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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三百首》指導大概 (8)

詩詞修養(yǎng) 大師談 作者:王國維


韓諫議的名字事跡無考。從詩里看,他是楚人,住在岳陽。肅宗平定安史之亂,收復東、西京,他大約也是參與機密的一人。后來去官歸隱,修道學仙。這首詩是愛惜他,思念他。第一節(jié)說思念他,是秋日,自己是在病中。美人這喻依見《楚辭》,但在這兒喻體是韓諫議,意旨是他的才能出眾?!傍欙w冥冥,弋人何篡焉!”見揚雄《法言》。這兒一方面描寫秋天的實景,一方面是喻依;喻體還是韓諫議,意旨是他已逃出世網。第二節(jié)說京師貴官聲勢烜赫,而韓諫議不在朝。本節(jié)差不多全是神仙的比喻,各有來歷?!坝窬本湟挥饕?,喻體是集于君側的朝廷貴官,意旨是他們承君命掌大權?!盎蝌T”二語一套喻依——“煙霧落”就是落在煙霧中,喻體同上句,意旨是他們的騎從儀衛(wèi)之盛。影是芙蓉旌旗的影。“影動”句一喻依,喻體是聲勢烜赫,從京師傳遍天下;意旨是在瀟湘的韓諫議也必聞知這種聲勢。星宮之君就是玉京群帝,醉瓊漿的喻體是宴飲,意旨是征逐酒食。羽人是飛仙,羽人稀少就是稀少的羽人;全句一喻依,喻體是一些遠引的臣僚不在這繁華場中,意思是韓諫議沒有分享到這種聲勢。第三節(jié)說韓諫議曾參預定亂收京大計,如今卻不問國事,修道學仙。全節(jié)是神仙的比喻夾著歷史的比喻。昨者是從前的意思。如今的赤松子,昨者“恐是漢代韓張良”。韓張良的跟赤松子的喻體都是韓諫議,前者的意旨是他有謀略,后者的意旨是他修道學仙。別的喻依可以準此類推下去。第四節(jié)說他閑居不出很可惜,祝他老壽,希望朝廷再起用他來匡君濟世。太史公司馬談因病留滯周南,不得參與漢武帝的封禪大典,引為生平恨事。詩中“周南留滯”是喻依,喻體是韓諫議,意旨是他閑居鄉(xiāng)里。南極老人就是壽星,是喻依,喻體同,意旨便是“應壽昌”。以上只闡明大端,細節(jié)從略。

詩和文的分別,一部分是在詞句篇段的組織上,詩的組織比文的組織要經濟些。引用比喻或典故,一個原因便是求得經濟的組織。在舊體詩里,有字數(shù)、聲調、對偶等制限,有時更不得不鑄造一些特別經濟的組織來適應。這種特殊的組織在文里往往沒有,至少不常見。初學遇到這種地方也感困難,或誤解,或竟不懂。這得去看詳細的注釋。但讀詩多了,常常比較著看,也可明白。這種特殊的組織也常利用比喻或典故組成,那便更復雜些。如劉長卿《送李中丞歸漢陽別業(yè)》五律:

流落征南將,曾驅十萬師。罷歸無舊業(yè),老去戀明時。獨立三邊靜,輕生一劍知。茫茫江漢上,日暮欲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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