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L：

你30日、31日的信我都收到了。由于今天早上我剛給你發(fā)一信，所以這封信不準備發(fā)，只是及時地談談我的一點感想，等再給你去信時一起寄去。

親愛的L，你知道我多么想念你嗎？我自己覺得我的這種感情是溢于言表的，我不打算多說了，只希望咱們快點見面?？墒侨缃裎宜鶕摰墓ぷ鲹佑植荒芰滔拢挥心椭宰拥人粌蓚€月，到時候不管你在哪兒，我都要去看你的。L，只要你同意咱們今冬結婚，那我們就一定能在鄭州會面，哪怕你到時已經在外施工，領導也會批準你回鄭結婚，這點你不用耽（擔）心。只是在我回去之前，讓你多受苦了，我不安得很。望你注意健康。

因我想見你和欲結白頭之好的心切，所以在前兩封信中話說的（得）不中聽，我先向你道歉，請你諒解我的心情。

你的照片看到了。很好。這是對我很大的微（慰）安。只要你身心健康，我就感到十分愉快了。你說我在哈市的照相樣子較胖，我說與其說胖，不如說是虛，那是在醫(yī)院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收獲?，F(xiàn)在不如過去那樣胖了，但也不比別人瘦，身體挺好。耳疾已不感其為疾，無礙于任何事情，如此而已！請放心吧。

一兩個月的時間實際上并不算長，但愿它更快的（地）過去。

我想起了幾句格言：“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怨相見的（得）晚，恨離去的（得）疾。”“紙書一封情誼重，家書一頁抵萬金。”“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在天欲（愿）作雙飛（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千里姻緣一線牽。”“情重山無阻，心遠地自偏。”“心悅君兮君不知。”

L，兩年的時間已經如流水般地淙淙流過，難道一個多月的時間就把我們苦壞了嗎？不能。親愛的L，你不是很希望我早日進步起來嗎？我知道這兩個月是很重要的兩個月。你要注意身體。

1967年11月6日晚

資料提供者附言：先介紹一下書海吧。這是一個愛書、懂書的人，1988年畢業(yè)于中山大學圖書館系。彼時至今，他以不可思議的堅持，集納河南各類地方文獻資料五萬余種、縣志三千余種、古籍上千冊以及大量的手稿、書信、圖片等原始資料，建起了河南文獻網(wǎng)站。在書海近千平方米的藏書室中，有一捆“文革”期間的情書。它們是一位軍人寫給戀人的，有上百封。當然，是手寫的，藍色鋼筆的字跡，紅色橫格的信紙。它們在四十多年的時光里安靜至今，信格紙已經略微發(fā)脆。它們涉及的事件沒有開始，也沒有結尾，時間跨度為1966年春節(jié)到1968年春節(jié)后。兩人家在鄭州，當時男子在北大荒墾荒，女子則常年在外地施工，天南地北，兩年里只見過兩次面。他們從認識到訂婚，全靠著這些薄脆的紙；然而愛情，卻是敦實的，像造紙之前那些耐燒的木頭。這場愛情，也許與那個年代許多的戀愛一樣，開始于一次介紹；這之后，愛情似乎就要把他們帶進婚姻。究竟如何呢，我們無從知道。除人名以L和C代替外，其余的，譬如偶爾出現(xiàn)的錯別字，或個別語焉不詳?shù)募毠?jié)，均原樣不動?？吹剿氖嗲暗倪@些愛情告白，讀者是否與我一樣，會陡然多出一些對于時光與質樸的敬畏呢？

資料提供者：魚禾。

本文刊于《天涯》2013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