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紫衣坐在窗口，瞥眼見重新包扎后的石山已經(jīng)平靜了下來，而且鼻翼扇動，睡去了。窗外小米正提著飯盒由遠而近地走來。賀紫衣哼了一聲，站了起來。賀紫衣是個女孩子，女孩子多是敏感的。她當然看出小米對石山有點意思。但是她不知道小米為什么對石山好。在賀紫衣眼里，石山是個笨頭笨腦的人，她不喜歡的人，也不想讓別人喜歡。所以，她看到小米送了八寶粥來，自然不開心。
小米回到牡丹園后，忙完了一些事情，就開始熬八寶粥。為了給石山熬八寶粥，小米跑了一天市場，她挑選的花生、大米、香米、紅豆、綠豆，以及桂圓、蓮子等，全是新鮮的。八寶粥熬好后，小米裝了一飯盒，提著來了醫(yī)院。
小米進病房的時候，冷不丁賀紫衣從里面沖出來，兩人頓時撞了個滿懷，八寶粥甩落地上，灑了。
賀紫衣撇著嘴說：“好啊，真用心啊，我爸住院時，你不過在大米粥里放了花生、紅棗、冰糖隨便一熬。輪到石山這野小子身上，這八寶粥做得也不一樣了?！?/p>
小米臉一紅，看看濺在賀紫衣身上的粥，趕緊道歉。
“賀姑娘，是我不好，我沒有看到你，弄臟了你的衣服?！?/p>
“啊，沒事，只是可惜了一盒八寶粥啊?！?/p>
“我……再回去熬一些……”
和賀紫衣說話，小米一直很謹慎。賀紫衣的性格喜怒無常，動不動就會耍脾氣，而且，你根本就不知道哪句話會刺痛她的神經(jīng)，所以，在牡丹園，大家都輕易不敢惹她。
小米打掃完地上灑的八寶粥，探頭往病房里看了看，石山聽到動靜已經(jīng)醒來了，正默默地看著她。
小米沖石山一笑，提著飯盒回去了。小米并不知道賀紫衣是有意識撞她的，賀紫衣一是不想讓石山得到小米的伺候，二是想借機支走小米。小米回了牡丹園，又重新做了一份八寶粥。但是，當她再次提著飯盒走進醫(yī)院的病房時，卻發(fā)現(xiàn)賀紫衣正咬牙切齒地掐著石山的脖子。
“賀姑娘，你怎么了？”小米驚叫一聲，趕緊跑過去，拉扯賀紫衣。
石山雖然是個男人，他畢竟在病中，身體很虛弱。加上胸口的傷讓他使不出力氣來，所以，他根本就拉不開賀紫衣的手，被掐得呼吸困難，直翻白眼，幸虧小米及時趕到。小米急切之下，猛地把賀紫衣拖開幾步，石山才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臉色逐漸恢復(fù)過來。
賀紫衣抬起手臂讓小米看，賀紫衣的手背上多了兩道牙痕。
“是這野人咬的！”賀紫衣恨恨地說。
原來，小米走后，石山又瞇上了眼。他是個大腦單純的人，所以睡得很快，一會兒就呼呼地打起了呼嚕。賀紫衣一看就氣不打一處來，好啊，讓我伺候你，你夠享受的。想到這，賀紫衣就用手指點石山的胸口。起初，點的力度不大，石山?jīng)]有醒，等賀紫衣突然一指下來，石山頓時疼得哎呀一聲睜開眼來。他一見賀紫衣，心里生氣，就抓過她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賀紫衣大怒，于是雙手掐住石山的脖子。正在關(guān)鍵時候，小米來了。
小米雖然沒看到這些，但他能夠猜出個大概來，他看看石山的胸口，似乎又浸染出了血。便對賀紫衣說：“賀姑娘，我在這陪他一會兒，你回去吧?！?/p>
賀紫衣胸脯鼓動著，顯然氣還不順，她似乎極想再折磨一下石山，但是，又怕再次被石山咬傷，所以，就離開了。
石山的傷勢不是特別嚴重，在白小潔的細心護理下，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賀紫衣來了一趟，見石山精神好了許多，知道再乘機捉弄他是很難了，何況那個癡心的小米有空就來醫(yī)院。賀紫衣見石山在醫(yī)院里待了十幾天，好像胖了，也白了，很不高興，她自然不想讓石山這么養(yǎng)尊處優(yōu)下去，找了個機會對賀廣仁說：“爸，我看那個石山已經(jīng)好多了，也該出院了?！?/p>
賀廣仁當然猜不透女兒的心思，隨口說：“再養(yǎng)些日子吧，不著急?！?/p>
“我覺得還是回牡丹園的好，醫(yī)院的護士雖然照顧得好，但現(xiàn)在石山的病已經(jīng)在恢復(fù)期，基本上只要注意服藥和休息就可以了，醫(yī)院的空氣總不如牡丹園里，何況小米那丫頭心很細，有她照顧石山，石山的傷會好得快些，他需要走動，越在醫(yī)院里躺著，越不利于身體?！辟R紫衣這席話說得合情合理，倒像是她很關(guān)心石山似的。
賀廣仁看看女兒。賀紫衣微笑著，神情上自透露不出什么來。賀廣仁沒有多想，就讓陳風(fēng)開車把石山接回了牡丹園。
石山出院后，小米照顧他的機會就多了起來，沒事時，小米還是喜歡拉著石山到湖邊坐著，教他熟悉一些生活習(xí)慣和社會常識。
和小米在一起，石山學(xué)會了感動，他逐漸懂得了什么是關(guān)切，什么是愛，也逐漸知道了做人的一些道理，而且，他知道了什么是痛苦，什么是自卑。
在這以前，石山的腦子很簡單，簡單得只有自由和隨意。但是，自從知道了一些人情世故后，他感覺到了自卑，感覺到了痛苦，感覺到了他和常人的區(qū)別，甚至，有時石山覺得他遠遠不如小米，在牡丹園里，他是最可憐的人，所以，他開始有意識地躲避小米。
陸一在樹下坐著，蓬松的頭發(fā)下面，透出兩道尖銳的目光，注視著對面的牡丹園。
突然，胡非出現(xiàn)在他的背后，悄無聲息地靠近陸一，猛地將一個口袋套在他的身上，扛起他向遠處奔去。
陸一在口袋里嗚嗚地叫著，聲音很悶。胡非冷笑道：“你叫一句，我打一拳。”說著，果然把陸一扔在一棵樹下，拳頭像雨點般砸落。
陸一疼得哎喲直叫。不多時，連叫的力氣也沒有了。又過一會兒，他感覺到那人已經(jīng)離去，就掙扎著從口袋里鉆出來，手靠向哪里，哪里便是一陣鉆心的痛。他想爬起來，骨頭架卻散了一般，于是倚在樹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過了一會兒，只見一個人走了過來。陸一嚇得臉色大變，叫道：“你……你不要過來！”
來的人是個青年，20來歲，身材瘦弱，穿著樸素，面色呆滯，正是石山。陸一認識他，但石山不認識陸一。陸一幾乎每天都盯著牡丹園，所以對牡丹園有什么人，都搞得清清楚楚。
石山看看他，在一邊坐下，望著天空出神。
陸一覺得他怪怪的，便想，這小子肯定在盤算怎么折磨我，趁他沒有動手之前，我趕緊逃走吧。想到這里，陸一兩手扶地，輕輕地站了起來。經(jīng)過恢復(fù)，他的身上有了一些力氣，誰知，剛一挪動腳步，就被石山發(fā)覺了。石山扭頭看著他，眼里一片迷茫。陸一卻以為他是在質(zhì)問自己，為什么要逃，趕緊說：“兄弟，我是活動一下筋骨，不……不是逃走?！彼脑捠铰牪惶?，便扭回頭，繼續(xù)看著天空。
陸一等了一會兒，見他還不行動，就又開始挪動腳步。誰想，他腳步一跨，石山又轉(zhuǎn)過頭來。陸一兩腿一軟，坐在地上，央求道：“好兄弟，你就放過我吧?！笔揭荒樀拿悦?。陸一見他并不動手，眼珠一轉(zhuǎn)，說：“兄弟，我知道今天逃不過去了，也罷，你要打就打，要罵就罵，我決不還手，也決不還嘴，只是……我現(xiàn)在很渴，你去給我弄點水來好不好？”
說著，見石山坐著不動，就做了個手勢：“水，是口渴，我要喝水?！睂τ谒?，石山最有感覺，他終于明白了，面前這個人是希望自己給他弄點水，于是，石山就扭頭回了牡丹園。
每天清晨，是小米帶石山鍛煉的時候，而自從石山有了復(fù)雜的心理，他每天一起床，就一個人偷偷地溜出牡丹園。小米起床也很早，但是她的任務(wù)很多，一早起來要打掃大廳，整理賀老板的臥室，如果大家在牡丹園里吃飯，她還要打點早餐。
所以，她每次做完這些，等賀老板等人走了后，才去找石山，一般這時，已是早晨7點半左右。那天，小米拖完大廳的地后，賀廣仁讓他去找石山。小米到石山的臥室一看，石山不在。小米以為石山等不及，一個人去了小湖邊，于是跑了出來，往湖邊一看，空蕩蕩沒人。后來，小米一問門衛(wèi)老王頭，老王頭往牡丹園后一指，說：“那小子去后面了?！?/p>
牡丹園后面，是一處草坪，小米來到草坪邊時，一眼就看到了石山。石山正呆呆地站著，憑目遠眺，一抹朝陽映著他的臉，泛著一團紅暈。
小米走到他的身邊，向遠山望了一眼，一邊做手勢，一邊輕輕地問：“你是不是故意躲著我？”
石山不會撒謊，他紅著臉點點頭。
小米一只手輕輕地握著石山的手，一只手指指自己的心，又指指石山的心，說：“你不知道，其實自從你出現(xiàn)后，也給我?guī)砹丝鞓?，你雖然是個野人，但是，我比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和你在一起，我發(fā)覺自己無拘無束了，謝謝你?！?/p>
