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有些相信托尼的訴說，漸漸從認(rèn)為他是一個漫無邊際的狂妄癥患者的疑慮中脫離出來，更加堅(jiān)定地相信他是一個從天空中飄落人間的小精靈，并且是一個為愛墜落人間的精靈。

我必須相信他，現(xiàn)在他只有我一個聽眾，而我這個聽眾必須相信他。因?yàn)椋且粋€誠實(shí)的孩子，我知道的。我想著，問道：“那么，你是怎樣進(jìn)入馬戲團(tuán)的呢？”

托尼喝了一口奶茶，說：“不久，我的祖父去世了，我很傷心，我感到孤獨(dú)，每天哭泣。團(tuán)長可憐我，讓我跟隨他們，幫忙打理動物們的衛(wèi)生和喂養(yǎng)它們?？墒?，我依然很悲傷。團(tuán)長是一個非常偉大的小丑。每次演出時，他的臉上都會涂滿紅紅綠綠的油彩，穿著肥大的花格子衣服，頭上戴著一頂又尖又高的、后面墜著毛絨球的帽子。他在臺上隨意奔跑著，身上的衣服和帽子隨著他的跑動可笑地顫抖。他翻著跟頭，想跑就跑，想跳就跳，有時還沖觀眾眨著他的三角眼。他在圍著場子奔跑的時候，還假裝跌倒，還裝著很疼的樣子。這時，觀眾會被他的模樣逗得大笑不止，笑聲還沒停，他又翻身坐起，沖觀眾打口哨，做鬼臉，他的動作太夸張了。他的每次演出，都讓觀眾瘋狂。甚至，大家在看前面的節(jié)目時，就會詢問，那個小丑什么時候出現(xiàn)呢？”說到這，我看到托尼有些激動。

托尼舉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拍拍自己的前胸，頭朝后揚(yáng)起，舒了一口氣，說：“大概不會想到吧？你的弟弟，我，會成為一個像他一樣偉大的小丑。真的，現(xiàn)在想起來我還感到興奮。我做了小丑，我把歡樂帶給別人，自己也得到了快樂?！?/p>

他的情緒感染了我，我也為他高興，“很好啊，那是一個很好的職業(yè)。”

“一開始我沒有想到我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小丑。一天晚上，我抱著獅子在獨(dú)自落淚，我想起了我的祖父。團(tuán)長走過來說，明天你也做一回小丑，你會快樂的。我以為他在開玩笑，繼續(xù)給我的朋友獅子傾訴我的孤獨(dú)。”

我聽著，更加愛他了。是的，我是那樣愛著他。想一想，如果媽媽在走的時候沒有留下他，我將怎樣過完自己的一生，想到這里，我感到更加珍惜他了。可是，他受了太多的苦難。現(xiàn)在他沒有過哭泣，他的微笑和馬戲團(tuán)有關(guān)，也和他以前的苦難有關(guān)。我有些明白他臉上始終掛著的微笑了，微笑的后面沒有答案，只有生活的經(jīng)歷。我想，他的確是經(jīng)歷過的。

“第二天，團(tuán)長一大早拉起我，把我臉上抹上厚厚的油彩，給我套上他那大得有些離譜的花格子衣服。節(jié)目開始了，他把我推到臺上。我倉促中摔倒在地上，撅著屁股趴在那里，我那無辜的動作和表情，讓觀眾以為我在表演，他們笑得非常厲害和瘋狂。而我那一身寬大得快要墜到地面的衣服更是讓觀眾以為我是故意那樣穿著。我看到大家在看我時眼里閃爍喜悅的亮光，我來了精神，圍著場子沒有目的地跑著，跳著，打滾。那種心情是無以言表的快樂，仿佛整個身體浸泡在酒缸一樣，像喝醉了酒一樣，極度眩暈和幸福。我開始高聲胡亂地叫喊著，觀眾的歡呼給我?guī)砹藷o拘無束的快樂，那種感覺太美妙了。這以后，我成為了一個小丑，一個偉大的小丑。我不僅自己找到了快樂，還給別人帶來了快樂?！?/p>

我聽完這些，問他：“你能確定這些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