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曾陪她一起看過最美麗的天空的眼睛，冷冷地凝視自己。她甚至能感到有冰渣子掉在臉上。

“時光，”一個男生說，“我們幫你教訓她呢。”

時光不發(fā)一語，踩著常曉春披散在地上的頭發(fā)，若無其事地走出眾人的視線。

鼻子一酸，常曉春知道她失去他這個朋友了。

“按住她！”

一群人涌上來，按住常曉春的手腳。

紙團、橘子皮、鉛筆屑、融化的雪糕、吃剩的包子、發(fā)霉的蘋果，還有很多難以辨清的黑色的東西一股腦倒在她頭上。

大家圍著她笑，仿佛她也是一具垃圾。

笑著笑著，所有人的臉色漸漸變了。

常曉春抓起手邊一個發(fā)霉的蘋果，眼睛從比她高大的男孩們身上一個一個看過去，嘴里清晰地吐出幾個字：“我不怕你們。”

她把蘋果扔過去。在男生們反應(yīng)過來之前，濕乎乎的瓜子殼、帶著異味的香蕉皮又紛紛砸來。剛剛還洋洋得意的他們，一下子顏面盡失，亂跑亂叫。

有人被一團抹著黃黃鼻涕的面紙砸中，惡心哭了。

“膽小鬼?！背源鹤テ鹉菆F面紙冷笑，“你們這些膽小鬼憑什么欺負我！都給我滾，滾！”

她用全身力氣把所有能抓到的東西都扔向他們。

連碰一下她的勇氣都沒有，男孩們?nèi)蓟伊锪锏嘏芰恕?/p>

她痛快極了，膝蓋一松，跪在滿地的狼藉中。

她已經(jīng)失去了最重要的朋友，不想再失去僅剩的尊嚴。

接下來的日子，沒人再敢找她茬。她依舊奔跑著走自己的路，偶爾與他擦身而過，耳朵里都是凌厲的風聲。

盼望已久的升學考試終于快到了。

畢業(yè)前的最后一次家長會異常隆重。所有孩子被拉到教室外依次排好，來一個家長換一個孩子。老師發(fā)給家長模擬考的成績單，跟發(fā)賣身契似的，場面特悲壯。

常曉春在喧鬧中安靜地靠墻站著。她身上很疼。昨晚媽媽喝醉酒，又打她了。估計她也忘了今天有家長會。

鬧哄哄的人群漸漸散去，空蕩蕩的走廊里只剩下她，和隔壁的隔壁班的他。

時光也依靠墻站著，背挺的很直，臉別過一邊。

她看到他，嚇了一大跳，巴不得找個洞鉆進去。

幸好，有個老師跟時光說話轉(zhuǎn)走了他的注意。

老師說：“你媽給我打電話，說她沒有時間過來，也沒時間接你。讓你一個人小心回家?！?/p>

時光不為所動，好像在堅持什么。

老師嘆了口氣，理解的目光里飽含同情：“我知道一向都是你爸爸來參加家長會，可是……”

時光像被蟄了一下，丟開老師的手扭頭就跑。

常曉春沒來及躲開視線，隱約看到他轉(zhuǎn)過來的臉腫著，像被誰打了一巴掌。

反正也等不到媽媽，趁老師不注意，她也跑了，悄悄地跟在時光后頭。

時光一口氣跑到校門口，停下來不住地咳嗽。

她忍不住想上前關(guān)心。

他忽然轉(zhuǎn)身，厭惡地說：“跟著我干嘛?！?/p>

“我……你的臉怎么了?！?/p>

看清楚之后，她確信他是被人打了。她有經(jīng)驗。

“不關(guān)你的事！”

時光下意識碰了碰自己臉，疼痛中，不好的記憶又涌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