石山低著頭，回味著小米這些發(fā)自肺腑、直吐心扉的話，多少明白了些。他突然想起了那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山洞，想起了撫養(yǎng)他長大的野人。
小米說：“我一直沒有問你的過去，但我知道，你肯定很苦，我能夠想象得到?！?/p>
石山轉(zhuǎn)頭看看小米，他看到她的清澈的眸子里充滿了憐憫和關(guān)愛。
石山忍不住伸出手，反握住小米，眸子里有淚花閃動。他不會說謝謝，但是，他的眼神把此時的心情告訴了小米。
兩人佇立了很久。
陽光下，小米的臉上泛著一層圣潔的光，石山不由得看得癡了，他俯下頭，在小米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小米曾經(jīng)告訴他，這世上有兩種愛最偉大，一種是母愛，一種是純潔的愛情。但是石山從記事起就在山上居住，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母愛，對愛情也是一無所知。小米曾經(jīng)告訴他，真愛一個人，就去吻她。剛才，石山看到小米的那一瞬，內(nèi)心中突然一陣沖動，忍不住吻了她。
小米臉微微一紅，說：“回去吧。”
石山點點頭。
石山和小米走進牡丹園大廳時，賀廣仁正撫摩著一尊狼雕。
在小米的記憶中，那尊雕像放在大廳里，賀廣仁每天都要摸上一遍。賀廣仁摸著摸著，兩眼閃動著一種凌厲的寒光。如果誰當時站在他的對面，會看到，他嘴巴張著，牙齒白森森的，像一匹狼。
“賀老板。”小米說了一聲，就退到了一邊。
石山走到賀廣仁身后，垂手站著。
“你來得正好?！辟R廣仁放下狼雕，慢慢地回過頭來，望著石山，臉色已變得很慈祥，眼神也柔得像兩池湖水。
“石山啊，明天是我的生日宴會，要在大酒店里召開，你也參加吧?！?/p>
賀廣仁的話，石山聽懂了，他“呀呀”了兩聲，表示感謝。
賀廣仁笑笑，對小米說：“去給石山置辦一身帥氣一些的衣服?！?/p>
小米清脆地“哎”了一聲，并且雙手合掌，輕輕地跳了起來。顯然，她很高興。其實這幾天，小米也感覺出石山的自卑來。她知道，石山懂得人情世故越多，他離以前單純的日子就越來越遠。不過，小米很想得開，她認為，人活在世上，所有的經(jīng)歷都是財富。酸甜苦辣才是真正的人生，像石山以前的日子，雖然平淡，但一點意義也沒有。小米原是個寡言少語的姑娘，雖然牡丹園的人對她都不錯，甚至沒人把她當下人看待，但是，小米下意識中，還是生活得很不自在。為什么這樣，她也說不出。自石山來到牡丹園，她的內(nèi)心仿佛打開了。小米有了伙伴，或者說，有了有共同語言的伙伴。和石山交流，雖然困難，但是，她內(nèi)心卻無壓力，不用拘謹。在石山面前，她才真正感覺到自己像湖里的魚一樣，無所拘束。
在小米的內(nèi)心，是極希望石山像陳風(fēng)等人一樣的，如果可能，等個三兩年，石山也會成為大山江公司的骨干。
小米之所以辛辛苦苦地幫助石山，實際是希望他能有一天出人頭地。所以，當小米聽到賀廣仁這樣說時，她的內(nèi)心充滿了幸福感。雖然，賀廣仁針對的是石山，但小米認為石山的事，就是她的事，石山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她覺得賀廣仁這樣做，是沒有把石山當成一般的下人看待，是高看石山一眼的。有了這種想法后，小米突然發(fā)覺，自己竟然漸漸地愛上了石山。
傍晚，賀廣仁站在牡丹園外，望著天空，目光中閃現(xiàn)著兩團異彩。
這時，小米拉著石山來了。石山穿著略長的上衣，顯得渾樸、呆拙。小米問：“賀老板，你看石山穿這身衣服還合適嗎？”
賀廣仁看看石山，點點頭，說：“不錯?！?/p>
小米有意讓石山和賀廣仁多處一會兒，所以故意走開了。石山呆呆地站在賀廣仁身邊。賀廣仁看看小米的背影，又看看石山，心說：“這丫頭的意思，無非是讓我以后器重石山吧?！?/p>
賀廣仁正想著，突然陸一手持匕首從樹后竄了過來，大喝一聲：“賀廣仁，還我父母的命來！”說著，手腕一晃，一道亮光奔向賀廣仁的前胸。賀廣仁臉色大變，一下子震呆了。他在商海經(jīng)歷了無數(shù)的風(fēng)浪，卻沒有這次的兇險。眼看著，陸一的匕首已離胸口只差半尺，突然間，石山撲了過來，將陸一一把推開。賀廣仁嚇了一身冷汗，慌忙躲在石山后面。陸一惱怒，手向前一劃，想繞過石山。石山卻攔在前面。陸一手一揮，在石山胸前劃了一下，血頓時浸了出來。陸一再想動手，賀廣仁早已高聲大喊：“來人！”陸一兩擊不中，不敢耽擱，轉(zhuǎn)身跑了。
聽到喊聲，門衛(wèi)老王、小米、胡非、賀紫衣跑了出來。小米見了石山的樣子，嚇得大叫。賀廣仁說：“還好，傷口不深?！闭f著，命令胡非和小米帶石山去包扎，自己在賀紫衣的陪同下回了牡丹園。
賀紫衣問：“爸，要不要報警？”
賀廣仁說：“算了，這種事不便張揚，讓人說爸的閑話。”
賀紫衣說：“那怎么行呢？不報警，那歹徒再來作惡怎么辦？”
賀廣仁搖搖頭：“膽子也不大，放心吧，經(jīng)過此事，他不敢再來的?！?/p>
賀紫衣問：“爸，你認識歹徒嗎？”
賀廣仁搖了搖頭，說：“看著似乎面熟，但是，爸接觸的人太多了，一時怎么想得出來？”賀紫衣不再問了。賀廣仁暗想，這件事最好不要鬧開，否則，會越攪越渾。
賀廣仁是商界的頭號巨頭，他的影響力不只在房地產(chǎn)業(yè)，即使政界的人也敬他三分。在山城，他的房地產(chǎn)勢力已經(jīng)擴展到60％的范圍，除了梅玲房地產(chǎn)公司占據(jù)著35％左右的份額外，其他幾個小公司，根本不構(gòu)成威脅。梅玲公司的前身是廣義公司，第一任老板是賀廣仁的兄長賀廣義。社會上對大山江公司的印象是，20年前，賀廣仁跟著賀廣義做事，后來自己拉出一部分兄弟來，開了大山江公司，賀廣義也神秘失蹤了，生死下落不明，廣義公司雖有秘書梅玲接任老板，但從此蕭條，逐漸被大山江公司超越。
這些年來，大山江公司不斷擴展業(yè)務(wù)范圍，將梅玲公司壓縮在山城的東部一角，而山城西、南、北幾個區(qū)域的業(yè)務(wù)，基本控制在大山江公司賀廣仁的手中。梅玲公司被迫將一部分業(yè)務(wù)開拓到水城去。
賀廣仁對水城不感興趣，雖然胡非等人建議他跟進，但他只在乎山城。
山城最大的酒店是桃花源酒店，其實除了賀廣仁能夠在這里舉辦一場豪華的宴會外，其他社會各界的人物，很少有人敢如此奢侈。
賀廣仁50歲生日這天，桃花源大酒店門口張燈結(jié)彩，六個漂亮的禮儀小姐分列兩廂，一條大紅地毯從臺階上一直延伸到酒店里面。賀廣仁穿著唐裝，胸前的團花紋絡(luò)清晰入目。他站在臺階上，滿面紅光，兩手抱拳，迎接著來自各行各界的頭頭腦腦們。
在桃花源大酒店舉辦這么豪華的生日宴會，賀廣仁是第一次，對桃花源來說也是第一次。所以，桃花源的當家老邱一直笑不攏嘴，他知道，今天的酒席，幾乎是酒店平時兩個月的收入，賀廣仁預(yù)訂的是名貴飯菜，有一半菜，自桃花源開業(yè)以來，根本就沒有做過。
前來參加賀廣仁生日宴會的，大多是接到賀廣仁請柬的，像市長段由來、分管企業(yè)的副市長何江昆、刑警隊長黃飛、刑警老莫頭、小桃紅等等，都是受邀而來。還有一些企業(yè)同行和社會人物是慕名而來，賀廣仁也不能拒絕。等參加宴會的人來得差不多了，賀廣仁轉(zhuǎn)身就要進酒店里照顧來賓，突然一輛紅色的豪華轎車在酒店門口停下，只見梅玲從車上走了下來。賀廣仁看到梅玲后，微微一驚。
“她來干什么？”賀廣仁心想，“難道她要和我清算舊賬？”賀廣仁耳朵動了幾動，他極不希望看到梅玲，所以臉色不是很自然。梅玲走到賀廣仁面前，淡淡地說：“賀老板，難道你不歡迎我嗎？”
賀廣仁強自一笑，抱拳說：“難得梅總記著賀某的生日，請?！?/p>
跟在梅玲身邊的有兩人，一個是梅老大，一個是頭戴低檐禮帽的人。
梅玲來到賀廣仁身邊時，賀廣仁朝她身后兩人看看，說：“這位穿黑衣的朋友，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梅老大了，另一位是……”
梅玲突然咯咯一笑，說：“賀老板，另一位想必你最為熟悉不過吧?！?/p>
說話間，頭戴低檐禮帽的人將頭抬了抬，賀廣仁一動容，的確，那人再熟悉不過了，因為他竟然是離家出走的賀云峰。
賀云峰走過賀廣仁身邊時，淡淡地說：“賀老板好。”說完，走了進去。
