有回家,因為開春后她就要調(diào)回來,那時就可以團聚了。

1971年5月,她先回了一次家,然后來到了江西農(nóng)場我的連隊。她剛來時不會干農(nóng)活,被安排在副食班。我們兩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共同從事農(nóng)業(yè)勞動,倒也怡然自得。是年9月,“林彪事件”發(fā)生,清華江西農(nóng)場解散,全體教職工回校工作,她這個三個月的“農(nóng)場職工”突然也成了清華的教師。

亂世讓我去農(nóng)場,她才能調(diào)到農(nóng)場,解決了我們的兩地分居問題。亂世有“林彪事件”,才撤銷農(nóng)場,她才能進北京并在清華工作。我們一起在清華,又使孩子能在清華的中小學受到良好教育。這不是亂世給了我們一個好機會嗎?

亂世本身是不好的,誰也不希望有亂世。亂世給國家和人民帶來災(zāi)難。我們個人在這個亂世時期解決了兩地分居,純屬巧合。我們當然為幸運而高興,但是我們決不沾沾自喜,而是更加認真努力地工作,以報答有關(guān)部門和有關(guān)人士的幫助,報答冥冥之中的命運!

七、闔家團聚清華園

既然我們都回到了北京,理所當然地要把孩子接到父母身邊。10月中,她撤出江西農(nóng)場后先回到南通,籌備接孩子來北京。由外婆陪著,他們?nèi)齻€人一起乘火車來京。孩子離開南通時,很少流淚的外公居然痛哭流涕,他舍不得朝夕相處兩年半的外孫子,而外婆不放心孩子,非要再照顧半年,等孩子習慣在北京生活后才離開。孩子來到清華大學后首先報戶口,然后才能進清華大學托兒所。學校租給了我們一間房子,雖然我們什么像樣的家具也沒有,但是,畢竟一個真實完整的、屬于我們自己的小家庭在清華園建立了。孩子可以在清華的幼兒園、附小、附中上學,而我們也可安定、勤懇地繼續(xù)我們的教學、科研工作了。

1971年年底是在“文革”中期,出了“林彪事件”,國內(nèi)外局勢非常緊張。學校繼續(xù)在挖防空洞,我剛剛回到北京,還沒有具體的教學任務(wù),修防空洞成了我的工作。我剛從江西農(nóng)場回來,對干體力活、鋪磚砌墻還稍有興趣,故也不覺無聊。而她回京后還要補足清華六個月的勞動鍛煉,所以去了大興縣團河農(nóng)場勞動三個月。也就是說,開始的三個多月中,我們還沒有天天在一起,但她每兩周可以回家一次,這與新疆每年回來一次有天壤之別,所以十分滿足。

1972年秋季,她從大興縣回到了學校,分配到化學系分析中心實驗室,從事儀器分析工作,這對她來說是一個挑戰(zhàn)。為了勝任這個全新的工作,她不得不惡補物理、化學和外語。同時,我在自動化系也分配了教學工作。同樣,我和全校知識分子一樣,長期脫離業(yè)務(wù),也要惡補外語和新知識,所以雖然我們在清華園團聚了,但工作十分緊張,尤其是老人回家后,照顧孩子完全由我們自己承擔,工作和生活壓力都很大。所以,還談不上也輪不到享受所謂天倫之樂呢!

八、育兒生女事業(yè)勤

1972年秋季,她又一次懷孕了,此時她已是36周歲的孕婦了。那時我國還沒有實行一對夫婦生一個孩子的政策,我們也很希望有一個女兒,雖然我們工作和學習很緊張,經(jīng)濟條件也不好,但我們是很欣慰的,雙方父母也表示支持。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從我們的住處四公寓到她工作的東主樓要走很長一段路,為了上班不遲到,每天我都順便用自行車帶她,反正我工作的地方就在中央主樓,并不影響我的工作。她這次分娩時,我能夠在她身邊了,也就是說可以在北京生產(chǎn)了。在預產(chǎn)期前一個月,我的母親來幫助我們。她從未出過遠門,從江蘇海門乘輪船到上海,然后一個人乘火車硬座來到北京。我的父親身體不好,但是和南通的老人們一樣,他們都全力支持我們。在這段時間內(nèi),“四人幫”特別猖獗,極“左”思潮泛濫,我們都小心翼翼地工作和生活,一天也不敢遲到早退,她分娩的當天白天還照常上班。

