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編者序:此時此地的我們(2)

白日之夢 作者:袁瓊瓊


有個非常簡潔卻絕對不準確的答案是:“看字數”。那是過去(大約三十年前)的分類法。但是近代出現了千字以下的“微小說”,字數已經不能作為分類標準,更別提許多“散文”,其實蠻長的,有些甚至長到一本書。例如齊邦媛教授的《巨流河》,如果要歸類,我個人認為是要劃分到“散文”的文類中的。而普魯斯特的《追憶逝水年華》(七大卷),雖然一般統(tǒng)稱為意識流“小說”,但是我始終覺得:這書更接近是散文。

這兩種文體最明顯的區(qū)別,我個人看法是:小說,就算第一人稱的小說,作者要置身事外;而散文正相反,就算是敘說別人的故事,在書寫身外之事,身外之物,作者必定在其中。

因此,散文比之小說,在寫作上,更講究煉字。許多優(yōu)秀的散文作者往往有自己的腔調,一般稱之為文筆。那是從個人性格出發(fā)的,不單只是學習或模仿可得。優(yōu)異的作者,其腔調之明顯幾乎跟注冊商標一樣,例如余光中的文字節(jié)奏,吳魯芹那種娓娓道來的謙謙溫潤,周作人近乎枯悶的老實簡凈,梁實秋的彬彬有禮……不必看作者名,只要看一段話,就能辨認。

散文,優(yōu)秀的散文作者,必然煉字,必然有自己的獨特腔調,因此,閱讀散文其實是一件需要學習的事。讀者必須要先習慣作者的“腔”,之后才看得下去,才能看出高低。

我很多年不看這種既不明白也不曉暢的文字了。最初看時,十分吃力,進了迷宮似的跟著作者繞。感覺自己很缺乏文藝細胞,年輕時看這種拐來拐去的,滿載修辭之美的文字可是很習慣的啊。現在我得一字一句地看,放慢速度。這一年的閱讀,我好像重新開始認識文學,重新領略寫作者在字里行間輕巧布放的小細節(jié),重新去咀嚼作者一兩個字眼的有意錯位和異變,重新去感受文字之間的音樂性。有時候作者在寫的心事,極其微小,簡直平淡無奇,不值得述說;但是文字那樣富麗流蕩,使我與作者同流,跟他一起眷戀起他內在的情感起伏,并且經歷了他的心靈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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