賀廣仁望著賀云峰的背影，眼里閃過一絲狡詐的色彩?；蛟S，此時，賀廣仁想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酒店的大廳里，來賓們已經(jīng)紛紛入座了，麻叔、陳風(fēng)、胡非及賀紫衣等人正在照顧著客人。石山坐在靠邊的一張桌子前，目光看到隨梅玲一起走入的賀云峰后，突然身子一顫。當然，他還沒有認出賀云峰，卻看出他就是那晚刺殺自己的人。
石山扯一下在身邊來回走動的胡非，指著賀云峰“呀呀”地叫著，胡非順著他的目光看著，看到了賀云峰。賀云峰的帽檐壓得低，胡非看著有些熟悉，但一時沒想起是誰來。這時，賀廣仁已經(jīng)哈哈大笑著進來了。
賀廣仁一進來，自然表示宴會要馬上開始了。參加宴會的客人們都站了起來，給賀廣仁鼓掌，很多人爭先地說著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之類的祝賀詞。賀廣仁走到一張大桌子前站下，端起一個酒杯，賀紫衣已經(jīng)跑了過來，給賀廣仁倒?jié)M了酒。
“非常感謝各位的賞光，賀某不勝榮幸?！辟R廣仁舉著酒杯環(huán)敬了一下，說：“承蒙社會各界的朋友看得起，賀某就先敬大家一杯?！?/p>
眾人一起舉杯，都是一飲而盡。
一杯酒喝完，賀廣仁示意大家都坐下，然后說：“今天我要借生日宴會，向社會各界宣布一件事，我要再認一位義子?！?/p>
大廳里再次響起一片掌聲。
坐在另一張桌子前的老莫頭問：“賀老板仁慈心腸，不知要認的是哪一位？”
賀廣仁目光掃了一下，指著石山說：“就是他?！?/p>
眾人齊齊向石山望來。麻叔的眉頭一挑，坐在他身邊的老莫頭站起來說：“這小子不是前一陣你收養(yǎng)的石山嗎？”
“是的，這孩子的身世想必社會上的朋友們都知道了，他從小生活在深山，過著非人的生活，到現(xiàn)在還不會說話，其實，他和我們一樣，應(yīng)該享受幸福的生活?！辟R廣仁剛說到這，突然有人站了起來，大聲叫道：“我反對！”
站起來公開反對的人是賀紫衣。賀廣仁似乎沒有料到女兒會當眾反對他。
“不好意思，都怪我忙于公司，疏忽了家庭教育，瞧我這女兒，希望大家不要見笑?！闭f著，賀廣仁板著臉對賀紫衣說：“這么多前輩在場，你瞎胡鬧什么？快坐下！”
賀紫衣說：“我不是胡鬧，我是冷靜的，你為什么收石山為義子？我反對！”
賀廣仁臉上的肌肉跳動了幾下，他右手豎掌，慢慢地舉了起來，眾人以為他這一掌肯定要落在賀紫衣臉上了，但是，賀廣仁的手掌在空中停頓一下，又落了下來，然后指著門口，臉色鐵青地喝道：“你給我滾！”
賀紫衣怨恨地看一眼賀廣仁，咬咬牙，一跺足，朝門口跑去，但她剛跑了幾步，就被人群中沖出的賀云峰攔住了。
賀云峰把禮帽向上一推，對來賓們說：“大家可能認識我吧，我就是大山江公司的賀云峰，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梅玲公司?！北娙藝W然。
賀云峰從懷里掏出一張紙，在每個人的臉前晃動著，說：“請各位瞧瞧，這是當年賀老板給我立的字據(jù)，他許諾自己百年之后，要把大山江公司的繼承權(quán)全部歸我。可是，他又收義子的意圖是什么？這樣，對我是不公平的。所以，我不甘心。當然，我并不是一個自私的人，但是，我也是他的義子，從繼承權(quán)上看，如果再收了石山，他和我同樣?？墒牵闶裁?？我不但從小就跟著賀老板，而且，這些年為大山江公司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馬功勞，可以說，我這個義子是當之無愧的，即使繼承大山江公司的家業(yè)，也是順理成章。但是，有了石山，我擔(dān)心以后會出現(xiàn)一些爭執(zhí)，除非他是我妹夫，否則，我不能接受他。”
賀云峰的話說完，賀紫衣突然說：“好啊，那我可以嫁給他！”
賀紫衣的轉(zhuǎn)變不但賀廣仁沒想到，連賀云峰也大吃一驚。賀云峰站出來，是要幫助賀紫衣的，他希望能和賀紫衣結(jié)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可是，賀紫衣明顯是單打獨斗，而且她的做法太邪了。賀云峰拉拉她，低聲說：“你不要胡鬧。”賀紫衣向賀云峰一眨眼，悄聲說：“我自有主意?！辟R云峰不說話了，盡管他想不通賀紫衣為什么突然要說嫁給石山，但是，他對這個妹妹還是信任的，憑賀紫衣的心思，一百個石山也不是對手。
賀紫衣走到石山面前，說：“來吧，為了慶祝爸爸的生日，咱倆跳一曲。”賀紫衣突然表現(xiàn)得很溫柔，這使石山很難適應(yīng)，想想住院那一陣兒，賀紫衣哪天不想著要捉弄他？石山即使腦子再單純，對愛和恨還是分得開的。他嚇得直往胡非的身邊躲。胡非是什么人，他才不考慮石山和賀紫衣般配不般配呢。
“哈哈，傻小子，躲什么，去跳吧，給準岳父祝賀去。”說著，胡非把石山推了出去，賀紫衣趁機抓住了石山的手。石山的手被賀紫衣一握，身子徹底酥了，心底一絲掙扎的念頭也沒有了，乖乖地任賀紫衣拉著，來到中間的空場上。
石山不會跳舞，只在電視上看過。他當然不知道賀紫衣的真正目的，但是，他覺得被賀紫衣拉著很舒服。早有服務(wù)員放了舞曲，賀紫衣拖著石山，不停地舞動。石山開始感到陣陣的疼痛，因為他胸口的舊傷結(jié)痂未久，新傷也剛包扎上。胳膊一大幅度地擴張，傷口開始裂開。起初，新傷舊傷一起突發(fā)。他還在隱忍著，猛地，賀紫衣一肘頂在他的胸口，石山疼得大叫一聲，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傷口的血大量溢出，頓時染紅了嶄新的襯衣。突然的變故震驚了在場的人，一陣紛亂后，才有人想起撥打120。
石山再次被送進了醫(yī)院，這一次傷口的暴裂非常嚴重，而且一直在出血。石山的意識游離著，感覺自己在一個漆黑的洞里不停地下墜著，那個洞仿佛無限深。
后來，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接著，開始昏迷。
石山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石山仍然躺在上次的病床上，只是醒來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賀廣仁，而是小米。
“米，米……”石山嘴唇啟動，笨拙地說了兩個“米”字，他原本想問賀老板，但是，他的聲帶仍然無法轉(zhuǎn)過彎來。不過，這已經(jīng)把小米高興壞了。小米興奮地跳了起來，叫道：“天哪，你能說話了！”
石山眼眉跳動，兩手張著，也很興奮。他張張嘴，想多說出幾個字，無奈，他只能說出一個“米”字。盡管這個字含混不清，但比起他以前只會“呀呀”來說，已經(jīng)是天壤之別了。
站在旁邊的醫(yī)生肖哲感慨地說：“奇跡，簡直是奇跡，石山好像每經(jīng)歷一次人世間的苦難，就離人類近了一步，從另外一層意義上講，這兩次意外，對石山倒不是件壞事?！毙∶渍f：“是啊，我本來還很傷心的，可是現(xiàn)在，我看到石山終于離咱們?nèi)祟惤艘徊剑_心死了。”肖哲突然嘆道：“離人類近了，痛苦也就多了。也許，還是做與世無爭的野人好?！彼穆曇粼絹碓降?，說到后來，小米已經(jīng)聽不出來了。其實，肖哲后面的話即便聲音再大，小米也沒心思聽了。她撲到石山的面前，只是看著他笑。
石山轉(zhuǎn)動脖子，看了看病房里，他在找賀廣仁。
小米看出來了，便說：“賀老板去公司了，他打電話問候過你。”
石山點點頭。
小米又說：“賀姑娘也許不是故意的，你別怪她。”其實，石山昏迷時，小米心里不止一次地怨怪著賀紫衣，但是，見石山突然說出了一個“米”字來，又覺得這應(yīng)該歸功于賀紫衣。
石山再點點頭。
小米一笑，說：“好了，你休息會兒，我去給你熬八寶粥?！闭f著，小米就站了起來，給石山掖了一下被角，輕快地向外面走去。
大山江公司里，賀廣仁坐在辦公室的老板椅上，輕輕地晃動著一條蹺著的腿，問對面的陳風(fēng)：“新招的大學(xué)生來了嗎？”
陳風(fēng)說：“已經(jīng)來了，是省大工程系的畢業(yè)生，小伙子思路清晰，看上去人很精干?！?/p>
賀廣仁說：“你退下去吧，讓他過來一下。”
陳風(fēng)下去后，一個20多歲的小伙子走了進來。小伙子面皮白凈，身材消瘦，挺直的鼻梁上架著一副近視鏡，人很帥氣，從微微上翹的嘴角看，應(yīng)該很有個性。
小伙子上前幾步，恭敬地說：“賀老板好。”
