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想怎樣？”李明溪問。

朱懷鏡說：“你得爭取有人買你的畫！”

“我就站在那里推銷？像街上的販子一樣？”李明溪似乎覺得這很好笑。

朱懷鏡說：“說你蠢呢，你又是個才情不凡的畫家；說你聰明呢，你的腦瓜子真的抵不上街上的小販。有那么多名字響當(dāng)當(dāng)?shù)漠嫾沂悄愕睦蠋?，你就不可以靠靠他們？現(xiàn)在快放寒假了，你把畫往雅致堂一送，就去北京跑一趟，請你那些老師為你的畫寫幾句好話。市內(nèi)的圈子里你總有幾個好朋友吧，請他們也美言美言。到時候，你把誰誰怎么評價你的畫，往什么畫家簡介里一寫，你的身價就有了。加上你的畫的確不俗，人家一看，說不定又想賣了呢？要是碰上外賓一買，你又可以就勢宣傳了?！?/p>

李明溪把眼睛睜得天大，說：“啊呀呀，朱懷鏡，你這是在說書??！事情有這么巧的？你以為大家都是傻瓜？”

憑朱懷鏡怎么勸，李明溪都不想這么干。他說這是昧著良心做事，既騙自己，又騙別人。真的這么搞一次，今后不要成為中國畫壇的大笑話？朱懷鏡心想，不這么搞，李明溪的畫展肯定就不會有效果，那么他在柳秘書長和劉仲夏面前說的話就是吹牛了，這兩位領(lǐng)導(dǎo)就會覺得自己墻上掛的是廢紙一張?？衫蠲飨@么死板，他也有些冷心了。但畫展不搞成又不行，顯得他在柳秘書長面前不領(lǐng)情似的。他只好反復(fù)勸李明溪別太傻氣了，你自己不推銷自己，你也許一輩子默默無聞。世風(fēng)如此，你沒辦法。李明溪卻說他并不怪世風(fēng)怎樣，他只是有興就畫，畫了就了，名也不求，利也不爭。朱懷鏡就罵他真的是瘋子。

李明溪任朱懷鏡怎么罵，他只是怪里怪氣地笑。朱懷鏡一心要搞成這個畫展，說：“這種好事，人家想有還輪不到哩！我說你只要還有一根筋正常，就應(yīng)聽我的。你只依你的個性，想畫就畫，畫了就了，百事不理。你就不懂現(xiàn)在那些名人是怎么成名人的！得有人抬你！你想人家抬你，首先你得自己吹吹自己。你不吹吹，誰知道你？”

李明溪這下說話了：“我的確不明白外面的世界了，但廉恥總是懂得的。我自己這么吹下去，今后見了熟人怎么辦？這臉還要不要？我的頭發(fā)是很長，但到底遮不了臉啊！”

“我只問你，你想不想做名人？”朱懷鏡問。

李明溪覺得這話問得有些意思，望了朱懷鏡一會兒，才說：“要真的說不想做名人呢，只怕又是假話?！?/p>

朱懷鏡就笑了，說：“這就是嘛！你知道什么是名人嗎？名人是陌生人心目中的幻影！你說怕見熟人，你有多少熟人？就算你們學(xué)院所有人都認(rèn)識你，也只有一萬多人。事實(shí)上還不可能有這么多人認(rèn)識你。我猜想，憑你的個性，真正可以稱得上你熟人的，只怕不上一千人。而你做了名人呢？熟悉你的何止一千一萬？你在熟人圈子里是怎么個樣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無數(shù)陌生人心目中的形象。熟人眼里，誰又怎么樣呢？誰都是凡夫俗子，誰都照樣打嗝放屁打噴嚏。名人就是靠眾多陌生人的崇拜而存在的，沒有這些陌生人名人就一文不值！所以我說你想做名人的話，完全不用在乎熟人如何如何看你。就算有些議論，也是正常的。如今有些名人，特別是明星是什么的，半年沒有他們的新聞報道心里就發(fā)慌，就總要弄出些個新聞來炒炒。沒有好新聞，丑聞都得來一段。說白了，就是不讓你忘了他們?！?/p>

“你是說這樣做名人？那我不想做了?！崩蠲飨劬Ρ牭美洗?。

朱懷鏡說：“你真是朽木不可雕！做名人就是這樣！名人就得在追燈下生活。你喜歡吃什么穿什么，清早起來是先上廁所還是先洗漱，別人都有興趣知道。很多人想有這個派只恨做不到。不過你們畫家成名了也不至于讓人這么關(guān)心，只有歌星影星什么的，才經(jīng)常逗得有些人神經(jīng)兮兮的?！?/p>

“真要像明星也可怕?！崩蠲飨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