1973年7月的一個晚上,她的肚子開始疼痛,顯然有了分娩的預兆。我趕快用自行車將她送到清華大學校醫(yī)院,當天晚上12點鐘過后,一個重7斤的女嬰呱呱墜地,聲音清脆而洪亮。當助產(chǎn)護士告訴我們?nèi)缭敢詢數(shù)赜辛伺畠旱臅r候,我們說不出的高興。只見女兒兩只大眼睛像桂圓一樣圓睜著,頭發(fā)多而黑亮,紅潤的小臉胖乎乎的。從此我們不僅有兒子,還有了女兒,所謂“兒女雙全”。我立即回家告訴母親母女平安的消息,并寫信告訴南通她的父母。

產(chǎn)婦連續(xù)兩天在醫(yī)院觀察后,第三天我用自行車帶產(chǎn)婦,老太太抱著小孫女把她們母女倆接回家。于是,在四公寓這個筒子樓的三樓,一間10多平方米的房間內(nèi)住了5個人!產(chǎn)婦一個人住單人床。在雙人床上,老太太帶著嬰兒,同時住著她的兒子和孫子,也就是說一張雙人床住了四個人,利用率罕見的高!

1973年年底前的三個月,全國政治形勢非常緊張,在清華大學內(nèi)批判所謂右傾翻案風,我本人也未能幸免。當時的經(jīng)濟情況也非常不好。在各種壓力下,我們常感到無能為力。當我們焦頭爛額的時候,我的母親,這個沒有文化的農(nóng)村婦女,卻發(fā)揚了最偉大的包容和耐心,她不聲不響地和我們一起承受了經(jīng)濟和生活的雙重壓力。她精心安排好生活,照顧好產(chǎn)婦和孫子、孫女。她幾乎承擔了所有的家庭事務(wù)。她是我最可靠的港灣和精神支柱。寫及此里,我深深地懷念在天那邊的母親大人。我要再重復一次:“可憐天下慈母心!”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的日子逐步得到了好轉(zhuǎn),工作也有所進展,1974年我擔任了一個班的班主任,1975年還下廠開門辦學,住在廠里達半年多。后來就是不住在廠里,也經(jīng)常早出晚歸,到廠里做實驗。家里的事,全歸她和母親管了。

1976年上半年,女兒已經(jīng)兩歲半了,可以進幼兒園了。老人必須回去了,因為我的小弟弟要結(jié)婚了。在這兩年多中,我的母親已深深地和我們?nèi)诤显诹艘黄穑H自帶大的小孫女,就像她的女兒一樣,須臾不能分離了。但是,事物總是難以雙全,正像我的兒子離開南通時,他姥爺痛哭流涕那樣,我的母親離開她親自帶大、朝夕相處的小孫女時,其心情如何難以描述。據(jù)后來我的弟弟來信說,母親經(jīng)常在夢中喊著我女兒宇燕的名字。

本部分我不想再寫下去了,所謂育兒生女的過程太富情緒性。而所謂事業(yè)有勤,也只能說,事是有的,業(yè)可不大;勤是有的,序卻不夠。如此而已,畢竟環(huán)境使然,那是在改革開放以前。

九、尾聲

《“藍寶石”雜敘》暫到此結(jié)束,序詩中的后兩句不再寫下去了,因為后面的日子相對比較平靜,而且時間也很長,事情又很多,不是“藍寶石”紀念的主題。

現(xiàn)在,我們夫妻二人都年逾古稀,生活安定和諧,子女也較有成。“人間最貴是親情”“夕陽艷照無限好”。我們兩位不算老的老人實現(xiàn)著“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美好諾言。

(2011年2月9日)

我的陽歷生日接近寒食節(jié)