賀廣仁看看面前的資料，打量了小伙子幾眼，問他：“你叫易不群？”
小伙子說：“是，容易的易。”
賀廣仁翻了翻桌子上擺放的資料，說：“你學(xué)的是建筑工程？”
易不群點點頭：“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圖紙測繪?！?/p>
賀廣仁將他的資料合好，望著他，微微一笑：“為什么叫這個名字？”
易不群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其實，我一生下來，父母起的名字叫易入群。上了中學(xué)后，我覺得自己的名字太俗氣，而且與我的個性相悖，所以就改成了易不群?！?/p>
“哦，易不群，是不是卓爾不群的意思？”
“差不多吧。”
賀廣仁又問：“看你的資料，原籍是水城的?！?/p>
易不群說：“是的，我是水城東郊的?！?/p>
賀廣仁心中一動，問：“那你怎么不去梅玲公司？”
易不群一笑：“良禽擇木而棲，我在大學(xué)沒畢業(yè)時就對山城和水城開始了解了，在房地產(chǎn)業(yè)中，梅玲公司雖然實力不凡，但是遠不能和大山江公司相比。”
賀廣仁笑了：“我很欣賞你，不錯，有前途?！闭f著，賀廣仁拿出一些圖紙來，攤在桌子上，說：“你過來看看，這些都是我以前曾經(jīng)接過的工程?！?/p>
易不群走了過來，一張張地翻開，忽而快，忽而慢，忽而一掃而過，忽而點滴不漏。過了一會兒，幾套圖紙看完，他抬起頭來，微笑著望著賀廣仁。
賀廣仁也笑著望著他，問：“怎么樣？”
易不群說：“想聽實話嗎？”
賀廣仁說：“當然，假話不如不說?！?/p>
易不群說：“這幾個圖紙從設(shè)計上看，幾乎一成不變，沒有多少變化，從時間上看，跨度有十來年了吧，框架格局應(yīng)該算比較落后的了，現(xiàn)在，一些生活條件好的市民，估計對復(fù)式和躍式樓房有所追求了，如果大山江公司還以這樣的圖紙開發(fā)樓房，怎么能順應(yīng)市民的生活需求呢？這或許是您那一百五十余套樓房滯銷的原因吧?！?/p>
賀廣仁的臉色有點難看，不過很快就恢復(fù)了平靜，他哈哈一笑，說：“不錯，你說的問題確實存在，因為大山江公司一直沒有請設(shè)計師，所用的圖紙，都是以前用過的，至于市民們，他們也不能說沒有怨言，但是在山城，我蓋什么樣的樓房，他們就住什么樣的樓房，所以，怨言有什么用？”
易不群搖搖頭：“我覺得賀老板這話不太對，您這幾年是基本壟斷了山城的房地產(chǎn)業(yè)，但是又能保證不會冒出個競爭對手來嗎？社會上有不少人議論房地產(chǎn)業(yè)利潤豐厚，其實您完全可以拿出一部分資金來，將圖紙設(shè)計列入重點?！?/p>
賀廣仁微微一嘆，說：“你年紀輕，初入社會，對房地產(chǎn)業(yè)還不了解，很多投資成本，是難以預(yù)料的，說不定哪條路上突然冒出個障礙，就要想法通融過去?！?/p>
易不群說：“您說的現(xiàn)象應(yīng)該有吧，不過我覺得改進圖紙，不但會提高市場競爭力，也是為了順應(yīng)市民生活水平的變化和物質(zhì)追求，會使投資收益更多?！?/p>
賀廣仁呵呵一笑：“我明白，以后有你在，我還怕設(shè)計不出風(fēng)格新穎、中西結(jié)合的樓房來嗎？不錯，我很欣賞你，說說你的測繪專業(yè)吧，比如商品房的建筑面積如何計算?！?/p>
易不群說：“商品房的建筑面積分為套內(nèi)建筑面積和分攤的共有建筑面積，套內(nèi)建筑面積部分可算獨立產(chǎn)權(quán)，分攤的共有建筑面積部分是共有產(chǎn)權(quán)。”
賀廣仁點點頭，又問：“如果出現(xiàn)房地產(chǎn)的竣工面積與預(yù)售面積不一致的情況，如何分析這種現(xiàn)象？”
易不群說：“這種現(xiàn)象不能說沒有，因為有時建筑物的某部分設(shè)計中途改變，或者在施工過程中，建筑物的某部分臨時調(diào)整，沒有按圖紙施工。當然，這兩種情況都屬于正?，F(xiàn)象，還有，比如施工出現(xiàn)錯誤或建筑實體與圖紙誤差過大，再比如測量本身的誤差等等，也會造成竣工面積與預(yù)售面積的不一致?！?/p>
“成套房屋的套內(nèi)建筑面積怎么測算？”
“成套房屋的套內(nèi)建筑面積是套內(nèi)房屋使用面積、套內(nèi)墻體面積和套內(nèi)陽臺建筑面積三部分組成的，分別測量后相加就可以了?！?/p>
賀廣仁微微一笑，說：“不錯，你測算方面的理論還算嫻熟，很多時候，我們需要向用戶解釋房屋的共有建筑面積，你再說說這方面的內(nèi)容。”
易不群也是一笑，說：“共有的建筑面積包括樓梯間、垃圾道、變電室、設(shè)備間、電梯井、管道井、公共門廳、過道，甚至個別設(shè)有詳細劃分的地下室。”
“還有嗎？”賀廣仁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他。
易不群想了想，說：“一幢樓房的公共服務(wù)用房和管理用房也應(yīng)算在內(nèi)?！?/p>
兩人正說著，賀紫衣進來了。
賀紫衣剛從超市買了一件裙子，那裙子紫色鋪底，白色勾邊，裙子上點綴著黑色的星點。賀紫衣繞著賀廣仁，像一只蝴蝶，把易不群看癡了。
賀廣仁說：“紫衣，你來得正好，今天我要給你易不群大哥接風(fēng)，你就別回牡丹園了。”
工地上，麻叔正在四處轉(zhuǎn)悠著。陽光很足，站在工程架上的工人有些搖晃，下面運送灰料的工人也步履蹣跚。麻叔吆喝一聲：“各位，再堅持一會兒，就可以下班了。工程要加緊，爭取早日竣工，賀老板虧待不了你們?！?/p>
一個敞著懷的漢子走過來說：“麻叔，我看大伙該休息了，他們已經(jīng)加班加點連續(xù)奮戰(zhàn)三天了。”
麻叔說：“李隊長，既然賀老板把工程交給你來做，你就要做好，你不催著工人們，怎么還想拖延時間？”
李隊長苦笑著說：“麻叔，您看看大伙的狀態(tài)，真的是堅持不下去了，這可不是演戲給您看啊?！?/p>
麻叔哼了一聲，正要發(fā)話，突然遠處轟隆一聲巨響，只見塵土飛揚，前幾天剛建起來的庫房倒塌了。周圍施工的工人們嚇得全驚呆了，紛紛溜下工程架，跑到空場上。
麻叔奔了過去，沒有人員傷亡，看材料的老孫頭剛才正耷拉著腦袋，坐在外面的檁條上。庫房突然倒塌，他嚇得半天沒緩過神來，一遍遍地自語：“我的媽，剛才我要是在里面，不成了肉餅子？”
李隊長抓起一塊斷磚看了一眼，又抓起幾塊看看，遞給麻叔一塊，說：“瞧，是磚的問題，都他媽的是豆腐渣，幸虧樓房還沒蓋，不然，危及了市民的生命，我們都良心不安?！?/p>
附近的市民聽到聲音，有不少圍了過來，紛紛議論。有的人沖著麻叔大罵：“黑心肝的，回去告訴你們賀老板，這樣的工程對得起老百姓嗎？真是拿我們的生命開玩笑?！?/p>
有一個民工走到廢墟上轉(zhuǎn)了轉(zhuǎn)，舉起胳膊說：“有志氣的都給我回去，這種傷天害理的事，老子不干了?！蹦莻€民工一走，接著就有不少跟在后面。最后，連李隊長也向麻叔抱抱拳，說：“實在對不住，我看工程的事南區(qū)的市民不會再讓賀老板做下去了，我也要走了?！闭f著，李隊長也走人了。
市民們憤怒地說：“賀廣仁利欲熏心，我們南區(qū)的工程不能交給他！”周圍應(yīng)聲如雷：“對，把他的班子趕出南區(qū)！”
麻叔一看這陣勢，趕緊向公司奔去。
桃源大酒店內(nèi)，賀廣仁、胡非、陳風(fēng)及賀紫衣兄妹正在給易不群接風(fēng)。賀廣仁有意讓女兒坐在易不群身邊，賀紫衣卻看不慣易不群傲慢的樣子。易不群喝了兩杯酒，已有幾分醉意，話也多了起來，說：“賀老板，您放心，只要大山江公司在圖紙上加以改進，肯定會建造出一流的樓房……”
賀紫衣撇撇嘴，攔住他的話說：“吹牛，你以為搞房地產(chǎn)的只有設(shè)計圖紙的重要嗎？最主要的是勘探地段，利益大小都在地理位置上，然后是督促工程質(zhì)量，降低材料成本，還有售樓業(yè)務(wù)，樓房蓋起來要銷得出去才有生意，否則，賣不了公司怎么發(fā)展？要我說，圖紙設(shè)計才是可有可無的。”
易不群被賀紫衣一頓搶白，啞然了。
賀廣仁呵斥一聲，說：“不許瞎說?！逼鋵?，賀紫衣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他要倚重易不群，自然不想讓女兒得罪了人家。賀廣仁親自給易不群倒了杯酒，笑道：“我這個女兒太嬌慣了，就連我也常常頂撞，不群千萬別在意，公司的崗位都是重要的，大家同心協(xié)力吧?！?/p>
