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的那天晚上，先上了火車把行李放好，再下來月臺與我告別。除了“保重”“小心”“再見”之類的話語，我們沒有多說什么。有時，無聲的擁抱已勝過任何言語。

后來在非洲的日子，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遇到其他旅人，也沒有人聽懂我在說什么，有時候甚至一整天都沒有說一句話。在一個宜人的傍晚，我在路邊搭起的一個小棚子里吃飯，旁邊的每個人都盯著我，也許他們覺得一個亞洲女生出現(xiàn)在這個都是非洲男子的棚子里不太協(xié)調(diào)。老板很努力地用英文說明他們有什么食物，我指了指旁邊桌上的盤子，說只要一樣?xùn)|西就可以了。

在老板將一盤食物放到我桌上的同時，有人撥開簾子探進(jìn)頭來，我們兩人目光相遇的同時都愣住了，好久沒有遇到同樣在旅行的人，好久沒有遇到可以用英語溝通的人。

“你在旅行嗎？我一路上都沒有看到任何外國人?！?/p>

“你覺得我為什么很驚訝？”

我們不停地說話，好像要把幾個禮拜以來沒有說的話一股腦兒補齊。小鎮(zhèn)晚上完全沒有燈，但是非洲人點起蠟燭也可以跳舞，不需要歐美流行音樂的伴奏就能跳上一整晚。他腳下踢著快樂的舞步，要跟著非洲人一起跳到天亮。

“明天見。”

“明天見?！?/p>

隔天我去了另一個小鎮(zhèn)。回來時，有個非洲女孩告訴我，他來找過我，以為我已經(jīng)離開，后來他往北邊走了。我們對彼此說過的一句“明天見”，結(jié)果變成“也許這輩子再也不見”的遺憾。

那次之后，我又跟好些人說過“再見”。有時不忍說出口，等意識到已經(jīng)離開時才喃喃自語。

接著是與一對日本夫妻和一位日本男孩的告別。

那對日本夫妻要走的時候，我說：“快點走，不然我會哭哦！謝謝你們這么照顧我。”結(jié)果我們一起哭了。

日本男孩要走的時候，給了我一個擁抱。但有一次我看到他和另一個日本人說再見時，只握了手就離開了。

“你們?nèi)毡救瞬涣?xí)慣擁抱彼此嗎？”我問。

“對??！握手就可以了，擁抱很怪的。”他說。

但他要走的時候，卻給了我一個擁抱。

對我來說，每一個擁抱都很珍貴。

還有很多說再見的情景在我腦海里上演。

有一段時間，我仔細(xì)記錄下與每個人分離的場景。對別人來說，也許冗長又無趣，但我卻覺得這是一件很美的事。

寫下來除了練習(xí)告別，也提醒自己從來都是收獲許多的人。

離開并不代表失去。

希望他們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都過得很好。

The wheels just keep on turning

The drummer begins to drum

I don’t know which way I’m going

I don’t know which way I’ve come

后來，我再也沒有聽過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