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曉說》季外篇(3)

曉說4 作者:高曉松


文藝青年分兩種,一種是全副武裝的文藝青年,比如我,就是我有吉他,我有攝影機,我還有一支筆,一種是赤手空拳的文藝青年,就是愛聽音樂,愛看電影,愛讀書,但是自己手里沒有吉他、攝影機跟筆。那我覺得,你要想做一個真正的文藝青年,不能光做文藝青年愛好者,就是你要手里有琴,手里有攝影機,手里有筆,這樣的話,才是一個無堅不摧的文藝青年。因為全副武裝,就能突破所有防線。我小時候,在書房里寫了特狂妄的8個字,就是“文青翹楚,浪子班頭”。我說我的夢想,就是干這8個字,現(xiàn)在想起來很狂妄。

有個朋友說,在外國有很多音樂人,會把他們社會中發(fā)生的事件結(jié)合到歌曲中來,問我有沒有想過在以后的節(jié)目中,也采取這樣一種形式,把一些知識或者社會事件結(jié)合到音樂里面唱出來。外國其實大概只有Hip-Hop和一部分搖滾樂是這樣的,也不是什么音樂都能把生活中的事寫進去。Hip-Hop就是這么誕生的,因為Hip-Hop最開始就是放學的時候,門口兩個小黑人,在那兒把今天學校里發(fā)生的事兒跟大家嘮叨一遍。誰跟誰在Date(約會)了,誰跟誰怎么樣了,然后發(fā)展出這樣一種音樂。不是各種音樂都能說社會事件、日?,嵤?,爵士樂就說不了,爵士樂長長的一大段,就兩句歌詞,翻來覆去,就唱兩句,每個音樂的類型不一樣。我自己嘗試過,但是署名不是我真名,署的是我的筆名,叫矮大緊。有一系列的歌,在網(wǎng)上可以搜到。我把男文藝青年去捉奸,寫成一首Hip-Hop歌,而且重金屬,叫作《殺了她喂豬》。還有我自己臆想的一個四幕小劇,叫作《彼得堡遺書》,講俄國革命之后,少了一只左腳的貴族逃亡的這個過程。我們新一代的民謠歌手,有大量的在做這個事情,比如周云蓬,比如李志,比如左小祖咒,但是我們的Hip-Hop沒有發(fā)展起來,主要因為我們這個節(jié)奏感,只要一Hip-Hop就變成快板了,只要一動起來就成秧歌了,剛“耶耶”兩句,就“當哩個當哩個當哩個當”,成秧歌了。Hip-Hop是有很高技術(shù)要求的,不是說幾句臟話就是Hip-Hop,也不是批評兩句社會就是Hip-Hop,Hip-Hop在技術(shù)上是有非常嚴謹要求的。國內(nèi)的Hip-Hop唱出來,基本上都是老百姓啊,真高興?。‘斈氵_不到Hip-Hop那個技術(shù)要求的時候,你自己都沒興趣寫下去,所以Hip-Hop我們這邊沒發(fā)展起來。

還有人問,我們那代人的情懷和當下這代人的情懷有什么不同。我們那代人的情懷比較大,因為我們老接受那種崇高的教育,從小讀各種蘇聯(lián)作品,而且我們那代人在剛改革開放的時候,突然密集地讀到了其實應(yīng)該分成40年來讀的東西。但是以前都沒有,20世紀80年代以前我們從來沒有看到過蘇聯(lián)跟亞非拉之外的作品,包括電影什么,我們只看過一部電影——美國電影《百萬英鎊》,格里高利?派克演的,是因為批判了資產(chǎn)階級的虛偽,所以才放映。除此之外,沒看過其他美國電影,也沒讀過美國小說,更沒聽過邁克爾?杰克遜之類的。所以,我們和現(xiàn)在這一代人有一個大不同,你們是正常的一代,該聽什么的時候聽什么,該看什么的時候看什么,跟著世界在走。我們是被關(guān)在一個魔瓶子里,關(guān)了很多年,然后,我們在魔瓶子里發(fā)誓說,今天有人把我放出這個魔瓶子,我就要如何如何,突然被放出去了,迎面襲來非常多不曾見過也沒聽過的東西,那種“突然”的感覺你們是完全不能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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