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嬌搶過來說：“還是我去吧，馬上回來?！?/p>

吃了傲嬌買回來的藥，第二天一大早，人好點了。老菊出門去找新酒店。靠近中午，我們換地方了。還是湖畔房，價格卻降至80瑞郎。

下午，我們在琉森市區(qū)內(nèi)隨便逛逛。

認識以來頭一遭，老菊今天令我刮目相看。誰能想到一個連好煙都舍不得抽的人，悶聲不響地花了五千多歐買了一對情侶表，打算帶回上海，等結(jié)婚紀念日那天送給老婆。也就是我與傲嬌轉(zhuǎn)身尋找他蹤影的那會兒工夫。當他追上我們時，滿臉神秘的笑。直到晚上，他整理行李時才大大方方地拿出來給我欣賞。

我說：“羨慕啊。”

老菊說：“這年頭土豪太多，我這不算啥?！?/p>

我說：“不是這個，是羨慕你們夫妻恩愛。多好啊?！?/p>

一聽這話，顧老菊的話匣子一下子就打開了。

他說，以前他們兩口子是不喜歡過這種紀念日的，但今年是他與愛人結(jié)婚二十周年，有著特別的意義。他愛人是高干子女，與他是大學同學。兩人苦戀六七年，得不到她父母的認可，于是他選擇了出國深造，她則選擇留在上海等他。

三十歲那年，老菊獲得瑞典斯德哥爾摩大學博士學位，然后回國成了一名教書匠。她卻在一家瀕臨破產(chǎn)的國企里默默無聞。這是一種犧牲。她的想法很單純，也許門第是無法改變的，但她甘愿通過不斷放棄向上走的機會，以使他在后天全面超越自己。她天真地以為，那樣就可以父母與愛人兼得了。

但她想錯了，她的父母最后的態(tài)度是，要么斷絕來往，要么放棄遺產(chǎn)繼承權(quán)。那時他們很痛苦。她一次次地為他放棄，出國深造或移民的機會、走上仕途的機會、嫁入豪門的機會……

老菊說，既然她已經(jīng)為我放棄了那么多，就不可能再輕易向父母屈服。她最終不得不放棄與父母的和睦關(guān)系，以及財產(chǎn)繼承權(quán)。

聽了他的敘述，我對他愛人怎一個同情可以盡述。我感慨道：“也許你沒有意識到，她被你的愛套牢了，完全失去了自我?！?/p>

老菊說：“你又自作聰明，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她怎么可能沒有自我？她最想要的就是跟我在一起，這就是她的自我，因為她很清醒地看到，要達成這個目的，光憑我一個人的努力是遠遠不夠的，所以她認為必須要做出取舍?！?/p>

我點點頭，給了他莊子的原版答案：“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我能想象你們當時的心情，飛蛾撲火尚可得到霎那光輝，何況你們已經(jīng)做了足足二十年的夫妻，我完全可以體會那種幸福?！?/p>

老菊滿足地笑了，“是啊，所以從她嫁給我的那一天，我就發(fā)誓要一輩子對她好?！?/p>

臨睡前，短歐來電，說他們已經(jīng)回到曼徹斯特。

老菊順風耳，聽到了，可能也是無心，背著身閉著眼嘟囔了一句，“曼徹斯特？上回好像聽他說過，他老婆就是曼徹斯特大學畢業(yè)的?！?/p>

我心頭一驚，“怎么可能？他有老婆？”

老菊轉(zhuǎn)過臉來，“我當時沒細問，前妻？女朋友？都有可能吧，誰知道，不過他這個年紀，有老婆很稀奇嗎？”

我一時語塞，畢竟，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愿意把那個賭局講給老菊聽的。

老菊見我不應他，反而好奇了，“倒是你哦，怎么到現(xiàn)在還是單身？對了，你跟傲嬌，是認真的嗎？”

我說：“那還用問？你看我像個隨便的人嗎？”

老菊說：“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年齡差距在你們看來也許無所謂，就連我這個旁觀者也覺得不是問題，可就怕人家家里會有想法?！?/p>

我說：“睡你的覺吧，八字都沒一撇呢，就想那么遠?！?/p>

可講是這么講，我心里其實已經(jīng)打了結(jié)。

一覺醒來，我們離開了瑞士。離境時依然那樣麻煩，又折騰了二十多分鐘。

很快，我們到了人類文化遺產(chǎn)城市——因斯布魯克，我們先入住。然后，老菊依然帶著黑木耳四處逛。我渾身無力，就安安靜靜地在酒店里上上網(wǎng)，讀讀從琉森帶來的報紙?；氐綒W元區(qū)，手里剩下一把瑞郎，一想起就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