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或天涯,或咫尺 作者:王劍冰


瓜庵是個出故事的地方。瓜庵不大,作用不小,一大片瓜地,一個瓜庵在那里,就像一個衙門,判別或端正著你的行為。行為稍顯不當,一聲斷喝,你的心里就少了支柱,出的氣也細了三分。為避嫌,即使要從那里經(jīng)過,也要尋些路徑,故意地要離瓜地遠一些,實際上,是要離瓜庵遠一些。

這樣說來,瓜庵也是讓人不舒服的,少了些許的自在,讓人見了,立時要反省自身。實際上,在鄉(xiāng)村,不自覺的人有的是,玉蜀黍地沒有人看,玉蜀黍長在那里,就有人掰去了棒子。進去方便時看著沒人,順手牽羊者有之。專門打著歪主意,左顧右盼之間,噼里啪啦一陣聲響,一些棒子就進入了草筐子或口袋中。莊稼地看不住,太大太多,幾個棒子也值不了幾個錢。瓜地相對少,種著也不容易,一片土地種了玉蜀黍,即使被誰掰掉些棒子,也仍然不影響吃食,可是種了西瓜甜瓜的,產(chǎn)量就少得多了,過往來人,你順手摘一個,他順路得一個,人家種瓜的就沒有營生了,何況還有抹不去的臉面,見了給你摘一個兩個的呢?所以一般都不會種瓜,種了,就得整個瓜庵,在那里日夜守候。你見了別不舒服,農(nóng)村就這樣,瓜庵也就像稻草人,只是個擺設(shè),防君子不防小人,真正打瓜的主意的人,你是看不住的。

陡河產(chǎn)一種甜瓜,白色,那種透亮的白,不是很大,卻賊甜。一口下去,嘴里就像含了一塊玉,溫潤爽滑,瞬間滿口汁液,還沒下肚,就有一股濃濃的甜香傳出來。沒有嘗到的人,聞到那甜香的味道,也就甜醉了。那瓜到嘴里,不是吃掉的,好像是化掉的,再吃第二口感覺又不一樣了,每一口都不同。一只瓜到了肚里,只感覺神仙一般,那種滋味還沒有品夠,就沒有了,不知道是怎么吃到肚里的。瓜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銀瓜,一說其色澤,一說其金貴。

每年五月前后,是銀瓜收獲的時候。瓜的價錢也很讓人咧嘴,那可不是桃黍、玉蜀黍的價錢,比白靈靈的白米價還高。銀瓜一直都是給皇上的貢品,每年上面都有人來收,挑最好的,一級一級地獻上去。

陡河這一帶多有種銀瓜的,其他地里長的瓜都沒有這塊地里長的甜。有人說是這里的水土問題,就像東邊地里種桃黍。桃黍咱回頭再說。

人使船從陡河過,見面打招呼,有人順手扔過去一個銀瓜,那可比一盒煙令人高興,趕緊在手里擦擦,顧不上彎腰在水里洗,一個脆音就自口中發(fā)了出來,一塊兒出來的還有那股子甜香的汁液。而后說,好著呢,真好著呢。而后就會從身上摸出一塊東西扔過來,招招手,船就離去了。

五月串親戚的帶的最拿得出手的東西,也是這陡河銀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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