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陳小姐真正想通還是在三年之后，那天晚上她在家里無聊，翻雜志，讀到聰明無比的女作家張愛玲給情人胡蘭成寫信：“我想過，你將來就是在我這里來來去去，亦是可以……”她不禁凄然地笑了起來，王先生不就是這樣嗎，他在她這里來來去去嗎，這不就是低到塵埃里的愛嗎？還要在塵埃里開出花來，女人啊女人。

愛人就是這樣的吧……

可是，一會兒，她又在同一本書里翻到了另外一段話，那是簡·奧斯汀在《華生一家》里寫的：“我寧愿在一所學校當老師（我再也想不出更糟的事情了），也不想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边@時，她突然靈光一閃，是啊，當一個女人可以有權(quán)利選擇自己真正喜歡的男人，這難道不是一種幸運嗎？

選擇自己真正喜歡的男人也是需要本錢的——陡然間，陳小姐和八十年前的張小姐突然就打通了小宇宙，接通了靈犀。不錯，她們是愛上了一個男人，愛上了一個不如她們愛得多的男人，可是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們有本事付得起這個代價，她們有本事去愛，有本錢去愛。張小姐靠寫作養(yǎng)活自己，陳小姐靠寫方案養(yǎng)活自己，而且收入還不錯。如果一個女人有了足夠的收入，為什么不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喜歡的男人，而非要鉆進那婚姻的籠子呢？如果她陳小姐能接受一個老實男人，她又何須等到現(xiàn)在呢？

一想通這一點，陳小姐的心就亮堂了起來，唯一的缺陷是可能沒有孩子，但是，如果真要孩子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她非常確定，她和簡·奧斯汀一樣，絕對不愿意和一個她不愛的男人生活在一起，為什么我要呢？

誰也不能強迫我做我不樂意做的事，這難道不是最彪悍的人生嗎？

張小姐，偉大的張小姐，牛逼的張小姐，在32歲的陳小姐耳邊吹氣如蘭：你將來就是在我這里來來去去亦是可以的……