正說著，麻叔匆匆奔了進來。賀廣仁忙問：“怎么，南區(qū)出了什么事不成？”
麻叔把南區(qū)工地的事說了一遍，賀廣仁“啪”地摔了杯子。
胡非忽地站地來，怒道：“我去找段由來，媽的，推薦的什么磚窯！”
陳風(fēng)一把拉住他，說：“南區(qū)進的磚不是從何長流的窯廠進的。”
胡非說：“什么？不是他的？”
陳風(fēng)點點頭。
賀廣仁說：“此事與段市長應(yīng)該無關(guān)，我原本是要買他這個面子，從何長流的磚窯進料的，誰想，何長流一夜之間將磚的價格提高了三成，這小子吃定了我似的，我是什么人？能讓他得逞？所以就拿話拖延了他，回來的路上，居然發(fā)現(xiàn)了一家新磚窯，他的窯廠剛剛開工，雖然陣勢沒有拉開，但是貨料不少，而且磚的價格比市場還低兩成。我本還在猶豫，新窯的經(jīng)理說，他這些磚都是從外地進來墊底的，自己的磚還沒有燒出來，為了打開市場，甘愿做賠本生意。我正在和何長流較勁的份上，所以沒有多想，就拉了五十萬的磚，沒想到，竟出了這種事?！?/p>
胡非一聽，馬上奔了出去。
不久，胡非回來了，臉色鐵青地說：“賀老板，那家新窯廠關(guān)門了，就像平地消失了一樣，當?shù)氐木用裾f，他們不久前來的，雖然拉了不少磚，但是，根本沒有自己開工的意思，看來，我們被人涮了，會是誰呢？他這樣做有什么好處？”
陳風(fēng)哼了一聲，說：“還用問嗎，當然是想扳倒我們，讓我們在南區(qū)無立足之地?！?/p>
小米打車回到牡丹園后，正要向廚房走去，突然“啪”的一聲，大廳里傳來摔碎東西的聲音，她偏頭一看，原來是賀廣仁，正一臉怒容地來回走動著，在他旁邊，陳風(fēng)、胡非都站立著，一個個像剛打了敗仗一樣，一言不發(fā)。而地板上，賀廣仁珍愛的那件白玉狼雕已經(jīng)被摔成了幾塊。
小米趕緊走進去，將地板上的碎片一點點打掃起來，然后小心翼翼地問賀廣仁：“賀老板，您要不要喝杯水？”
“不喝！”賀廣仁一臉鐵青，呼呼地踱著步。小米從沒有看到他情緒激動成這個樣子，嚇得大氣也不敢出，趕緊向外退去，走到門口，剛轉(zhuǎn)過身，卻與一瘸一拐匆匆而入的麻叔撞了個滿懷。
小米猜測出大山江公司發(fā)生了什么事，而且能讓賀廣仁失去理智的事，肯定不一般。她是個懂事的姑娘，公司的事務(wù)自己不便多問，甚至不便在一旁傾聽，所以，她和麻叔招呼一聲，就出去了。
“為什么會這樣？”賀廣仁突然收住腳步，呼地把臉轉(zhuǎn)向麻叔。
“我們低估了梅玲公司……”麻叔嘆了一聲，說：“經(jīng)過調(diào)查，原來這幾年梅玲公司一直退讓，是為了保存實力，事實上它有和我們一爭高下的經(jīng)濟基礎(chǔ)，只是，如果和我們以硬碰硬，可能是兩敗俱傷，所以，梅玲選擇了避開鋒芒，尋找機會?！?/p>
“她收買了陸一，屢屢盯住我的行動，與我不利。這個女人心機太重，她將人安在我的眼皮底下，哼，難道我就不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賀廣仁一臉詭異地說，“我們這次輸?shù)煤軕K，不但整個南區(qū)的業(yè)務(wù)被梅玲公司占去，北區(qū)也有被奪的趨勢，我倒不認為梅玲公司有多大的經(jīng)濟基礎(chǔ)，擔(dān)心的是他們還有依仗。”
麻叔問：“賀老板的意思是……”
“段由來表面上還與咱們一條路，實際上已被那女人掌控了起來?！?/p>
“我調(diào)查過，梅玲對段市長的許諾是一處像牡丹園一樣的別墅，比咱們的承諾要大多了，也難怪姓段的變心?！?/p>
“段由來好大的胃口?！?/p>
“本來這種人就不可信?！?/p>
“我知道，我們都是互相利用?！?/p>
“其實他該知道，自己也只是梅玲的一顆棋子，梅玲利用他只是想進軍山城?！?/p>
“這個老狐貍應(yīng)該知道，我低估了他，他居然想兩條線齊走，不過，我們一定要把段由來奪回來，這塊墊腳石不能丟?！?/p>
賀廣仁望著墻上懸掛著的一副對聯(lián)，問：“你聽說過‘狼性商戰(zhàn)術(shù)’嗎？”
麻叔的眸光突然一張，接著恢復(fù)自然，他搖搖頭說：“沒有?！?/p>
“我擔(dān)心梅玲公司已經(jīng)把‘狼性商戰(zhàn)術(shù)’掌握在手中了?！?/p>
“‘狼性商戰(zhàn)術(shù)’是什么東西？”
“據(jù)說，這本書是從商秘籍，只要看通，就能在商場百戰(zhàn)百勝，可惜我大哥失蹤后，這本秘籍就不知落到了哪里。”
陳風(fēng)說：“賀老板這么說，梅玲公司豈非要成為我們的勁敵？”
胡非嚷道：“不用怕，量她一個娘們也成不了氣候！”
賀廣仁看一眼胡非，說：“你這魯莽的毛病哪天才能改掉？”
胡非趕緊閉上嘴巴，不敢出聲了。
麻叔說：“上一次，南區(qū)房地產(chǎn)業(yè)務(wù)招商，我們準備得不充分，失敗了，這一次，工地又發(fā)生豆腐磚事件，整個南區(qū)的形勢，對我們越來越不利，看來，以后我們還是要把一切可能發(fā)生的問題都考慮進去?！?/p>
賀廣仁擺擺手，說：“都去休息吧，我這一陣要準備商界聯(lián)盟正式成立大會的事，你們多盯一下北區(qū)的房地產(chǎn)進展情況，現(xiàn)在，梅玲公司已經(jīng)得到了山城的半壁江山，我們不能再疏忽了?！闭f著，賀廣仁向自己的臥室走去。
賀紫衣喝了兩杯紅酒，回到自己的寢室，想起那個易不群，便覺得惡心。
她打開電腦，在自己新開的博客上瀏覽著。發(fā)現(xiàn)前幾天自己的一個帖子，留言已經(jīng)有幾百條，而且點擊量突破了一萬。賀紫衣很興奮。對于博客，她還是在同學(xué)的慫恿下開的，以前不過喜歡到幾個情感論壇溜達，同學(xué)告訴她山城博客網(wǎng)后，她就注冊了一個“大山江公主”的名字。博客一開，就有人在后面留言，問：“你是大山江公司的賀姑娘吧？”
賀紫衣本沒想隱瞞，便如實回答，說：“是的，感謝光臨，我初建博客，還請多多指教?！?/p>
那天，賀紫衣就寫了一首小詩：
你在我的心底
我在你的眼中
你的笑容像一縷風(fēng)
吹綠了南岸的柳
融化了北河的冰
花兒不敢開放
鳥兒不敢歡鳴
月亮不敢爬上天空
你在我的心底
我在你的眼中
你的目光像一口井
釀成了千年的酒
陶醉了癡癡的情
話兒不敢說出口
歌兒不敢唱出聲
夜晚不敢吵醒我們的夢
這首小詩雖短，卻頗能顯露出情竇初開的少女情懷，因此也打動了不少網(wǎng)民的心。小詩發(fā)出后，便被掛在論壇的首頁推薦，管理員鄭重打上一行字：本市美女詩人佳作欣賞。
賀紫衣從高中時期便喜歡詩歌，但是，從沒有正規(guī)地拜過師，也沒有寫過詩。這首詩不過是她隨意之下寫出來的，沒想到被人稱為“美女詩人”。這個稱號讓賀紫衣陶醉。因此，她一個回帖一個回帖地看下去，帖子中有真誠的祝福語，有夸張的羨慕語，也有詼諧的調(diào)侃。對于調(diào)侃，賀紫衣也不在乎，因為她原本不把自己當詩人。瀏覽了一下，突然看到了一個回帖，頓時心中起了一股無名之火。
那帖子是一位叫“萬里有一”的網(wǎng)民發(fā)的，內(nèi)容是：“這也算詩？歌詞吧，也稱得上‘美女詩人’？”
賀紫衣雖不曾覺得自己是什么“美女詩人”，但見有人如此瞧不起她，自然氣憤不平。她點開“萬里有一”的博客，想看看對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物，一瞧之下不禁失望，因為對方的博客也是剛開，上面博主簡介什么的都沒有，只發(fā)了一個帖子，題目是：“我來了”，內(nèi)容非常簡單，只有“喂，大家好”幾個字，下面只有寥寥幾個回帖。
賀紫衣心說，瞧你酸溜溜的樣子，是忌妒我的博客一鳴驚人吧。于是在他的博客上留言說：“喂，大詩人，別看不起別人，把你的大作貼出來瞧瞧?！?/p>
發(fā)完帖子，賀紫衣就關(guān)了電腦。
早上醒來，想起和“萬里有一”慪氣的事，也覺得挺好笑。于是又打開電腦，登陸山城論壇的博客一看，看到“萬里有一”在她的博客里發(fā)了新留言，而且給了一個網(wǎng)址，說：“大美女，大詩人，下面的論壇正在舉行詩歌比賽，去試試吧?！?/p>
賀紫衣點開那個地址一看，竟是國內(nèi)一家知名文學(xué)網(wǎng)站的，參賽者已有幾千人，參賽作品達到了上萬個條目。從名字上看，有許多她崇拜的詩人。賀紫衣哪里敢和這些大腕們同場競技，瀏覽了一下，就關(guān)閉了地址?；仡^又看到“萬里有一”的帖子，仿佛看到對方那張嘲笑的臉，心中有氣，忍不住再次打開那家網(wǎng)站，注冊了“大山江公主”的名字，將自己創(chuàng)作的那首小詩貼了上去。