按陽歷計算,我將虛歲79歲了。1935年一個接近寒食節(jié)的下午6點多鐘(酉時),我來到了這個世界,誕生在一個貧苦農(nóng)民家的茅屋里。按照傳統(tǒng),寒食節(jié)是不能生火的,要吃冷食,即我命中注定我不會有“大”食的。我的妹妹說,在我們家鄉(xiāng),要過陰歷的生日,表示對母親的尊重。不過近幾年我的生日沒有固定是陰歷的還是陽歷的,有時候干脆就忘記了過生日這一茬兒。今年是我的逢“9”生日,而且是79“大”生日。按家鄉(xiāng)海門習慣,到了79歲就要認真慶祝一下,而不是80歲慶祝,所以家鄉(xiāng)的弟弟妹妹和下一輩的人早就嚷嚷要給我過這個“大”生日了,南通的小舅子盧為平去年就說要到北京來給我過生日。為了這個生日,我還真作了一番思考,最后我和家里商定,要絕對低調(diào)、簡單樸素地過生日,不辦“生日大典”,辦一個不能再小的“生日小典”,也即參加生日宴的只有家里5個人,外加一個妹妹的孫女茅川媛,并定于4月7日星期日在家里過。海門人說提前過是可以的,南通人說不能提前過,可以延后過,我也就管不得這些了。星期天過不影響上班和上學。但是,以后我也確實不愿意在寒食節(jié)附近這一天作為生日日子,因為這一天是春秋時代晉文公為了紀念被他燒死的臣子介子推的日子,所以叫“寒食節(jié)”,聽起來不太吉利。

關(guān)于寒食節(jié)的來龍去脈,我今年才了解一些。相傳2640年前的春秋時代,晉獻公的妻子驪姬想讓自己的兒子繼承王位,逼死太子申生,申生的弟弟重耳(后為晉文公,春秋五霸之一)逃亡列國19年,所有大臣都散去,唯有介子推不走。重耳在路上沒有吃的,吃野菜咽不下去,介子推在自己的大腿上割了一塊肉蒸野菜,重耳狼吞虎咽吃了。后文公復國,分封功臣,忘了封介子推,有人提醒了,文公很慚愧,要封子推,子推不就,歸隱山西介休綿山,文公讓他出來,介子推就是不肯,文公焚山,逼介子推出山,可介子推和其母親卻抱柳而燒死,文公到綿山,憑吊子推,并在燒焦的柳樹上取下一段木料,回去做了一雙木屐,每天望著腳上的木屐,嘆道“悲哉足下”。文公下令,將介子推被燒死那天列為寒食節(jié),不許百姓生火。第二年,文公去綿山憑吊,發(fā)現(xiàn)柳樹復活,文公恭恭敬敬地掐了一些柳枝,編成一個圈,套在頭上,并賜此柳為“清明柳”。據(jù)說當時介子推離家時,他還留下血詩一首:

