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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十里,雖然春天已盡(4)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作者:九夜茴 林特特 韓梅梅


我在青島,突然想念合肥了。

這一天,大學同學章和夫人接待我,他后來在山東大學讀研,留在山東,娶了山東媳婦。

海風中吃海鮮,臨海濱浴場。

我們追憶當年,風聲、潮聲、讀書聲,燈光、燭光、月光,沒有光也浪漫。

章問我的行程,我告訴他,昨天在蘭州,明天去重慶。這就是我現(xiàn)在的生活,工作安排得滿滿當當,見的人一撥接一撥,甚至從首都機場出發(fā)時,還約了人在咖啡館談事。

章說:“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是山東人,客居安徽?!?/p>

章夫人插嘴:“山東哪里?”

我不禁大笑,想起直到大學,還把祖籍當個寶,用所謂的遠方表現(xiàn)自己的不一樣,如今,一個月有半個月在外面跑,出差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不想在陌生的地方游或留;因為城市長得像,也因為交通便捷,太容易到達;“遠方”這個詞不再有魅力,也不再有實際意義。

“從胃出發(fā),我對出生地的歸屬感更堅定?!蔽蚁蛘路蛉私忉?,滿桌海鮮,我還是點了清燉的老母雞湯,“現(xiàn)在寫籍貫都寫安徽合肥,山東泰安是我爺爺?shù)墓枢l(xiāng)。”

因為和章氏夫妻的對話,當晚,我失眠了。

躺在賓館的床上,我歷數(shù)走過的地方,留下的地方,原來的地方,想去的地方。

忽然發(fā)現(xiàn)最遠、最懷念的是家鄉(xiāng)。

這十年,北京從我的客場變成主場。

單位換了四家,職業(yè)換了三種,房子換了兩處;東城、南城、北城都住過,戶口在西城;同學、熟人、新舊同事遍布城市的各個角……有時,路過某條街,我就會想,叫誰出來喝茶方便,知名的飯館都和一幫朋友去過不止一次。

而真正的家?從0歲到18歲生活的家,似寄。

客舍似家家似寄。

總是匆匆而過,出差路過,節(jié)假日集中幾天回過。

不認識路,拆遷、修路、搬家……

不認識人,熟悉的人都失去聯(lián)系,或和我一樣,漂泊、奔向遠方。

三孝口的科教書店,我年少時的最愛,一待能待一天。如今已改裝,去年,我的一本新書開發(fā)布會,我甚至就在那兒簽售,但太高檔了,全然找不到當年閱讀的平民感。

四牌樓的天橋也不見了,天橋下的冰屋、磁帶店,我曾和最好的朋友攢了錢去買小虎隊的磁帶,拆開,一人點一杯飲料,用一個隨身聽,一個耳機分兩邊試聽。

我奶奶家住在大東門,如今已面目全非,爺爺去世也三年了。

我在大西門上過學,在環(huán)城公園散過步,起碼十三年,沒再見過它標志性的建筑物——一頭憨態(tài)可掬的象。

我曾鄙視的土生土長的合肥同學們的地理談資變成我追憶似水年華的依據(jù),而這依據(jù)也只存在于我的腦海里,我閉上眼都能畫出我記憶中的老合肥的主干道、主要建筑物……有句老歌的歌詞,“河山只在夢魂中”,我拼命離開,不肯承認的母親城、青春城也一直在我的夢魂中,因為無法久留,不可恢復,竟成了心理距離最遠的遠方。

一個遠方用來尋根,一個遠方用來思考我要做什么樣的人。

一個遠方用來謀生,一個遠方用來懷念做自己風箏的線。

這是我的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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