貼完，又瀏覽了一下其他的帖子，突然看到了“萬里有一”參賽的詩歌《春的心事》，居然點擊量達到了十幾萬，票數(shù)也有上千，在整個賽區(qū)暫時的排名是第十位。賀紫衣嘴巴一瞥，自言自語地說：“我倒是看看你能寫出什么東西來?！?/p>
打開帖子，只見幾行淡綠色的字跡浮現(xiàn)眼前，一行行看下去，似乎有一股股清新的氣息，撲鼻而來：
青青是河邊的綠草
幽幽是少女的心
歡快的魚兒雙雙暢游
含羞的花兒獨立路旁
誰的腳步在空中搖擺
聽春天的腳步
正踏著笛聲走近
而我的心扉，將為誰打開……
太優(yōu)美了！賀紫衣不由自主地感嘆出聲。突然又一想，我為什么稱贊他？哼！于是，在他的小詩下面留言：“惡心，這也叫詩嗎？”
發(fā)完，覺得胸中舒暢了許多，便下了線。
賀紫衣剛走到大廳，就見易不群正坐在椅子上。易不群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顯得更加清秀帥氣。他見了賀紫衣，便站了起來。賀紫衣哼了一聲，說：“你來干什么？”易不群說：“賀老板讓我陪你出去吃早餐?！?/p>
賀紫衣說：“是我爸病了，還是你病了？”
易不群一樂，說：“我們都沒病，是賀老板怕你悶病了。”
賀紫衣咯咯一笑：“我每天心情都挺好，能有什么??？再說，我根本就沒打算出去吃早餐，小米已經(jīng)做好了，不用你來獻殷勤?！?/p>
易不群臉一紅，說：“這是賀老板吩咐的。”
“陪人吃飯也算工作嗎？”
“我只知道賀老板的話一定要聽。”
“那好，我們出去吃?！闭f著，賀紫衣快步向外走，易不群趕緊跟在后面。
來到街上，賀紫衣走進一家快餐店。經(jīng)理認識她，忙迎上來說：“賀姑娘，要吃早餐啊。”賀紫衣找了個位置坐下，說：“有什么好吃的，盡管端上來，今天有人請客?！闭f著，瞥了易不群一眼。經(jīng)理看看易不群，向下面招呼上飯。不多時，一排服務(wù)員端著盤子大碗過來了，擺了滿滿一桌。有蔥花餅、豆沙包、菜包、棗糕、肉加饃、煎雞蛋、蛋糕片等主食，喝的有八寶粥、小米粥、三鮮湯、雞蛋湯、牛奶等等，一樣兩份。易不群吃驚地說：“賀姑娘，你點這么多吃得了嗎？”賀紫衣說：“反正有人掏兜，我管那么多干什么。”易不群一臉的苦笑。經(jīng)理卻樂了，說：“賀姑娘，您真是我們小店的上賓，您慢慢吃?！闭f著，又對易不群說：“這位兄弟，賀老板可是我們山城的大人物，不瞞你說，我就是為了和賀老板套近乎，才把快餐店開在牡丹園附近的，看你的樣子，也是賀老板的人，就憑這層關(guān)系，今天我給你打八折，享受貴賓待遇。”說著，掏出一張VIP卡來，放在桌子上，說：“以后有這張貴賓卡，您只要來，就按八折消費，多多捧場?！?/p>
賀紫衣每樣嘗了一口，便吃不下去了，用紙巾擦了一下嘴，站起來就走。易不群趕緊去吧臺埋單，然后跟了出來。
賀紫衣慢慢地溜達著，見自己走到哪兒，易不群就跟到哪兒，不覺有氣，回頭說：“你真像個賴皮狗?！币撞蝗盒Φ溃骸肮媚镎媛斆?，我確實屬狗的?！辟R紫衣被氣樂了，說：“早餐已經(jīng)吃過了，你還跟著我干什么，不去公司嗎？”易不群說：“賀老板吩咐了，最近沒什么測繪的任務(wù)，所以，只交代我照顧好你，這也是工作?！?/p>
“呸，真是不要臉?！?/p>
“隨你怎么罵，只要開心就行?！?/p>
“你跟著我，我能開心嗎？早晚被你氣死?！?/p>
“我有這么煩人嗎？不會吧。”
賀紫衣加快了腳步，易不群也加快了腳步。賀紫衣突然又停了下來，易不群也停了下來。賀紫衣氣得跺跺腳，拐進旁邊一家飯店。易不群跟了進來，在賀紫衣對面坐下，問：“賀姑娘，你不會又餓了吧？”賀紫衣說：“廢話，走了這么多路，剛才吃的全消化了?！苯?jīng)理見來了客人，走了過來，看看易不群，又看看賀紫衣，說：“這位是賀姑娘吧，想吃點什么？”易不群說：“快把你店里的早餐一樣來上一份?！辟R紫衣說：“誰說我要吃飯，上茶。”易不群一愣：“喝茶？那咱們?nèi)フ也铇呛貌缓?？?/p>
“這里不能喝茶嗎？”
“既然賀姑娘愿意，就在這里吧，經(jīng)理，沏一壺好茶。”
經(jīng)理親自去柜臺后，很快便沏了一壺茶過來。賀紫衣正慢慢地喝著，突然旁邊有位青年走了過來，一臉崇敬地說：“您是大山江公司的賀姑娘吧？”賀紫衣見他陌生，便問：“是我，你是……”青年說：“我姓張，你不認識我，但是，我認識你的，前幾天我看到你的博客了，你那首小詩寫得太好了?！辟R紫衣一笑，說：“我初學(xué)，寫得不好。”青年恭敬了一番，還讓賀紫衣簽了字，這才高興地去了。
賀紫衣看看易不群，得意地說：“你聽說過博客嗎？我的博客剛開了幾天，就上了排行榜，有不少人跟帖贊美呢，你跟著我，是不是想沾點名氣？”易不群一笑，說：“那些人，哪懂得什么是好詩?！辟R紫衣大怒：“難道你懂?！币撞蝗赫f：“我在大學(xué)時就是文學(xué)社的社長，在國內(nèi)的正式報刊上發(fā)過幾十首詩歌，你說我懂不懂？”
“吹牛?！辟R紫衣撇撇嘴，懶得看他。
易不群微微一笑，說：“你不信是吧?！?/p>
“鬼才信?！?/p>
“那你信不信‘萬里有一’的話？”
“什么？你認識‘萬里有一’那壞蛋？”
易不群苦笑著說：“看來我在姑娘心目中的印象實在不好?！?/p>
“聽你這話的口氣，你就是‘萬里有一’？”
“不錯?！?/p>
“好啊，你瞧不起我，你……”說著，賀紫衣抬手就要打，卻見店里的其他顧客都轉(zhuǎn)過頭來，就氣憤地放下手，站起來往外走。
來到街頭，賀紫衣對易不群說：“我的大詩人，您這么大的人物做我的跟班，就不委屈嗎？”易不群說：“這是我的工作?！辟R紫衣諷刺道：“你這么有才，怎么肯待在大山江公司里？”易不群一笑：“大山江公司怎么了？我覺得大山江公司挺好，再說，不在大山江公司，又怎么能認識你這位美女詩人呢？”賀紫衣哼了一下，想挖苦他幾句，卻又閉上了嘴巴。易不群剛才這句話，既推崇了她的爸爸，又贊美了她，她的內(nèi)心里不由得一陣甜絲絲的。
到了牡丹園大門口，易不群才轉(zhuǎn)身去了。
賀紫衣回到臥室，躺在床上，想起易不群這個人，只覺好笑。她爬了起來，打開電腦，在網(wǎng)上瀏覽了一會兒，進了易不群給的那個網(wǎng)址，發(fā)現(xiàn)“萬里有一”的參賽小詩獲得了優(yōu)秀獎，她抓起手機想給易不群報喜，又一想，把手機放下了，自言自語地說：“我為什么關(guān)心他，替他高興？我才懶得理他呢?！?/p>
賀紫衣雖然這么想，還是忍不住吟著他的詩句，越想越覺得優(yōu)美。
幾天后的一個早上，賀紫衣剛走出來，迎面正遇到易不群。易不群滿面紅光地說：“賀姑娘，早啊?！辟R紫衣見他笑嘻嘻的，而且手里拿著一套嶄新的書，便問：“找我有什么事？”易不群將手中的書遞給她，說：“這是我獲得的獎品，送給你。”賀紫衣原本不想要他的東西，低頭一看，那套書裝幀精美，忍不住有些愛不釋手，回身擺在書架上。
易不群問：“賀姑娘，還沒吃早餐吧？”
賀紫衣甜甜一笑，說：“沒有啦，走，一起去?！闭f著，突然大方地拉著易不群的手，向外跑去。
兩人又來到上次去過的快餐店，經(jīng)理迎了上來，說：“賀姑娘請?！睕]等賀紫衣說話，經(jīng)理就喊：“把早餐全上來，一樣兩份。”賀紫衣說：“誰讓你上這么多？”經(jīng)理看看易不群，對賀紫衣說：“姑娘不和上次一樣吃法嗎？”賀紫衣哼哼著說：“你把我當成什么了？我有這么能吃嗎？”經(jīng)理慌忙賠禮。易不群說：“來兩份八寶粥吧?！苯?jīng)理忙吩咐了下去。
賀紫衣一臉的欣喜，低聲問：“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喝八寶粥？”易不群笑道：“上次吃飯時，我見你多喝了一調(diào)羹八寶粥，就猜你最喜歡這一口。”賀紫衣說：“想不到你還是個有心人。”易不群說：“我是怕照顧不好你啊，受賀老板的責(zé)怪?！辟R紫衣說：“我喝慣了小米熬的八寶粥，其實，別的也未必不喜歡，你呢，隨便喝，不要和我一樣?！币撞蝗赫f：“你喜歡的，我當然也要喜歡?！?/p>
賀紫衣咯咯一笑，說：“你這個人，既讓人恨，又讓人愛?！闭f到這里，突覺哪里不妥，忍不住臉上一紅，低下頭去。
這幾天，賀廣仁沒有去公司，他每天躺在臥室的床上，翻來覆去，一點睡意也沒有，或者說，他根本就無法入睡。一閉上眼，他的眼前仿佛就有一團黑云，席卷著他向萬丈深淵跌去。