割肉奉君盡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

柳下做鬼終不見,強似伴君作諫臣。

倘若主公心有我,憶我之時常自省。

臣在九泉心無愧,勤政清明復清明。

好了,既然我已經(jīng)了解了寒食節(jié)如此悲壯的來歷,無論如何我不能把接近這一天作為我的生日了。

之前,我本人根本就不把生日當作一回事,今年的特殊就是因為有這個“9”字,我給宇新的電子郵件中說:“也許我只有這一個逢9的生日了,為了不至于使你們以后感到遺憾,所以我也就予以適當重視?!爆F(xiàn)在想起來真是好笑,像我這么大的年紀,難道還有多少個逢8、逢7的生日嗎?都是不多的了。所以不僅是對我,還應(yīng)當對我的老伴也如此,需要適當珍惜。北京大學教授季羨林先生在每一個逢十的生日都要寫一篇隨感性文章,表示他的抒懷之情,文章情真意切,十分動人。我在2007年9月3日,根據(jù)2004年的日記也寫過一篇短文,題目是《我在火車上過70歲生日》。那一年生日當天,我受公安部推薦去內(nèi)蒙古公安廳做關(guān)于信息化的報告,是日早晨抵達內(nèi)蒙古首府呼和浩特,吃早飯時我順便說了一句“昨天是我生日”,陪同我吃飯的內(nèi)蒙古公安廳廳長和兩個處長立刻囑咐下屬買蛋糕、做壽面,還一起唱“Happy Birthday”,給我補生日。2009年3月9日,我虛歲75歲時還寫了一首詩《七五抒懷》,在這一首詩里,我強烈表達了“老驥未伏櫪,怎甘無蹄響”的情懷,也就是說不甘就老。這兩篇東西收集在我的文集《曲徑偶拾》中。現(xiàn)在,4年過去了,我難道服老了嗎?從我本心來說,仍然不愿意老去。實際上,我無論從思維、精力、行動等諸方面沒有明顯表示已經(jīng)到了耄耋之年的狀態(tài)。當然,我也沒有必要自以為是,或者說“冒險”,畢竟人在自然規(guī)律面前是無能為力的。那么就應(yīng)該有一個打算,或者講得宏偉一些,就是有一個“戰(zhàn)略”。縱觀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繼續(xù)“擴張”呢還是“收縮”呢?所謂擴張,是指在某一領(lǐng)域開拓的意思。看來,這已經(jīng)沒有必要了,倒不是力不從心,而是自覺而為。自我收縮,似乎也不甘心,但是客觀規(guī)律是逼你逐步收縮的,那就等著吧!我將保持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該干的、能干的決不推辭,決不主動后退。如在下列方面繼續(xù)承擔工作:企業(yè)信息管理師的培訓、自學考試的命題、ITAT專家組長工作、博士研究生的指導、交通部交通科技信息共享平臺項目的咨詢以及社會上的來往等。同時,不忘記寫作,這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

2013年4月7日,79虛歲生日宴留影

在對待家庭和本人的健康方面,不能掉以輕心!家庭是后院,是港灣,是后盾!單位的關(guān)心和支持是重要的,實在遇到困難時,可求助單位,單位會幫助的。實際上,單位一直在關(guān)心著我們。今天我就接到了學院工會的生日賀卡,感到十分溫馨。

(2013年4月3日)

母親助我度過最困難的日子

母親已94歲(虛歲)了,只剩下很可憐的聽力,但腦子還極清楚,記憶力很好。今天上午她催促妹妹致電我們,說宇燕今天生日,要給她買些好吃的。她是記陰歷生日的,宇燕的陰歷生日日子我們都忘了,而她卻記住了。當我托妹妹告訴她我們已為宇燕買了蛋糕,過了生日,她才滿意了。

2008年5月母親和宇燕合影

宇燕是母親親自帶大的唯一的第三代。1973年夏天宇燕出世前一個多月母親就來到了北京,是一個人坐硬座火車來的。那時父親身體不好,正需要她照應(yīng),可父親為了我們,也慷慨地舍棄了他的需求。1973年是國家的多事之秋,“文化大革命”處于膠著狀態(tài),“四人幫”正蠢蠢欲動,猖狂地指向早就身心疲憊的周恩來總理,政治上正醞釀著一場大的較量。而此時清華園的知識分子,也都惘惘不知所以然,“抓革命、促生產(chǎn)”緊張卻動力不足,目標不明確。

在工作上,那時我們根本沒有輕松和愉悅。我在自動化系單獨教一個小學三年級文化水平的“工人大學生”。他是礦工,中共九大代表,近40歲了被“選拔”到清華大學。出于感情,我力圖盡責教好他,使他成為一個真正的大學生,但事實證明即使再努力也不可能。顯然大家心里都明白,這是不可能達到的目標,系領(lǐng)導如此,他本人也如此。在此背景下我感到迷茫和失望。大家都在浪費青春,浪費生命,可誰也不出來說一句公道話,各種矛盾必然就慢慢積累起來。最后由誰來背這個黑鍋呢?領(lǐng)導向來是正確的,他——“進入上層建筑的工人階級優(yōu)秀代表”只能是優(yōu)秀的,那位唯一的失敗者當然就是“資產(chǎn)階級世界觀沒有改造好的知識分子”——我,這個“修正主義教育路線培養(yǎng)出來的”教師。1973年下半年的“三個月”運動表明,我在政治上遇到了莫大的困難。在生活上,由于妻子剛從新疆調(diào)回不久,并完全轉(zhuǎn)行搞化學分析,這等于要新修一個專業(yè),不得不補讀大學物理和化學,還要熟悉一系列復雜得要命的分析儀器,業(yè)務(wù)壓力可想而知。盛夏的七月,她挺著大肚子,天天上班,甚至分娩的前一日還在實驗室工作。

