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醉突然猛地奪過吉他狠狠把它砸到地上，琴弦發(fā)出“錚”一聲尖鳴，刺痛耳膜。噤若寒蟬。姑娘不可置信地看著不醉，拼命咬著嘴唇想忍，沒忍住，眼淚一顆一顆往外涌。不醉見到姑娘流淚了，痛悔適才的莽撞，放下吉他的余骸，收起戾氣，攬過姑娘，柔聲細語：別哭，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發(fā)火。

姑娘倒在他懷里泣不成聲，消瘦的肩膀顫抖不止。我們以為這只是他們生活中的插曲，是另一種情趣的存在。我們預(yù)想不到的是這次爭吵是暴風(fēng)雨來臨的警告，是城墻崩塌碎掉的第一塊磚。

那時，經(jīng)濟的壓力本就讓他們喘不過氣來，另一樁意外來臨得讓他們措手不及——姑娘的例假推遲了近一個月。事后很久，姑娘跟我說，她和不醉買了驗孕棒卻遲遲不敢測試。他和她都知道，如果真的有了，這個孩子也是注定留不得的。他們連自己的生活都供不起，別說再多出一個孩子了。

姑娘在廁所站了足足半個小時，才鼓起勇氣撕開包裝袋。等待結(jié)果的短短幾分鐘，姑娘已是汗流浹背。當(dāng)她看見僅有一條紅杠出現(xiàn)在顯示框里的時候，繃緊的神經(jīng)全部松癱下來。如釋重負的同時，無盡的酸楚從她心底奔涌而出。

她打開門，把驗孕棒遞給不醉看。沒有歡天喜地，沒有遺憾傷感，不醉看了以后，良久默然。他說，抱歉！那一瞬間，姑娘突然明白，原來他們兩個人都已經(jīng)瀕臨崩潰。情人之間最難彌合的傷痛，便是金錢硬生生劃出的傷痕。假想中細水長流的日子根本不存在，飯菜湯羹吃出來的不是溫馨而是凄苦，燈火昏黃下照耀的不是幸福，是貧賤夫妻百事哀。揭開和美快樂的面具，看見的是滿目瘡痍。

不是不愛，而是兩個人都愛得有些無力，明明已經(jīng)奮不顧身，拼盡力氣去追了，想要的未來卻似鏡中花水中月一般，看得見，摸不著。

他們終于領(lǐng)悟到，世間之事不是樣樣都能依靠努力就能達成目的，不是指天發(fā)誓與子偕老，就真的能遂心愿。無論他們?nèi)绾五浂簧幔\所至，金石始終未開。世上最讓人無可奈何的是明明相愛，終為現(xiàn)實腐蝕，被金錢圍困，演化成兩人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姑娘變得茫然無措，她開始不明白自己堅持的東西是什么，一直支持她的信念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