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上前檢查一通，跑到方頭鬼跟前，舉手敬禮。

“報(bào)告主公，犯人身中四槍，業(yè)已死亡。”

方頭鬼點(diǎn)一點(diǎn)頭。士兵講的是佤幫話，別人聽不懂。槍斃“人犯”在佤幫毒坤那里是司空見慣的，幾乎每天都要舉行這種儀式，所不同的是死尸都要拖去喂狗。

方頭鬼向前邁進(jìn)一步，揮著手中的鋼叉，對大家大聲說∶

“王甲長已經(jīng)伏法。他的家人呢，他的老婆已經(jīng)喂了毒蛇，他的女兒已經(jīng)被我這幫弟兄操死了。我還是那句話，順我者不昌，逆我者必亡。這話要是聽不懂呢，就去問長老——你們不是有三長老嗎，他們是知道的。”

百姓村幾千年繁衍生息，保身成了村民奉行的處世哲學(xué)，只要不關(guān)乎自己，就是天塌地陷也當(dāng)看不見。方頭鬼殘殺了甲長一家，并沒有在人群中激起憤怒，最多是在心中激起一絲憐憫的漣漪，但很快就消失了。相反，大家都長出了一口氣，以為要來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唯有長老們，聽見提到他們的名字，一個(gè)個(gè)都怕得兩股打戰(zhàn)，面色如土。那幾個(gè)曾慫恿甲長去告官的，一直躲在人群后，口中念著佛號，此刻，他們反倒高興了，因?yàn)榉筋^鬼沒有提他們的名字。

“甲長到底犯了什么罪，非要?dú)⑺?？他不就是要到山外去告你嗎？他不去，我也要去的：讓官府派兵來殺你們這些強(qiáng)盜！”

突然，人群的一角上傳來一個(gè)破鑼般的嗓音。循聲看去，見秀才家的劉老二正撥開人群走了出來。他翹著一根稀黃辮子，躬著腰，隆著背，艱難地走到了方頭鬼跟前。他左手叉腰，右手指點(diǎn)方頭鬼，身體往后一仰一仰的，卻說不出話。人群吃一驚后，立即抱怨起來。“唉……真傻，這又何必呢？”“書呆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不要命，可要帶累我們……”不過這都是心里活動，也就是“腹非”，沒有說出口的。

“我道是誰，原來是秀才家的老二，”方頭鬼說，用鋼叉托著了劉老二的尖下巴——人們提起了心，以為他要刺下去。“我早料到你會跳出來……我將埋你的坑都挖好了。我說過，留你這條狗命幾天，不過，今天你的時(shí)限到了。”

方頭鬼招招手。上來兩個(gè)兵抓住劉老二的兩只手向背后反挎，將他上身按捺下去直到頭點(diǎn)地，那模樣看上去很是痛苦。蛇手上來附耳問：“要不，用我的毒蛇？……”

“不！不！他是讀書人，我們要斯文點(diǎn)。”方頭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