在經(jīng)濟上我和妻子的工資之和剛過100元,需要負擔雙方家庭以及北京四個人的生活。好在那時物資奇缺,糧油肉蛋以及日用品都是定量供應(yīng)的,且數(shù)量十分有限,故也花不了多少錢。孩子出生后,我們?nèi)矣形蹇谌肆?,母親、妻子和我以及四歲的兒子和襁褓中的女兒,住在一間12平方米的筒子樓內(nèi)。五個人住一個房間,坐月子的妻子一個人住一張單人床,還有蚊帳,老人說坐月子不能開窗戶,這樣五個人悶在一間房子內(nèi),又在頂樓(三層),夏天的日子是怎么過來的,我現(xiàn)在想都不敢想。

那時我們的生活費用必須精打細算,大概是如下分配工資的:

(1)寄給雙方老人各15元,共30元。

(2)交兒子的托兒費,10元左右。

(3)交女兒的牛奶費(每天2瓶);買1斤雞蛋(定量)。

(4)買好糧食、油、鹽、醬、醋等。

(5)余下的適當改善生活,如買1元錢小帶魚(0.2元一斤),吃一個星期,買些肥肉煉油……這樣一到月底就十分緊張了,經(jīng)常買0.1元肉末吃兩頓,用以和著素菜吃。

1973年10月1日全家在主樓前合影

1974年5月1日全家在主樓前合影

就這樣,母親和我一起度過了最困難的1973年、1974年、1975年這三年的艱苦歲月。女兒兩歲半后,她于1975年年底回老家。20世紀80年代初,母親又來到北京,幫助我們料理家務(wù)??傊?,只要我遇到什么難關(guān)時,都是母親幫助我渡過的,這也和父親的支持是分不開的。每憶及此景,我總深深地感謝母親。她老人家94歲了,仍一如當年,關(guān)心著我們以及她的寶貝孫女。謹以此文深深地遙祝她老人家健康長壽。

(2007年7月25日—28日)

與“小老鄉(xiāng)”交談

每年新學期初,國慶之后,考進清華的江蘇省海門中學的學生都會有一次聚會宴會,曰“學生同鄉(xiāng)會”宴會。按規(guī)定,每次宴會由當年的本科三年級學生主辦。這個會的宗旨,首先是歡迎本年考入清華的海中新生,同時還邀請部分在清華工作的海門中學畢業(yè)的老師。除特殊情況外,一般我都參加,今年也不例外。昨天下午五點半,照例進行了這次同鄉(xiāng)會,地點在學生公寓旁邊的“玉樹園食堂”。今年考上清華大學的海中學生有10人,是海中歷史上最多的一年。由于3位新生有課,故今天出席的新生僅7人,到會學生總共有30多人,包括一部分在讀的海中來的清華研究生。我和王錫清、姜新建三位教師參加。

宴會開始前,首先請新生介紹自己在海中高中某班畢業(yè)、家庭地址、在清華的某系讀什么專業(yè)。然后,其他學生也分別報告自己的家庭地址、年級、系別等。老師也要介紹自己海中畢業(yè)年限、從事工作等。現(xiàn)在我是“雙校友(海中和清華)”中年齡最大的,屬“30后”人(我1935年出生),王錫清次之,是“40后”的,姜新建是“60后”的。而學生都是“80后”“90后”的。宴會很熱鬧、輕松,一片歡聲笑語。在交談中,他們比較集興趣于專業(yè)前途、未來工作等實際問題。

