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多爾雖然與瞎女人結(jié)婚了，但自始至終，他們的關(guān)系只是醫(yī)生和病人、施舍與接受的不平等關(guān)系。不管別人開初怎么飛短流長，康多爾可以在自己的優(yōu)越、施舍面前問心無愧，甚至他可以從自己的自我犧牲中得到完全的精神滿足。至于社會最后的承認與尊敬，那更是心理上的富余。明確地說，康多爾最初的決定是單純的取舍得失，沒有內(nèi)心的糾纏與兩難。

霍夫米勒整個是另一種樣子。起初，他是從虛榮、食欲進入同情的。很快，他生理的優(yōu)越就被出身的貧寒和地位的卑微所排擠，施與者變成受惠者?！耙u身，就得賣個好價錢?！彼说难酃饩褪沁@樣看待他對一個癱瘓女人的同情。也就是說，一邊是同情滋生的憐愛，一邊是丑陋的瘸腿，七百萬的賣價，猶太人和假貴族，僅僅卡住了霍夫米勒原來在單方面的施與中所生長出來的自信。他發(fā)現(xiàn)在艾迪特的生理缺陷面前他有更致命的心理缺陷：“我只是一個渺小、可憐的凡人，用自身的弱點，無恥地害人！”

艾迪特，傻姑娘，是霍夫米勒治好了你的病，也只有霍夫米勒，他用他的缺陷證明了你的缺陷的真實合理。人是以自己的缺

陷成其為一個真實的個人的。

而康多爾的完善使瞎女人全身癱瘓、終生殘疾……

……

但使我痛苦的，是訂婚的那天晚上，神奇的愛的力量使你用癱瘓的兩腳走到未婚夫的面前想贏得一次渴望的擁抱，結(jié)果，你摔倒了，就倒在他的腳下，可是他，嚇跑了，而你居然還期待著他再一次回來懺悔，不幸的生命就這樣需要溫情嗎？

1988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