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陳羽凡的誕生(一)

逆流而上:羽泉15年再生 作者:李響


人生太脆弱,脆弱得可以輕易被一張化驗單擊垮,像一支羽毛那樣不堪一折;但羽毛也有自己的堅強且隨遇而安,它難以折斷,只要一松手,就會隨著風被吹到地球上的任何一個地方。從此,陳濤創(chuàng)造了陳羽凡。

白色圍墻里的常客

1993年1月13日,我曾經(jīng)好奇地問過他,為什么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一天?他說,那一天,改變了他的一生,那是噩夢般的一天。

但他又說,如果不經(jīng)歷那一場噩夢,也許他永遠不會有醒來后的心有余悸,不會有對生命的備感珍惜。

那一天,濤貝兒和所有同學一樣,輕松地進入高三第一學期的期末考場,他剛把“陳濤”填在卷子上,老師就讓他回去,說父親就在考場外面,叫他馬上回去。

他很訝異,因為從他上學起,從來沒有翹過課,一直是全勤,病假都很少請,如果不是發(fā)燒燒到不行,家人絕不會讓自己缺勤一天,更何況是考試。但他還是聽話地出去了,看到父親后,父親一言不發(fā),走在前面,他就跟著走,接著就走到了醫(yī)院。

考試前的一次體檢,報告出來了,結(jié)果是他患了乙肝,大三陽。肝病在那個年代意味著什么?不夸張地說,跟艾滋病一樣的概念。你有乙肝,沒有人會愿意接近你,所有人都會嫌棄你。記得那之后四五年,我剛進大學時,學校一些同學入學體檢時被查出乙肝,患病的同學被集體安排在學校最高的6層,算是隔離寢室,全校沒有人會向6層邁一步,連去食堂看到6層的同學,都自覺不自覺地躲開他們那幾張桌子。而那些同學,總是默不作聲地在一個角落趕快吃完,趕快離開?,F(xiàn)在想起那一幕,覺得大家那種行為的確讓人很不舒服。

濤貝兒直接住進了醫(yī)院,知道自己病情的那一刻,他像是輕松踱步的少年突然被一記重拳擊倒,瞬間崩潰了。那種崩潰更大程度上是來自于心理的坍塌。幾個小時前才在試卷上寫下自己名字的陳濤,渾身像灌了鉛一樣,臉色土黃。他只聽到,自己被要求立即穿上病號服,聽到家人被要求把他的碗筷、衣物送到醫(yī)院,甚至聽到了家里被要求馬上做一次大消毒之類的話。

就這樣,濤貝兒被強制性地開始了在醫(yī)院的生活。

每天的作息,就是睡覺、打點滴、靜躺、等著家人來送飯,看書也沒有了心思,只有在護士允許的時間段,才能走出病房透透氣??纱蠖欤谕饷嬲疽恍壕褪懿涣肆?,只能再踱回病房,十幾歲的大男孩,躺在床上想家想得悄悄掉眼淚。

驗血,基本上一個星期一次,這也是所有病友集中的時候,濤貝兒面對一群比自己大的病友,也強裝著堅強,能跟別人說說笑笑,暫時擺脫想家的苦惱。他始終是個有禮貌而且熱心腸的大男孩兒,幫5床的爺爺拿化驗單,扶11床的阿姨去驗血室,替19床的叔叔到院門口買包煙,那些長輩們都很喜歡這個勤快懂事的孩子。

有幾個比他稍微大點兒的哥哥,會和他打打趣,“唉,濤貝兒,你來根煙抽抽,疼的時候抽根煙,就沒那么疼了?!睆膩頍熅撇徽吹墓院⒆?,推脫幾次后,也將信將疑地接受了“好意”,就慢慢習慣了這種男人間獨特的“示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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