山城企業(yè)界聯(lián)盟會正式成立大會開始了，會上，市長段由來做了簡單的開場白，充分肯定了企業(yè)界聯(lián)盟會的促進意義，并闡明了政府的支持立場，對企業(yè)界聯(lián)盟會給予了極大的希望。接下來，便是公開表決。
表決結(jié)果宣布了，讓賀廣仁萬萬想不到的是，他這個代理會長竟然只得了30％的票，連市長段由來也沒投他的票，而票數(shù)最多的是梅玲，梅玲得了60％以上的票。賀廣仁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愣地問段由來：“段市長，為什么會這樣？她……她有什么資格？”
梅玲冷笑道：“賀老板，別忘了梅玲公司的前身是廣義公司，廣義公司可是頗有基礎(chǔ)的，何況，大山江公司也是從廣義公司分出去的，你賀廣仁不過是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而已，怎么配當企業(yè)界的會長？”
“你……你血口噴人！”賀廣仁突然情緒波動，幾乎到了無法控制自己的地步。
段由來摸著自己的手背，淡淡地說：“賀老板，梅玲已經(jīng)把你和廣義之間的事跟我說了，我相信她的推斷有理，事實上，賀廣義的失蹤之謎與你有關(guān)，你總不能否認那天沒有和賀廣義去石頭山吧？而賀廣義是那天失蹤的，還有，南區(qū)的豆腐磚事件，已經(jīng)激起了民憤，像你這樣的人，又怎么能當聯(lián)盟會長呢？”
賀廣仁再次發(fā)覺，自己低估了段由來，段由來簡直比狐貍還狡猾十倍。賀廣仁心說，這個卑鄙小人，居然關(guān)鍵時候，鑿船斷帆，想讓我沉于大海！賀廣仁怎么也沒想到，梅玲大打20年前的牌，這正是賀廣仁的軟肋。一時間會場上議論紛紛，年長的自然記起了當年的事，一些年輕的，便向年長者請教。年長者便貼著年少者的耳朵低語著。過了一會兒，年少者大多都咬牙切齒。那些投給賀廣仁票的人有不少站了起來，聲明要撤回表決。賀廣仁真的像一下子沉入了深不見底的大海，他的胸口越來越悶，就要爆開了。
賀廣仁的耳朵動了幾動，他臉色慘白地說：“可是，我沒有害他，我怎么會害我的大哥？誰能做證？誰……誰親眼所見了？再說，那豆腐磚的事分明有人暗害我！”
賀廣仁像瘋子般吼著，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
段由來說：“你不用解釋，事實上，我們大家都很清楚，任何人都懷疑那件事和你有關(guān)，警方之所以沒有動你，是因為沒有找到證據(jù)，但沒有找到，不是永遠找不到，會有那么一天的。”
這時，一直站在梅玲身邊的小桃紅嗲聲嗲氣地說：“賀老板，這都怪你對人家太冷淡了，以后你要記著，鬼惹得，老虎惹得，而女人卻是惹不得的?！?/p>
賀廣仁冷冷地盯著梅玲，說：“好，好，算你狠！”
說著，賀廣仁轉(zhuǎn)身沖出了會場，然后駕駛著車風(fēng)馳而去。
賀廣仁看到段由來對梅玲這么袒護，看到一批昔日吹捧他的代表紛紛倒戈，分析小桃紅話中的意思，猜出是她暗中做了手腳。這個女人自有迷戀男人的手段，除了他賀廣仁，有誰不折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一路之上，賀廣仁的腦海里閃現(xiàn)著一匹兇惡的狼，狼的眼睛，狼的牙齒，狼深入羊群肆虐的景象。腦海里，狼的眼睛是紅的，一夜沒睡的賀廣仁，眼睛也是紅的，他的嘴突然張開，露出森森的牙齒。他低嗥一聲，大街上奔走的人仿佛成了一只只羚羊。他的腳不由自主地踏緊了油門。
突然，一輛貨車從岔道上開了過來，賀廣仁猛然一驚，眼球幾乎要凸了出來。當意外來時，往往一點征兆也沒有。
“咣”的一聲，賀廣仁的小車被貨車撞飛了。
牡丹園雖然名為牡丹，其實沒有牡丹，只有幾棵棗樹。賀紫衣走到棗樹下。每年的中秋左右是小棗成熟的季節(jié)，這時，樹葉落盡，樹上已是光禿禿的了。
她折了一段樹枝，眼前竟然出現(xiàn)了易不群的影子。賀紫衣在一塊花崗巖上坐了下來，喃喃地吟著那首小詩。不知不覺中，把手中的樹枝折成一段段的。這時，遠處小米匆匆跑了過來，叫道：“賀姑娘，你快去醫(yī)院吧，賀老板出車禍了！”
聽到這，賀紫衣頓時花容慘變。
梅玲莊園內(nèi)，梅玲正在玩弄著一朵梅花。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她扭頭一看，是陸一。
“梅老板，賀廣仁出事了。”
“哦，什么事？”
“車禍?！?/p>
梅玲的手突然被梅枝劃了一下，殷紅的鮮血浸出紅潤的手指，由一個點越來越大，像一朵盛開的花。
陸一看著她的手，說：“梅老板，您的手……”
梅玲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指，輕輕地問：“你說，它像不像梅花？”
梅玲雖然年過四十，但是姿態(tài)綽約，頗見風(fēng)韻，而且眉目間似有萬般柔情。陸一一時看得癡了。梅玲問：“陸兄弟，你在想什么？”
陸一忙低下頭。
梅玲說：“你在我眼里，就像我的大兄弟，你即便有時胡思亂想，我也不在意的，去吧，把小桃紅叫來。”
“小桃紅”三字一入耳，陸一身子頓時一震，忙說：“我這就去?！?/p>
望著陸一的背影，梅玲喃喃地說：“難道小桃紅果然比我有魅力嗎？”說著，她將自己的手指豎了起來，只見指肚上那朵紅艷的花突然散開，形成一條細細的小線，順著她晶瑩玉潤的手指，向下慢慢地爬行著。
賀紫衣跑進醫(yī)院時，手術(shù)正在進行中，走廊上，麻叔、陳風(fēng)、胡非、易不群都耷拉著腦袋。
“到底怎么回事？你們說話??！”賀紫衣一個一個地搖著。
麻叔說：“紫衣，你爸沒有當選會長，在回來的路上，駕車出了事故?！?/p>
賀紫衣焦急地在手術(shù)室外來回走動著，突然想起石山，她將一肚子怒火頓時遷怒到石山身上，她認為自從石山來到牡丹園，賀氏家族就在不斷發(fā)生一些事故，比如賀云峰的背叛，南區(qū)業(yè)務(wù)的旁落，賀廣仁的意外落選和意外車禍。她把石山看成了一顆災(zāi)星，因此，賀紫衣怒沖沖地去了石山的病房。
石山正在熟睡，胸口突然挨了重重一擊。他慘叫一聲，從睡夢中醒來。石山還沒明白過怎么回事來，賀紫衣的拳頭就在他胸口不停地落下。
聽到石山的慘叫聲，陳風(fēng)匆忙奔了進來，把賀紫衣拉走了，而這時，小米正好趕到。
小米看看賀紫衣的背影，又看看抱著胸口一臉痛苦的石山，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
石山詢問地望著小米，似乎在說：“為什么？她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小米一邊給他解著藥棉，一邊說：“賀老板出車禍了，賀姑娘失去了理智。石山，我感覺這里不能待下去了，我們一定要離開，那個賀姑娘隨時都會來找你的麻煩?！?/p>
小米見白小潔不在，估計正和肖哲在研究室里，便自己要了一塊藥棉來，給石山換上，扶著他，誰也不通知，就悄悄地離開了醫(yī)院，連出院手續(xù)也來不及辦理了。小米知道，如果賀廣仁沒有遭遇車禍，也許賀紫衣不會亂來，但是，現(xiàn)在沒有人能夠約束她的行動，賀紫衣從小就被慣出了我行我素的習(xí)慣，甚至有些無法無天。
兩人跌跌撞撞出了醫(yī)院，一直穿過一條胡同，看看離醫(yī)院遠了，才放慢了腳步。石山望著小米，臉上寫滿了疑問。他在想，離開了醫(yī)院，去哪兒？回牡丹園？不行的，那是賀紫衣的家。去公司？也不行，賀紫衣同樣可以大發(fā)雌威。那么，除了牡丹園和大山江公司，石山想不到還有什么可去的地方，除非回山里。但是，山里同樣是石山所恐懼的，他之所以跑出來，就是受夠了在山里的日子。小米看看石山，說：你放心吧，我早想好了地方。
小米帶著石山去了水城她的老家。
小桃紅進來的時候，梅玲正斜靠在沙發(fā)上，一手托腮，一手搭在自己的腿上。一抹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梅玲低垂的眼簾上，映著她淡紫色的眼影，泛著夢幻似的光。
小桃紅忍不住說：“姐姐好美，真像一尊藝術(shù)雕像?！?/p>
梅玲輕輕地睜開眼，她并沒有睡去，而是故意擺出一種優(yōu)美的姿態(tài)，讓小桃紅瞧瞧，自己的魅力未必就遜色于她。
小桃紅是久經(jīng)沙場的人，自然明白梅玲的意思。但是，她剛才的確是由衷地贊嘆。梅玲身子微欠，指指對面的沙發(fā)，說：“坐吧?！?/p>
小桃紅坐了下來，問：“姐姐找我來要問什么？”
梅玲一笑，說：“賞花?！?/p>