作為“最老資格”的我,當然他們要“恭聽”我的故事和意見的。我當然也既要和他們以“雙校友”身份平等交談,又要以長輩身份提供一些人生經(jīng)驗或寄予的希望,畢竟我的年齡比他們的父母甚至爺爺還要大,至少看起來他們是認真聽的。

縱觀海門民風,老百姓的特點是忠厚而聰明,勤勞而本分,謹慎而心細,好守望于“一畝三分地”。但海門也不缺巨商大儒。敝鄰前清狀元張謇老先生,近代名儒施蟄存、陸侃如、卞之琳等都是海門人。如若民族存亡之時,海門也不乏悲歌慷慨之士。海門人的性格是典型的吳地鄉(xiāng)民性格。這種民風也必然要影響和反映到下一代人身上。我和他們討論說,能學習在首都北京,在清華大學,一方面要開闊視野,視向未來和世界,胸懷祖國,心系天下;另一方面,也要腳踏實地,打好基礎(chǔ)?,F(xiàn)在,海中在清華在讀學生所學的專業(yè)很多。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有讀物理的、化學的、電子的、電機的、自動化的、宇航的、計算機的、土木的、材料的、化工的、環(huán)保的、精密儀器的、水利的、醫(yī)學的(在協(xié)和醫(yī)院上課)、經(jīng)管的、文學的、體育的(有一個身高2米的排球運動員新生)等,真是全面鋪開,樣樣都有。憑我的經(jīng)驗,不管學什么專業(yè),包括那些偏文、偏經(jīng)管的專業(yè)都要重視數(shù)學、物理等所謂的“硬課”。我和他們說,有了“硬課”基礎(chǔ),再學“軟課”就比只有“軟課”知識再學“硬課”要容易得多。我想,對于全面發(fā)展的清華人來說,強調(diào)打好基礎(chǔ)尤其是理工基礎(chǔ)是很有必要的。

和這些小老鄉(xiāng)的會面特別親切,我好像回到了家鄉(xiāng),見到了自己的子弟?;貞浳?955年進清華時只我一個人,只身離開故地,舉目無親?,F(xiàn)在,海中在清華讀書的學生有“一個排”以上了。他們是多么幸福!今非昔比,令人感慨,令人欣慰。

2011年6月11日在清華大學召開北京海中校友會(2排左3為作者,左4為海中校長石鑫)

(2012年10月9日)

“80后”述懷

北京大學的季羨林老先生每個逢十的生日都要寫一篇散文,他的文筆好,又是文化名人,所以,他所寫的散文都能發(fā)表,并收入文集中。而像我們這些小人物一般沒有這樣的經(jīng)歷。

誰也沒有想到,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像我這樣的家庭,這樣的小人物家庭,或者說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家庭,居然有我這樣的今天:在清華大學上了學,留校當了教師,升了教授,還居然在這個皇家園林里生活了整整59個年頭,榮幸地過了80歲生日,這是一種什么樣的造化,難道真正有命運使然嗎?

所以,我特別珍惜我的現(xiàn)在。更感到幸福的是,我今年的生日還和往年不同,我的兩個親兄弟居然也參加了我的生日宴。三弟炳軍從2008年后就離開了天津塘沽,今年怎么又想起來到塘沽去公司的辦公室值班呢?他是今年農(nóng)歷正月十六去塘沽的,恰恰是一個月之前又到北方來了。塘沽離北京有200多公里,乘高鐵半個小時就到北京南站了,所以,他到塘沽后就說到我生日時要來北京看我,昨天,他實現(xiàn)了諾言。炳軍是我三個弟弟中的長者,他是和我感情最好的一個弟弟,他最明理,有主見,辦事牢靠,所以,我有什么家庭難事時總首先和他商量。2008年年底,他和公司的幾個領(lǐng)導去東南亞旅游,在馬來西亞吉隆坡把左腿摔壞了,我和小弟、兒子去首都機場接機,他回到海門后動了手術(shù),就這樣離開公司整整5年。他已經(jīng)辦了退休,想不到今年公司又請他回去工作。否則,炳軍是決不會專門從老家海門來參加我的生日宴的。炳軍虛歲也71歲了,他的左腿還沒有完全恢復,走路有些不方便,尤其是下樓,左腳使不上勁。他來時還從塘沽買了不少海鮮,包括交通費等,他是花了不少錢的。

