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國畫 第一部分(3)

國畫 作者:王躍文


香妹早已睡了。朱懷鏡躡手躡腳進(jìn)了屋,在衛(wèi)生間里草草洗了一下,就上床了。妻臉朝里睡著。他猜想妻子剛才也許醒了,只是懶得搭話。他也不去撩她,背靠著女人躺下了。

一時卻睡不著。今天晚上真是荒唐。說是去看球,李明溪只是傻笑,自己卻望著陳雁回不了眼。一想到陳雁,他立即感覺到了背膛上香妹的體溫。這是一種叫人萬般依戀的體溫,卻又平常得像自家窗戶上夜夜亮著的燈光,他每次夜歸都能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自己太不應(yīng)該了,陳雁這女人同我有什么相干?夜已很深了,空空的胃囊在作怪,鼓搗得他不太好受。是美國有位醫(yī)生說的?說是人在饑餓的時候,性欲就旺盛??墒撬窒氲疥愌懔耍D時感到一種沖動,胸口有個東西晃悠了一下。那種慣常的沖動可以持續(xù),而胸口的那陣晃悠卻稍縱即逝。那一霎時,身子云一樣要飄起來,妙不可言。他禁不住又試著去琢磨那種晃悠。那女人,眉眼自是無可挑剔,可她的天然風(fēng)韻卻全在腰段。他的胸口又晃悠了。真是妙不可言,只要想起那腰段,他的胸口就晃悠,身子就要云一樣飄起來。

“怎么還沒有睡?”香妹翻過身來,聲音黏黏的。

“睡不著,不知怎么有些失眠。”朱懷鏡說著就開了床頭燈。

香妹瞇著眼睛揉了一會兒,目光清澈起來,愛憐地望著男人,“好好睡吧,你總是這么辛苦?!彼窈亲o(hù)孩子一樣,伸手蒙著男人的眼睛,輕輕摩挲。

朱懷鏡合上眼睛,浮現(xiàn)在他面前的竟是風(fēng)情萬種的陳雁。他暗自為自己靈魂出竅嚇了一跳,忙拿開妻子的手,將她抱了起來,眼睜睜地望著她,心里乞求妻子用她那雙嫵媚的眼睛,驅(qū)趕他腦海中那個不相干的女人。

香妹感覺到的卻是他的激情,便略顯羞澀,說:“你昨天才要的,今天好好休息吧。”

朱懷鏡本來沒那意思,但女人這么一說,他反而摟緊了她,說:“睡不著,干脆讓我玩疲倦了,好入睡?!?/p>

女人目光漸漸迷離,像煙波浩渺的海面。這是朱懷鏡最熟稔的目光,一種無數(shù)次讓他化作滾滾海浪的目光。他總是要捉摸到女人這種目光,才能真正地滿懷激情,不然過后他會沮喪。每次,他都醉心品嘗女人那種無以言表的情緒變化。女人的目光迷離了,他知道這是美妙樂章的序曲,輕柔而幽遠(yuǎn)。迷離的目光越來越朦朧,越來越混沌,慢慢地成了濃濃的霧靄,低低地飄浮在海面。

女人的眼睛輕輕地合上了,她的胸脯開始起伏,起伏。最激越的樂章奏起了。海面掀起了風(fēng)暴。他只是被風(fēng)暴卷起的浪頭,在海面上瘋狂地奔騰,涌過去、涌過去,沒有了方向,也沒有了時間,似乎這滔滔白浪要翻滾到天荒地老。

天要塌了,海要漏了。颶風(fēng)卷著浪頭轟隆隆沖向海灘,重重地摔了下來……

女人柔柔地躺著,像一灣松軟的海灘……

他閉上眼睛,身子懶懶的,像有了倦意。他真想就這么睡去??芍灰粫?,他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陳雁。妻子睡去了,幾乎像個甜蜜的嬰兒。他是愛自己女人的。這女人真好。他盡量去想女人的好處,免得又心猿意馬。在老家烏縣,他女人是那小縣城里的一枝花。女人讓他一見就怦然心動的是她右嘴角上的那顆小黑痣。他說她的臉蛋兒這么俊俏,多半搭幫那顆小黑痣。戀愛那會兒,他們多次玩過一個游戲:他讓女人用粉脂把嘴角上的小黑痣涂了,俊俏的臉蛋似乎立即呆板起來。他便湊上去舔掉她嘴角的粉脂,女人的臉蛋一下子就生動了。就像是魔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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