小桃紅也是一笑：“什么花？”
梅玲說：“梅花?！?/p>
說著一指花瓶里插的那枝梅花。
小桃紅哦了一聲，走到花前，低頭嗅了嗅，說：“好香?！?/p>
梅玲說：“再香的梅花，有桃花香嗎？”
小桃紅咯咯地笑道：“只可惜，現(xiàn)在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jié)?！?/p>
“快了?！泵妨彷p輕一笑，突然說：“賀廣仁出車禍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了?！?/p>
梅玲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她。
小桃紅一笑：“姐姐為何這般看我？”
梅玲說：“也難怪有這么多人為你丟魂?！?/p>
小桃紅咯咯一笑，說：“姐姐又在說誰？”
梅玲說：“陸一?！?/p>
小桃紅說：“姐姐不也是嗎？要不，他會為你賣命？”
梅玲說：“他是為了自己的父母大仇。”
小桃紅說：“你說賀廣仁會不會？”
梅玲輕輕地說：“但愿吧，我恨不得他馬上死去?！?/p>
小桃紅看看梅玲，問：“你真忍心嗎？”
梅玲說：“為什么不？”
小桃紅又是咯咯地笑。
梅玲說：“你嘴上笑，心中苦，誰不知道你非常崇拜賀廣仁?！?/p>
小桃紅說：“瞎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什么事都沒有，我只能對付一些凡夫俗子，除了姐姐你，誰還能讓賀老板動心？”
梅玲微微一笑：“我想你是愛他的，他若死了，你會心疼對不對？”
小桃紅咯咯一笑：“姐姐也相信外面的傳言？不會的，像我這樣的人和誰不是逢場作戲，又怎能輕易地愛上誰呢？賀老板的死活關(guān)我什么事？倒是姐姐，你真的恨他不死嗎？”
梅玲的身子突然顫抖一下，她低頭望著手指上被劃破的地方。那地方本來已被她用細線勒了一圈，這時候，線上的扣居然開了，細線一松，血又慢慢地浸了出來。
梅玲說：“等有機會，我給你物色一個年輕帥氣的?！?/p>
小桃紅說：“你這么好心？怎么不給自己留著？”
梅玲搖搖頭：“到了我這樣的年齡，已經(jīng)對男女情愛的事看淡了?！?/p>
小桃紅撲哧一笑，說：“我才不信呢，都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現(xiàn)在正處在最可怕的年齡段上?！?/p>
梅玲笑問：“我什么可怕了？”
小桃紅眨眨眼，說：“當然是那方面饑渴了?！?/p>
梅玲輕啐一口，說：“你要不要？如果不要，到時可別后悔?！?/p>
小桃紅忙說：“好姐姐，有好的我哪能不要呢，你給我留著吧?！?/p>
醫(yī)院里，賀紫衣一直守在賀廣仁的病床前，才一天一夜的時間，眼睛已經(jīng)出了血絲。
陳風(fēng)和賀紫衣打了聲招呼，去了肖哲那里。他去的時候，肖哲正趴在桌子上畫畫。肖哲不但手術(shù)刀玩得好，畫也頗有些專業(yè)功底。他畫的是一只鸚鵡，正攀在籠子上，張著嘴，非常逼真，似聞鳥聲。
陳風(fēng)說：“肖醫(yī)生早?！?/p>
肖哲唔了一聲，說：“陳兄，坐吧。”
陳風(fēng)在肖哲對面坐下來，問：“賀老板的情況怎么樣？為什么還不動手術(shù)？”
肖哲說：“賀老板的情況目前還很危險，因為他的血樣很特殊，醫(yī)院懷疑是一種罕見的血樣，所以不敢手術(shù)，擔(dān)心手術(shù)后補血困難，現(xiàn)在正在進一步化驗他的血樣，請耐心等待。”
正說著，又一次化驗結(jié)果出來了，肖哲拿過化驗單，望了一眼，眉頭鎖了起來。
“果然是一種罕見的血樣，陳兄，目前我們血庫根本沒有這種血，所以，手術(shù)后我不敢擔(dān)保賀老板不出問題，要由賀紫衣做決定?！?/p>
病房里，易不群剛買了早餐回來，放在桌子上，拿了一碗八寶粥，對賀紫衣說：“賀姑娘，你有幾頓沒吃東西了，吃點吧?！?/p>
賀紫衣把胳膊一扭，說：“我心情不好，你離得遠一些?！?/p>
易不群苦笑一下，將八寶粥放在桌子上，又拿起一個煮雞蛋，小心地剝了皮，遞給賀紫衣。賀紫衣看也沒看他。易不群說：“你這個樣子又是何苦，如果不吃飯賀老板能醒過來，那么，咱們大家都不吃?！?/p>
賀紫衣淡淡地說：“餓了就吃你的，別管我，我吃不下?！?/p>
易不群說：“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受，換了我是一樣的，可是，你要是熬垮了，誰來伺候賀老板？”
賀紫衣扭過頭來說：“你喜歡我是不是？”
易不群一愣，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說，于是點點頭。賀紫衣突然大聲說：“那么，你就離得我遠遠的！”
這時，肖哲、陳風(fēng)走了進來。陳風(fēng)說：“紫衣，肖醫(yī)生要給賀老板動手術(shù)，但是，他的血型很特殊，我們的又對不上，你的意思是……”
賀紫衣問肖哲：“肖醫(yī)生，你有幾成的把握？”
肖哲說：“手術(shù)的把握可以說有九成，但是，關(guān)于手術(shù)后補血的問題，我實在沒有把握，但是，如果再不手術(shù)，遲緩下去，賀老板就沒有希望了?！?/p>
賀紫衣一咬牙，說：“手術(shù)吧?！?/p>
肖哲點點頭。
醫(yī)院里，賀廣仁的手術(shù)正在緊張進行中，賀紫衣、麻叔、陳風(fēng)及胡非都在走廊里等待著，而公司里，胡非已經(jīng)交代給易不群管理。易不群找到了后勤部的部長老丁。
老丁說：“易兄弟，有什么事嗎？”
易不群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丁大叔，我想找?guī)讉€圖紙看一下?！?/p>
老丁說：“賀老板正在手術(shù)，你還想著研究圖紙，真是難得。”
易不群說：“我剛來到公司，還沒有什么建樹，想趁這段時間，好好地研究一下，設(shè)計出好的圖紙來，給賀老板一個驚喜?！?/p>
老丁沒有多想，就去把賀老板的辦公室打開了，在他認為，胡非既然把公司交代給易不群，易不群就應(yīng)是可以相信的人，何況，他通過察言觀色，發(fā)現(xiàn)賀老板對易不群很特殊，又曾聽胡非說過，賀老板有意讓賀紫衣和易不群交往。老丁心想，說不定哪天大山江公司就成易不群的了。
等老丁走后，易不群開始尋找。當然，他找的并不是圖紙，而是機要的文件資料。找了一會兒，終于找到一個密碼箱。易不群將耳朵附在箱子上，輕輕地擰動著，仔細傾聽里面齒輪滑動的聲音。幾分鐘后，只聽咔的一聲，箱子打開了，易不群發(fā)現(xiàn)里面有幾本賬簿，其中有兩本是進貨登記簿，從大山江公司成立一直到現(xiàn)在，其原材料進貨渠道、價格、數(shù)量都記得清清楚楚。易不群馬上打開復(fù)印機，將幾個關(guān)鍵的頁碼復(fù)印了下來，然后將賬簿放回原處，鎖好保險柜。這才吐了口氣，摸一把額頭，手上濕漉漉的，原來，已出了一臉的汗。
易不群關(guān)上辦公室，急匆匆地走出大山江公司。
在水城，小米有兩間陳舊的房子，自從母親改嫁后，一直空閑著，由鄰居的大媽看護。小米到鄰居大媽處要來鑰匙，把房門打開，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房子，攙扶石山坐下，說：“你的傷口主要是休養(yǎng)，只要結(jié)了痂就好了，可賀姑娘這么鬧下去，你是無法痊愈的，甚至還會有生命危險，咱們在這兒躲一陣兒吧，什么時候，你徹底好了，再出去?！?/p>
說完，小米去鄰居大媽那借了一口鍋來，又去街上買了一些米、花生、紅棗等，開始給石山熬八寶粥。
對石山來說，小米煮的八寶粥就是山珍海味。在山里，大多的時候，石山是以野果子填飽肚子，有時，也摸幾條魚，但撫養(yǎng)他的野人似乎懶得做，石山自己也不會做，所以，那些魚只是簡單地架在火上燒熟了吃，味道很單一。而小米的八寶粥甜甜的，黏黏的，石山覺得特開胃。
在小米的調(diào)養(yǎng)下，石山的傷口又開始結(jié)痂。
這天，小米找了些干柴來，要把爐火點了，給石山熬早餐，誰知，她剛剛劃了柴火，突然一陣嘔吐。
石山趕緊跑過來，用目光詢問她。
小米臉一紅，羞澀地說：“我可能懷了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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