小弟炳祥今年春節(jié)沒有回老家,也沒有去徐州兒子家,除夕他是在營口市過的。節(jié)后,他也來到了北京。小弟在北京,不光是他依靠我們,他對我們也是一種依靠,如果我有什么困難,小弟是全力幫助的。小弟也多年不在北京了,今年他在東北的項目已經(jīng)完結(jié)了,所以到北京來另找機會,這樣,我的生日宴上就又有一個兄弟。再加上,外甥國榮的女兒媛媛也在北京上學。她是我妹妹唯一的孫女,也是我女兒的干女兒,她的到來,彌補了我生日宴上第三代的空缺。再加上妻子、兒子、女兒、兒媳,我的生日宴已有7位親人。所以說,這個80歲生日過得很有意義。

自左至右:媛媛、孟培、宇新、為琴、作者、炳軍、炳祥、宇燕

以上談的盡是瑣事,似乎沒有一點人生感悟的東西,其實不然,活了80歲了怎么會沒有一些感悟呢,這不白活了?我的人生體悟如下:

第一是珍惜生命,即愛護生命。這里我所謂的“生命”,有兩個含義:一是自然意義的生命,或者稱為生理意義的生命。生理意義的生命對任何人都是一次,絕大多數(shù)人只能享受不及百年的生理生命,所以要倍加愛護,不要隨隨便便浪費生命,更不要有意或無意地破壞生命。例如,不知所以地混日子,白白地浪費時間,就是浪費生命。例如,有人吸毒或犯罪,這是嚴重地破壞生命;有人酗酒或縱欲,這也是在破壞生命;有人不善于生活,也可能破壞生命;等等。另一種生命是社會生命,或者說“倫理生命”,如有人參加了某個黨派,他就被稱為有了政治生命,如果此人被開除了這個黨的黨籍,就說他丟了政治生命。政治生命是社會生命之一,我覺得人的另一種生命稱為“倫理生命”更寬廣一些,無論你有什么宗教的或政治的信仰,人必須有一些最基本的“人的本質(zhì)”,我稱之為“倫理生命”。換言之,如果這個人已經(jīng)“不是人”的時候,那么他的“倫理生命”也就完結(jié)了,盡管他的生理生命還存在。

第二是勤儉有為。人的本質(zhì)是勞動,“馬克思主義認為,人類進化的物質(zhì)基礎(chǔ)是勞動,社會關(guān)系是在勞動的基礎(chǔ)上產(chǎn)生的,人的精神生活更是勞動的產(chǎn)物”(吳振峰:《馬克思“人是類存在物”思想及其超越》,社會科學論壇,2011年8月)。人活在世界上和能夠活在世界上的唯一意義就是勞動。人不參加體力或腦力勞動能生活下去嗎?以前,我們老說剝削階級不勞而獲,實際上,他們也在絞盡腦汁地“勞動”呢!無數(shù)事例證明,哪一個真正不勞而獲的紈绔子弟能有好結(jié)果?我們說,勤儉是傳家寶,只要勤儉(腦力或體力)就能立足于社會,就算再艱巨也能活下去。當然,勤儉中的“勤”意味著肯吃苦。人只有吃過苦,才知道甜,沒有吃過苦的人,甚至于把甜也認為是苦。當然,勤,尤其是在農(nóng)村進行田間勞動時,確實是非??嗟?。冬天特別冷,夏天又特別熱,沒有經(jīng)過勞動的人是絕對沒有體會的。實際上,無論是農(nóng)業(yè)勞動,還是工廠里的勞動,甚至是其他崗位上的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勤奮的人都是非常辛苦的。儉,就是浪費和奢侈的反義。勤是創(chuàng)造財富,儉是節(jié)約開支,有了這兩個寶貝,人就能自立于社會,可以不求于人。當然,人們之間是需要互相幫助的,但是真正能幫助自己的是自己的頭腦和雙手,也就是勤和儉。寄托于別人是靠不住的,也缺乏尊嚴。

