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白布口袋，看到里面果然是白花花的銀元。我驚異地問：“誰給的？”

凌光祖說：“此地不宜多說，先去吃飯，去最好的飯店?！?/p>

縣城最好的飯店，其實就是一座臨街的二層木板樓房。那時候縣城的人每天都只吃兩頓飯，午時不是吃飯時間，所以，我們在這個時間段走進(jìn)去，飯店里空無一人。

我們找到一個臨街的窗口坐下來，坐在這里，能夠俯瞰到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還能看到遠(yuǎn)處的建筑物，包括昨晚我們睡過的城隍廟廟頂。

剛剛落座，我就急切地問：“誰給了你這么多銀元？是不是你家親戚？”

凌光祖笑著說：“親戚？親戚都是互相利用的。能用上你，你就是親戚；用不上你，你就不是親戚。親戚就是世間最勢利的那類人?！?/p>

我問：“那是誰給的？”

凌光祖說：“說來話長。”

小二給桌子上送來了茶果，是一小碟小果子，一小碟葵花籽。我一看到小果子，滿眼放光，抓了一把放進(jìn)肚子里。小果子，是一個個的小面團(tuán)，比指甲蓋還小，用油炸熟，沾上炒熟的白芝麻，就成了一種很美味的糕點小吃。

凌祖光說：“這是縣城最高檔的飯店，你看看你那個餓死鬼的樣子，還能不被人笑話？”

我偷眼望去，看到兩個小二對著我們這邊指指點點，捂著嘴巴偷笑，那一定是在笑話我，我的臉一下子紅了。

凌光祖和我一樣，一晚半天都沒有吃東西，但是他很沉穩(wěn)，大腿壓著二腿，有一下沒一下地用筷子夾起一顆小果子放在嘴巴里，用一種倨傲的眼神斜睨著小二。凌光祖說：“記住，從今往后，你就是有錢人了，你得像個有錢人的樣子來。吃完飯再給你買身新衣裳，把這身爛皮丟了?！?/p>

我高高興興地點頭稱是。

我問：“誰給了這么多錢？”

凌光祖斜睨著四周，看到周圍沒有人，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這座縣城有一條仁德巷，巷子里住著一個高老太爺。高老太爺家財萬貫，但始終有一塊心病，沒有后。高老太爺在五十歲的時候，娶了一房小，終于生了一個兒子，可是這個兒子是羊癲瘋?！?/p>

小二端來了兩盤炒菜，一盤洋蔥炒肉，一盤酸辣白菜，又端來了一盤饅頭。凌光祖咬一小口饅頭，夾一片洋蔥。我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盡管我的肚子見到肉片翻江倒海般地歡呼，但我也只能夾著洋蔥，裝著不喜歡吃肉。

凌光祖接著說：“高老太爺為了治愈獨生兒子的羊癲瘋，走了很多地方，上北平，下南京，用了各種偏方，都治愈不好。高老太爺后來說，誰能夠治愈兒子的羊癲瘋，愿捧出萬貫家產(chǎn)?！?/p>

我聽到這里，就自作聰明地說：“我知道了，你治愈了老太爺兒子的羊癲瘋?！?/p>

凌光祖說：“我要是能夠治愈，就不會坐在這里和你吃洋蔥炒肉了?！?/p>

我問：“那是為什么？有人治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