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凡面露難色：“肖老師，靠這點工資，我買不起房子，我不能騙人呀！”

老肖說：“買不起就不買了？你得想辦法掙錢呀，我就弄不懂了，連郭所長都在外面兼職，你年紀(jì)輕輕的，”他拿起桌上的資料：“就這么耗在死人堆里，最后給黃梅戲陪葬？”

鄭凡摞起資料，拎著煤爐上的水壺給老肖茶缸里續(xù)上水：“肖老師，我有些顧慮，初來乍到，學(xué)問還沒做好，在外掙錢，心里過意不去；其實我也不是沒想過兼職，可沒有路子?！?/p>

老肖豪爽地說：“沒有路子找我呀！”

想明白了的鄭凡先是從黃杉手里接過一家叫“維也納森林”的地產(chǎn)會刊，每兩個月出一期銅版紙印刷的刊物，編、校、組稿三位一體，一個人干，做一期八百塊，鄭凡覺得這報酬已經(jīng)相當(dāng)高了，他問黃杉怎么舍得轉(zhuǎn)給他，黃杉說：“如果哪一天你看到我暴富了，千萬不要奇怪，因為我看不上這種雞零狗碎的小錢！”

老肖將鄭凡介紹給了江淮文化傳播公司，公司經(jīng)理趙恒跟鄭凡差不多年齡，早年畢業(yè)于已經(jīng)不再招生了的“廬陽供銷合作學(xué)?！保?dāng)過送水工，賣過魚，干過最輝煌的事業(yè)是在火車站倒賣火車票三年一次沒被抓到過，后來跟一個書商后面跑了兩年發(fā)行，沒賺到錢，卻賺了一個老婆，他把書商表妹哄到了自己的床上，結(jié)婚后自立門戶，成立了自己的文化公司。據(jù)說趙恒是老肖年輕時初戀女友的兒子，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不過趙恒對老肖很是尊重，一口一口的肖叔叔，叫得比親老子還親。趙恒對鄭凡的到來表現(xiàn)出了過度的興趣，他親自給鄭凡點上香煙：“你是我們公司第一個兼職的研究生，中午我請你喝酒，好好聊聊！肖叔叔一塊參加?！崩闲ね裱灾x絕說中午要回家做飯，一家老小都在等著呢。

趙恒在樓下小酒館里點了幾個廉價的菜，撬了一瓶酒，菜雖普通，喝酒的氣氛很好。酒桌上趙恒大加贊賞鄭凡加盟江淮文化傳播公司，他說如今的時代，文人不走出書齋，就走進地獄，酒喝多了后，趙恒說話情不自禁地就放肆了：“書讀多了沒什么用，還浪費時間。我的學(xué)歷中專，我開公司。你研究生畢業(yè)，還不照樣跟在我后面混?！?/p>

鄭凡雖不同意趙恒的觀點，但如今要在人家口袋里掏錢，他就沒有直接反駁，但他仍不卑不亢地說：“我先過來蹚蹚深淺，還不知道自己能否勝任，如果不勝任的話，你把我一腳踹了，不要考慮肖老師那里不好交代?！?/p>

趙恒給鄭凡杯里倒?jié)M酒，也許覺得自己的話過于狂妄，于是降低姿態(tài)恭維起了鄭凡：“你沒問題，大上海畢業(yè)的研究生！聽肖叔叔說了，廬陽最年輕的黃梅戲研究專家，只是黃梅戲有什么好研究的，現(xiàn)在我們要研究市場。”

酒足飯飽之后，趙恒將公司剛剛接了東北的一個“天龍虎骨酒”廣告?zhèn)鲉蔚淖鍢I(yè)務(wù)，要打開廬陽市場，廣告必須得實行“地毯式”轟炸，電視、廣播、報紙、燈箱、街頭廣告?zhèn)鲉味嫉蒙?，趙恒把一堆材料塞給鄭凡，說：“小業(yè)務(wù)，先干一票廣告?zhèn)鲉巫?，時間三天，報酬一百六十塊錢。”

鄭凡翻看了一下厚厚的一疊材料，面露難色：“一千五百字倒是不難，可你提供的這些療效案例，真有那么神奇嗎？”

趙恒說：“別有什么顧慮，我們做的是生意，不是文化交流，不是學(xué)術(shù)研討，按客戶的要求去做，是我們的天職。你要是談品位、談格調(diào)反而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