當然,我們不僅要提倡能安身立命的勤儉,還要有所作為,要活得有意義、有成就。雖然人的能力、智力有別,家庭、社會關(guān)系不同,機會也不是平等地給所有人的,所以一個人能有多大出息,自己是很難掌控的。這就是所謂的命運之說。但是,人決不能在這些約束下無所作為、妄自菲薄。人的主觀能動性是屬于人自己的,只要“自強不息”地奮斗,就一定能做出一些成就,只是成就的大小不同而已。我主張人應(yīng)該給社會、給后人留下一些東西。讓或多或少的人能記得你,甚至在一段時間或者相當長的時間內(nèi)能留下你的印記。當然,這里的“印記”是有是非概念的,有些人確實很有名,但他們留下的是惡名、壞名。例如,殺人犯、漢奸、賣國賊。我們要的是留下為國為民的英雄、模范的名,當然,不可能都成為英雄、模范,那么,你也可以為家庭、國家、社會多做些好事、善事。如果可能,當你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留下一些物質(zhì)的或精神的財富,這樣,即使不能留下“大名”,至少能在家庭、親戚、鄰居、朋友中留下印記。

第三是誠信善良。人之所以稱為人,因為人和別的動物不同。人和動物的根本不同是人有理性,或者說人是有“良心”的,儒家說人人有“惻隱之心”。當然,人也和動物一樣,要生存。要生存就要占有資源,占有資源就會有競爭。但是,人的生存經(jīng)驗表明,你死我活的競爭不可能持續(xù),不僅從道德上不應(yīng)該,而且從實際利害上也不允許。于是,人們就立下了一些道德規(guī)范,以及用于規(guī)矩行為的法律、法規(guī)。誠信是屬于道德范疇的,是人們積累的經(jīng)驗。老老實實做人,規(guī)規(guī)矩矩做事,答應(yīng)了的事要不折不扣地完成,不欺不騙。人確實有善惡之分,歷史上一直在爭論人的性本善還是性本惡問題,不過,也有種種例子證明,善人也有辦壞事的,只是他無意中或者是迷信愚昧,聽信了壞人。作惡犯了法的人,通過教育也可能成為好人。這樣說起來,就沒有絕對的好人和絕對的惡人,但是,人應(yīng)該自覺地行善,做好人。

第四是樂觀向上。心胸要開闊,沒有必要愁眉苦臉的,要對得起自己。不要被某些不如意的事情左右情緒,要學會“忍耐”和“淡定”,現(xiàn)在看來能做到這兩樣不容易,是需要較長時間修養(yǎng)而成的。

上述所謂“感悟”是不全面的,正是有這些感悟或體會,我又燃起出版文集的熱情,因為在這本集子中,記載著我的許多思想、感情和事跡,留下它至少對我的后輩有意義,也許對更多的人也有意義呢。該書說明了我沒有白來這個世界,是做了一些事的,以此來激勵后輩。如果能這樣,我想,出版這本書就是值得的。

后記:這是半個月之前寫的東西,當時認為沒有寫完,希望過些時間再補充,現(xiàn)在看來,沒有這個必要了,因為似乎才思已盡。昨天是我的農(nóng)歷生日,老家認為,人應(yīng)當過農(nóng)歷生日。妹妹前天特地打電話囑咐,“不要忘了明天是你的生日,要吃面條”,她說,這表示對母親的尊重。所以,我昨天真的又過了一次生日,那僅是我和妻子、女兒三個人過的小生日,外面也僅有小舅子盧為平夫婦給我打了祝賀電。現(xiàn)在,我的所謂“八十大壽”的節(jié)目順利“落幕”了。所以,這篇文章也就到此為止了。

(2014年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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