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主編給了我一份厚厚的電話簿，讓我一個一個打。那一天我大概撥了有兩百多個電話，這其中有三分之一不是空號就是無人接聽；有三分之一接聽電話的人表示不感興趣，有人還強調(diào)說他們已經(jīng)接到過很多次類似的電話了，請不要再騷擾他們了（主編說那是因為那些藝術家們經(jīng)常受到騷擾，已經(jīng)產(chǎn)生免疫了，所以我們要盡量收集第一手材料，打電話給那些尚未對此產(chǎn)生免疫力的人）；還有三分之一的人居然還真的認真地留下了雜志社的地址。這部分人大多是心懷藝術夢的老年“藝術家”。我終于知道那天面試的時候隔壁會議室里的那幾個老人為什么會那么激動了（他們握著雜志社同事的手，不停地點著頭）。有一個老太太聽完我打的電話后，顫抖著嗓音說：“謝謝你們對我的關注！謝謝！我畫了一輩子畫終于有人欣賞我了?！?/p>

正是這句話再次擊中了我，我決定辭職走人。主編并沒有挽留我，他可能也覺得我不太適合這個工作，中午吃完飯休息的時候他對我說我的聲音底氣不足，顯得不夠自信。晚上回到燕郊后我矯情地把自己的QQ簽名改成了“起碼我現(xiàn)在還有選擇離開的勇氣。離開是我堅守正義的方式”。

辭職的那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沒帶錢，又不想跟同事借，因為當時我已經(jīng)在考慮要不要辭職了。正當我一籌莫展時，一個阿姨對我說她是麥當勞的工作人員，他們新推出了一款巨無霸套餐，提供免費試吃的機會，問我愿不愿意。我當然說愿意，不過她說需要先回答幾個問題。她問我來北京多久了，我說三個多月了。她說，哦，那不行，我們只提供給工作滿一年的人，不好意思。

我瞅見不遠處的路口上還有一個阿姨在向路人問著什么，便躲開這個阿姨的視線，繞到了那個阿姨面前。那個阿姨問我來北京多久了，我說兩年多了，然后她又問了我?guī)讉€問題，接著就領我去了一個小屋子里，屋子里坐滿了人，都在吃巨無霸，一邊吃一邊回答著坐在對面的工作人員提出的問題：您覺得味道怎么樣？您覺得辣嗎？18元錢一份您覺得貴嗎？我都如實回答了。臨末，工作人員還送給我一條毛巾。我當時在想，北京這個城市也沒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啊，還有免費的午餐可以吃，吃完還能領毛巾，我正好缺一條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