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晚的月亮又大又圓，像一只閃閃發(fā)亮的銀盤在群星的簇擁下懸掛在莫斯科河的上空，香檳酒一般醉人的月光灑在遠遠近近的建筑物、樹梢、草坪、池塘和道路上，靜謐而安詳，整塊大地仿佛沉浸在朦朧的醉意之中。夏夜的蟬鳴與河面上飄來的蛙聲正合奏著青春圓舞曲。

琳娜步履輕盈地走在顧思遠身邊，臉上掛著一絲看上去讓人心醉的淺淺笑意。她長得漂亮清純，一張略為清瘦的鵝蛋形臉龐，雙眉高挑清秀，眼睛大而深凹，鼻梁挺直，嘴巴小巧。她身材中等，豐滿勻稱，一件天藍色帶著白色小花的連衣裙，把整個線條勾勒得歡快迷人，婷婷裊裊，乍看上去，像一個專業(yè)跳芭蕾舞的女演員。

兩個人沿著學校門前那條石頭鋪成的路，默默地走了好長一段時間。半晌，琳娜輕聲問道：“安德烈同學，你來莫斯科留學有多長時間啦？在這里生活還習慣嗎？”

“快一年了?！鳖櫵歼h有些無奈地說，“別的還好，就是吃的東西還不習慣?！?/p>

“別著急，慢慢就會適應的。來這里的留學生都要經(jīng)過一個適應的過程。安德烈同學，你的家鄉(xiāng)在中國的哪個??？”

“我的家鄉(xiāng)在中國濱江，那里有巍峨秀美的長白山脈，最高峰長白山天池是濱江河的源頭，白山黑水景色宜人。你的家鄉(xiāng)在哪里呢？”顧思遠望著路燈下相伴的影子，愉快地問。

琳娜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的家在高加索的格魯吉亞。安德烈，在我家鄉(xiāng)也有一座山脈叫高加索，厄爾布魯士山峰是歐洲的最高山峰。格魯吉亞在俄羅斯的南部，山很多，地域遼闊美麗?！?/p>

顧思遠說：“上小學的時候，我就了解到俄羅斯有一個叫高加索的地方，老師說那里的人以性格剛毅和極為好客而聞名于世。中學時，讀過普希金的一首長詩，叫《高加索的俘虜》，詩中講述的是一個士兵借一位切爾克斯少女犧牲愛情而得以逃走的故事。這首詩的影響很大，使得萊蒙托夫靈感大發(fā)，寫下了更為悲劇性的、使士兵和少女都死去了的小說《高加索的俘虜》。這兩部作品一樣美麗，一樣感傷……你讀過它們嗎？”

“讀過。”琳娜點點頭，輕聲說道，“萊蒙托夫就是被流放至高加索以后，在皮亞季戈爾斯克與人決斗時死去的，高加索人都很喜歡他的作品?！?/p>

顧思遠詩興大發(fā)，說道：“至今我還能背誦《高加索的俘虜》詩中的一段呢?！?/p>

“是嗎？你記憶力真好！快背來聽聽！”琳娜驚奇道。

顧思遠頓了頓嗓子，在月光和青春圓舞曲伴奏下朗誦道：

深山的女郎，你已經(jīng)嘗到

心靈的歡樂、人生的甜蜜；

你那熾熱的天真的目光

已經(jīng)流露出愛情和欣喜。

你的朋友在夜的黑暗里

無言地熱情地吻著你時，

你啊，燃燒著柔情與希望，

已完全忘掉喧囂的人世。

你說：我的可憐的俘虜啊，

讓憂郁的目光快樂起來，

把你的頭靠在我的胸前，

把祖國和自由全都忘懷。

我情愿和你一起隱匿在

荒山僻野，我心靈的主宰！

愛我吧，至今還沒有一人

親吻過我的這一雙眼睛；

黑眼睛的切爾克斯青年

在深夜的寂靜中也不曾

悄悄地走近過我的臥床；

我有著冷若冰霜的容顏，

是一個心如鐵石的女郎。

我知道給我安排的命運：

嚴厲的父兄打算要把我

賣到別的山村換取黃金，

賣給個我根本不愛的人；

但我要哀求我父兄轉(zhuǎn)念，

要是不——只有毒藥和寶劍。

一種莫名的奇異的力量

把我吸引著，來到你這里；

我愛上了你，可愛的俘虜，

我的心為你而沉醉入迷

……

帶著憂郁，朗誦者沉浸在詩的境界里。琳娜也聽得入迷，眼中噙著淚花。

“就能記住這些了?！鳖櫵歼h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