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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酸黃瓜(一)

記憶的味道 作者:楊靜


古往今來形容父愛都會用上“深沉”二字。印象最深的莫過于朱自清先生的《背影》了,

那肥胖的,穿青布棉袍、黑布馬褂,蹣跚地穿過鐵道,爬上月臺去買橘子的背影。沒有言語,卻可以體會到父愛至深。

我的爸爸也一樣,是一位言語不多的父親,從某種程度上說,我更是延續(xù)了他的性格。

爸爸生于50 年代初,經(jīng)歷過“文革”,上山下鄉(xiāng),回到上海后從一名技術(shù)工人做起,極具耐心和鉆研精神,雖說大器晚成,也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事業(yè)。爸爸和媽媽的性格互補,爸爸細心,媽媽則粗枝大葉;爸爸不愛表達,媽媽愛說話且掌控大局。雖然家中一直爭執(zhí)聲不斷,但總體氛圍還算和諧。

早年爸爸和媽媽在同一家國企工作,每次我放學回家,廚房里已經(jīng)充滿了菜肴的香氣,爸爸做的菜雖然比不上外婆,但也還算色香味俱全。后來隨著90 年代多數(shù)國企經(jīng)濟不景氣和下崗浪潮的影響,爸爸離開了原先的單位,去朋友的一家合資工廠幫忙。工廠在上海的另一頭,當時交通還不很發(fā)達,過黃浦江要搭擺渡船,回一次家差不多要三小時,爸爸就住在了工廠的宿舍里,周末才回一次家,我當時上的是寄宿制中學,也是每周回家一次。

我們家的經(jīng)濟條件雖然不算富裕,但每月也還能有積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平淡無奇,也并沒有什么會讓我特別記住的事情。有一個周末放學了,我還是和往常一樣坐車回家,到家以后發(fā)現(xiàn)爸爸還沒有回來,就問我媽他去哪里了,我媽說我爸出差了,要過兩個星期才回來。

我從小就是一個相當敏感的人,不善言談但是善于觀察。普通人說謊很難瞞過我,只是多數(shù)時候我不急著捅破謊言。我當時的第六感告訴我媽媽想瞞著我什么,我想爸爸一定不是出差了,可能是生病了或者有其他事情之類,但我不想直接這么問。我只是“哦”了一聲,就和媽媽一起吃晚飯了。

晚飯后電話鈴響了,是爸爸打的電話。媽媽接了電話先和爸爸說了幾句后叫我聽電話。爸爸在電話里說他在外面辦事,最近不回家了,要過一陣才回來,讓我好好學習。我聽出爸爸的聲音有些虛弱,便知道他一定是生病住院,只是為了不讓我擔心才沒有告訴我。

可能很少有人會理解我表達情感的方式,不理解我為何當時不直接去醫(yī)院看望爸爸。我想這很難用三言兩語解釋清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并非不關(guān)心爸爸,只是我有我的方式。我很少有直接問別人好不好之類的寒暄,而是通過我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來判斷。因為很多時候,感情不是需要百分百的表達來證明表是最好。所以其實我內(nèi)心深處是對感情非常挑剔的。

后來的一周,我向往常一樣去上學。打電話會問問媽媽,爸爸是否外出回來了,好不好。媽媽都說還可以,我想應(yīng)該沒有大事也就沒有多問了。周末回到家,媽媽說要帶我去看爸爸,去往醫(yī)院的路上,她告訴我爸爸上周突然心臟不適,被診斷為心肌梗塞住院了,她不想影響我學習所以沒有告訴我?,F(xiàn)在經(jīng)過治療恢復了許多,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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