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念如花(2)

借我悲愴的磊落 作者:莊酷


1975年的年頭,雪綻紅梅,冷艷之美錐心刺骨。媽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懷上了我,從東北回到北京呆了四個月,回家后已是大腹便便,令爸爸又驚又喜。椿萱受孕,我在媽媽的肚里吃到北京的酸杏,這是我世紀(jì)末返城謀生的先兆嗎?

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1963年10月8日,十八歲的媽媽被姥爺送上了開往北大荒的火車,離別的淚珠若蒿里斜露,晶瑩了整整四十年。1967年,媽媽跟來自山東莊戶人家的爸爸結(jié)婚,成家立業(yè),對丈夫和那片黑土地滋生濃重的感情。1971年有了第一個孩子,二十年后,大女兒因為知青子女可返城的政策到京闖事業(yè),落戶北京至今,已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車子,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四歲孩子管媽媽叫姥姥。1995年大兒子上了大學(xué),1998年小兒子也上了大學(xué)。1998年8月底,我們舉家遷往北京。三十五年彈指一揮間,年過半百的媽媽霜染青絲,重返故都北京,這位老人已不習(xí)慣城市甚囂塵上的生活節(jié)律。這一年,姥姥過世了,媽媽的眼淚又委屈的落下,她抱恨自己沒有早點回來伺候姥姥,她心疼姥姥謝世前所遭的罪,她感嘆姥姥一生的勤儉和不易。年屆七旬的姥姥最精潔的治家格言“早起三光,晚起三慌”,媽媽常念叨給我們姐仨聽。媽媽像姥姥那樣特別愛干凈,也沿襲了姥姥吸煙的嗜好,以前吸山海關(guān)牌,現(xiàn)在改抽兩毛多的香山牌,這是姥姥在世時抽得最多的香煙牌子。每天吸煙超過二十支的人,語言記憶能力和視覺速度十年中大幅下降。媽媽雖然吸煙不多,但煙齡很長,大約要從給姥姥點煙時算起。這十年來,媽媽腦子變鈍了,好忘事,牙齒全沒了,靠牙床吃飯,視力也明顯下降了,但還能看武俠書讀報看電視,玩游戲機(jī)(玩爆破小子、打小蜜蜂和火鳳凰),玩牌打麻將,過著自足的精神生活。但媽媽的衰老還是讓我心疼。

今年10月8日,是媽媽去北大荒支邊四十周年紀(jì)念日。四十年前的這一天下午,媽媽告別了淚流滿面的姥姥,和并不怎么疼愛媽媽,那時卻雙手冰涼的姥爺,一個人和戰(zhàn)友離開了北京。媽媽來到了黑龍江省墾區(qū),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中嫁給了當(dāng)年豐神如玉的父親。十八歲的姑娘三十五年后重返故鄉(xiāng),已是白發(fā)蒼蒼,身體瘦削。如今又過了五年多有不適應(yīng)的北京生活,媽媽這個老北京又將如何感慨四十年的彈指歲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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